病房裏一時間安靜如死，只有許晚晴的喘息聲。許久，程如錚說：“我去叫醫生來。”
然後就走了出去。
病房裏就剩下許晚晴跟封凌夜兩個人，封凌夜一言不發地將許晚晴抱在懷裏，似乎想說什麼，許晚晴卻將眼睛閉了起來，好像多看他一眼都覺得討厭一樣。於是，封凌夜那一肚子的道歉的話，都被封住了。
其實，許晚晴只是想藏起自己眼睛裏的東西。
不知道是誰跟她說過，聲音和表情都很容易僞裝，但是眼神，有時候自己都不能發現自己泄露了什麼。所以，許晚晴不想讓封凌夜看見她眼睛裏的後悔跟心疼，還有無數說不出來的愧疚和無奈。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來了幫許晚晴包紮。應該是被程如錚叮囑過了，那醫生一句話不敢多說，一眼也不敢多看，幫許晚晴包紮完了之後就走了，只在最後說了一句。“許女士可以出院了。”
許女士……呵！A市竟然還有人認出了許晚晴的身份而不叫她封太太，只是叫她許女士的！如果沒有那一份結婚證，他們就要叫她許小姐了？或者改口，叫她程夫人？！
封凌夜眼底的憤怒又聚集起來了，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不然肯定又是一場吵架。他想了想，換了個比較安全的話題：“你到底受了什麼傷？爲什麼要進醫院？”
“沒什麼，精疲力盡而已。”許晚晴淡淡地說，“真有什麼事，程如錚還能這麼走了？我可以去救他的女兒的！”
你還知道那是他的女兒，不是你親生的？封凌夜心中憤怒而且吃醋，爲自己的孩子們吃醋，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竟然爲了別人的孩子將自己身陷險境！
“你……”封凌夜深呼吸，平靜的說道，“既然可以出院了，就回家了吧。”
許晚晴卻忽然冒出一句：“不回封宅，回我自己那裏。”
封凌夜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咬着牙說：“許晚晴，你是不是以爲我真的不捨得教訓你？你不要仗着我喜歡你，就肆無忌憚！”
“我仗着你喜歡我？”許晚晴淡淡地說，“封凌夜，你真是自信過頭了，有時候我恨不得你不怎麼喜歡我，這樣我就不會什麼都不能做，就像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小鳥一樣！”
所以，他的喜歡給她造成了負擔？封凌夜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卻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真的有些受傷，氣得說不出話來。
許晚晴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要一張一弛，慢慢遞進，所以她放溫和了態度，說：“我這個樣子怎麼可能回去封宅？你想孩子們爲我擔心？”
所以，她只是想一個人養傷而已？封凌夜鬆了口氣，“那我陪你……”
“不用了！”許晚晴立刻打斷他的話，“封凌夜，我想要自由，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才能真正地將我的話放在心裏？你所謂的喜歡，就是這麼喜歡我的？什麼事都按照你的意思來，我的話就是耳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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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複了一遍，一字一句地、清楚地說：“我、要、自、由！”
封凌夜從沒見過她這麼強硬的態度，一時間竟然不敢再說什麼，好像自己多說多錯，只能說：“那我從你回去。”
“不用了，我們才吵完架，我想你我的心情都不好，何必要着急着做什麼來緩和關係？該來的躲不掉，該綁在一起的也無法掙脫。讓我們彼此冷靜一下，我不想我們因爲這件事而產生什麼嫌隙。”
“嫌隙？”封凌夜一聽就生氣了，“這只是你的藉口而已！你的車還停在那個小巷子入口，你怎麼回去？你要打車？你身上有現金嗎？最後還不是程如錚送你回去！”
許晚晴聞言立刻冷笑着說：“對！是程如錚送我回去，但那是因爲我要跟他商量讓喬喬認祖歸宗的事！而不是你想的那樣，跟程如錚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以爲誰都像你這麼齷齪嗎？整天就想着上牀？”
她越說越氣，一揚手就把枕頭給掃到了地上，尖聲說：“封凌夜，你這種多疑的xin格簡直就是心理變態！你什麼時候能讓我有些自由！”
這樣的大吼大叫在兩人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就算是從前兩人因爲他的失憶而爭執，許晚晴也不會這樣失控。這就像……她真的忍了很久，積累了很多對他的不滿，現在終於像火山爆發一樣噴了出來。
她竟然在心裏這麼恨他……封凌夜難以接受，幾乎連病房也呆不下去了，他不想再看到許晚晴失望而且瘋狂的臉！
“我……那我先走了。”封凌夜低聲說，“你小心傷口，不要碰水，記得上藥。等你……等你的心情好一點，我就來接你回家。”
許晚晴的表情木木的，沒什麼特別的情緒，像是已經對他的話麻木了，點頭說：“嗯。”
封凌夜就再也待不下去，轉身就走了。
他一離開，程如錚就從門外走了進來，許晚晴幾乎可以肯定，兩個男人一定在走廊相遇了，她也能想象當時的樣子。
一直驕傲的封凌夜就像受傷的老虎一樣敗落地離開了，而程如錚就像確認了領地的獅子，高傲而冷靜地看着他離開。
這對封凌夜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她太清楚了。
“他會恨死我的……”許晚晴喃喃地說，“我否認了他對我的愛……”
“這不是正是你想要的嗎？”程如錚說，“你讓他覺得自己不夠愛你，才能讓他徹底離開你，不再因爲你的事情而引動情緒。”
“對，你說的都對。”許晚晴點頭，眼淚一滴滴地掉下來，又被她用手背擦去。“這都是我想要的結果，我已經得到了，還要做更多傷害他的事，我要堅持下去……”
道理她都懂，可是爲什麼，她這麼難過？
“唉……”程如錚嘆了口氣，將她抱起來往外走，“走吧，我帶你回家。”
“我沒有家了，我不敢回家，那不是我的家，那裏沒有我的孩子和丈夫。”許晚晴哭着說，“爲什麼我會生這種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