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子……
這話聽上去，分明應該有幾分詼諧的，但是他不是用詼諧的語氣說的。
此刻也不應該是能够覺得詼諧的場景。
易明愣了一下，此時此刻只想著……是啊，就眼前的場景，又和屠宰有什麼區別呢。
一個鮮活的人，就這麼被開膛破肚不說，葉風蕊此刻就在抽搐著，已經不是那種掙扎了，就是身體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每一處的肌肉，都像是條件反射一般的，抽搐著。
她眼睛幾乎要從眼眶裏瞪出來，眸子裏全是血絲。
裡頭這忽然沒有了動靜，端王在外頭也終於忍不住了，先前葉風蕊幾乎是沒一會兒就會因為陣痛而痛呼慘叫幾聲，他也已經差不多能够摸准頻率了。
但是現在卻沒有，一直沒有什麼動靜。
端王忍不住了，心急如焚之下，再也沒辦法繼續等得住了，根本忍不了了，就直接沖了進來。
一進來就被這一房子血腥的味道給沖得眉頭緊皺。
再然後，就看到了床上葉風蕊的模樣，肚子上的那道口子。
而千隕站在床邊，手指凝出來的靈刃，正在細細切割著。
“老七！你！我和你拼了！”
端王幾乎是馬上就想要往上沖，姑且不論葉風蕊在自己心中分量究竟有多重吧，但是看著一個要為自己生兒育女的女人，此刻被開膛破肚的躺在床上，還被綁住了手脚，渾身抽搐著，看上去像是隨時都會死掉一般。
不要說正常男人了，只要是個人，都是忍不了的。
端王迅速往前沖，卻沒能沖到千隕的身旁，渾身就動不了了。
千隕的手指朝著他指了指，而後輕輕打了一個響指，端王就動不了了。
就像是梅咏明一樣，梅咏明現在還在這寢房門口一動不動的懸著呢。
但是端王倒沒被懸起來，只是動不了而已，他還能說話。
當下就怒道，“老七！你想要做什麼？！你說了是救人的！”
“我就在救人，老五你最好別吵。”
千隕冷淡地看過去一眼，就側目對次席醫官說道，“你去和他解釋，帶遠點，我這裡需要安靜。”
次席醫官只能硬著頭皮趕緊過去了。
甚至就連首席醫官易明都覺得端王有些礙事了，現在真不是什麼能經得起吵的時候。
易明已經快驚呆了，千隕的手法也好，動作也好，簡直已經到了一種境界了，完美的境界。
並且，他能够看得出來，千隕是真的想救葉風蕊的命。
根本就沒有出太多的血，易明看得出來千隕現在無法分神的原因。
因為手中的活兒實在太細緻了，千隕不僅要每隔一會兒就給葉風蕊輸送靈力，手中還要細緻的一點點切開她的肚子，很小心，爭取不碰觸到不傷害到其他的任何器官，並且一邊切的同時，另一隻手還要止住血勢。
讓她不要流太多的血，動作一定得快得准，分不了神。
次席醫官在旁邊小聲和端王解釋著，語氣很恭謹，他口舌倒是不錯，事情說得很有條理，很清楚。
端王越聽，眸子就睜得越大。
“所以……這是蕊兒自己要求的？”
端王怎麼想都依舊覺得有幾分難以置信，自己要求的？誰會要求這種事情？承受這樣大的痛苦？
“是的。”次席醫官輕輕點頭，“而且，本來親王殿下是有藥能够讓貴妃娘娘完全沉睡過去的，感受不到這些痛苦，但是……娘娘拒絕了。”
“什麼？！”
拒絕了？
端王心裡是震動的。
次席醫官又點了點頭，“娘娘恐怕也覺得自己活不了了，所以想要清醒著，哪怕能看孩子一眼也是好的。”
端王沒說話，沉默了。
他表情很沉重，誰也猜不到他此刻在想什麼。
“而現在，親王殿下正在努力，爭取救下孩子的同時也救下娘娘。”
次席醫官想了想，終究是沒有提葉風蕊求千隕的事情，畢竟那件事情要是現在同陛下說了，怕是又不得安寧了吧？誰會願意把自己的孩子給別人撫養？更何况，陛下和殿下之間的關係，再怎麼也能算得上是政敵了。
端王依舊沒有說話，也沒打算吵鬧了，倒是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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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就看向了千隕的方向，千隕根本沒有功夫理他，專注於手中的動作，而且現在已經到關鍵時刻了。
肚子已經打開了，可以看得見裡頭的子宮了。
他輕輕抿唇，這時候才是真的一點差錯都不能有的，不能傷到裡頭的孩子。
“扶穩按好她了，現在一點都不能亂動，稍有差池就會傷到孩子，一定扶穩了。”
千隕側目對易明交待了一句，易明也嚴肅了不少，趕緊穩住了葉風蕊抽搐著的身體。
眼看著千隕手中靈刃朝著肚子裡頭那個鼓脹的子宮，切了下去。
不停的有乾淨的紗布遞了上來，千隕伸手就拿著將血水也好羊水也好，都吸乾淨。
而後終於收回了手中靈光的刃，伸手進去，很輕，但很穩的抓住了裡頭那個動靜已經不太明顯的小人兒，緩緩的，一點一點的，從裡頭托了出來。
孩子很小，因為早產，所以比普通的新生兒要小，都有些皮膚發烏了，顯然也是在裡頭憋得久了。
帶著長長的臍帶，就這麼一起從裡頭出來了。
有個女醫官終於忍不了了，面色一陣陣蒼白，大抵是這樣的視覺衝擊力實在太大了。
她捂著嘴唇沖了出去，外頭響起了她一陣陣嘔吐的聲音。
易明雖是醫官，但是是宮廷的醫官，其實猙獰的傷勢見得不多，其實也有些面色蒼白，但還算能够忍得住。
端王只看著那個被老七從葉風蕊肚子裏托出來的小傢伙，只一瞬間，就熱淚盈眶。
嘴唇都微微顫抖起來。
“是兒子。”
千隕淡淡說了一句，易明已經趕緊拿了一塊乾淨的布出來，將孩子包裹了，擦淨身上的液體。
只是孩子不哭。
千隕伸手探上孩子的脖頸，察覺到脈象已經很微弱了。
他迅速用靈力柔和的順著孩子的脈絡輸送進去。
而後，就只見孩子有些發烏的小臉上，五官似乎微微皺了一下，而後，沒牙的小嘴張開了，咳咳兩聲，像是小猫崽子似的聲音，委屈巴巴的哭了兩聲。
小手微微掙著，而後，千隕就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一隻小小的，柔軟的手，一把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