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薑還是老的辣這話，絕對不是沒有道理的。
封彌琰只一開腔，只一說這一句，就讓斯隕和千隕兩人的表情，一瞬間從驚訝，到隱隱的喜悅，再到驚訝，再到皺眉沉思。
剛開始的驚訝是，壓根沒有想過父皇會提到這個辦法。
畢竟，他們都忘了，或者說，他們壓根也沒想過，父皇還會願意繼續坐這位置。
因為父皇早已經不止一次决定是再也不要做皇帝了，所以他們才會有著現在是你做還是我做的烦乱。
隱隱的喜悅是因為，父皇這麼一個提議，他們的苦惱就瞬間迎刃而解了。
再驚訝是父皇竟是這樣坦然的談到自己的老去和死亡。
皺眉沉思，父皇總歸是會老的，那之後呢？
“届時，老八老九小十和十一他們也都長大了。”
斯隕倒是見招拆招了一句。
封彌琰定定看著他，“皇帝這位置是兒戲麼？他們幾個是什麼資質我看不出來？皇帝這位置得對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負責，哪裡有退而求其次的說法？”
父皇的眼色，斯隕是能讀出來的。
一時之間，也心下無奈得很，眉頭淺淺皺了皺。
“更何况，現在百姓們士兵們的心，都是向著老七的。我這麼個老傢伙了，當初是怎樣丟人的從那位置上被趕下來的，現在要再這麼坐上去，真是……”
更丟人三個字，封彌琰沒有說出來，但是斯隕和千隕，都能够聽得出來。
要說斯隕是牆頭草也罷，他此刻是真不忍了，老父親說這樣的話，他哪裡還能再幫著小七一起來忤逆父皇？
只能看向了千隕，“小七……”
千隕垂著頭，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我說過，不做皇帝的。我和回兒說過了的，也說好了的。她喜歡自由自在的，我也不想那高高的宮牆困著她。我承諾了她好些事情，到頭來都沒有做到，這件事情，我不想再食言了……我知國事為重，但……我不願。”
千隕本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沉默著，沉默的表示著自己的堅持，而現在，終於將自己的堅持，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
“我不願做皇帝，不願。不怕說一句更大逆不道的話，雖說這是封彌的江山，而我是封彌的皇子，但……比起這江山，我更看重的是我的女人，我更看重回兒。我的確是如你們所說，我有大義，勇猛有餘謀略不足。但我大義了太久了，這一次，我想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女人，我的家庭，我的孩子。這一次我想放下大義，哪怕一次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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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隕緊緊咬了一下嘴唇，目光定定看著封彌琰，他看到了父皇眸子裡頭的顫動，他也是於心不忍的，但是很多態度，若是不表達清楚，也是不成的。
“說得更直白一點，父皇。”
千隕定定看著封彌琰的眼睛，“我為這帝國，付出的……够多了。連年征戰，受傷流血抵禦外侵。我母妃是被這帝國逼死的，被那皇宮困死的，被那些文臣的唇槍舌劍逼死的，她明明應該是有功之人，就因為她的外族血統，帝國在需要她的時候，她是將軍，是功臣，在帝國不需要她的時候，她是外族之女，我是雜-種。而我，依舊是這樣，為了帝國去流血去拼去打，我不能停，我怕我一停，我也就會落得和母妃一樣的下場，所以連年的征戰，倒讓我輕鬆了不少，起碼我的那些兵，個個心裡頭不會有什麼血統不血統的芥蒂。”
說道這裡，千隕苦澀的笑了笑，“我不喜權勢，不喜虛與委蛇，所以不回王城，戰時出戰平時隱居。更多的，是因為我根本就不想要回王城。而現在，你們要讓我做皇帝，那我迦羅族的血統呢？會是多大的話柄？”
封彌琰的眸子裏有水光，他眼圈有些紅了。
無論何時，無論怎樣，他這做父親的，都是清楚的。
自己是虧欠這個兒子的，一輩子都虧欠，不止如此，也虧欠他母妃的，甚至，不止是他封彌琰虧欠他們娘倆，而是這整個帝國，都虧欠他們娘倆！
現在用這個事情來為難他，的確是太不應該了。
“是父皇錯了，小七。”
封彌琰站起身來，雙手壓在他的肩頭，輕輕拍了拍，眼眶都紅了。
場面一下子變得這麼傷感，是讓斯隕始料未及的，他原本覺得，這是件政事兒，按著政事兒談就行了，嚴肅凝重認真這樣的氣氛，他覺得都是可以的。
但是斯隕沒有想過，小七會堅持成這般，聽著小七這些話，就連斯隕都覺得有些傷感。
就連他都覺得，帝國似乎……的確是虧欠小七和月貴妃的。
斯隕有些無措，縱使平日裏他腦子聰明活絡，此刻也有些無措了，搓著手，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
好一會兒，他才說了一句。
“小七，若是，你只做皇帝呢？”
斯隕這樣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似乎還有些無厘頭，什麼叫只做皇帝？區別在哪兒？
“我只是把我的想法說一下，並沒有要你一定答應，你也可以和回丫頭商量一下我的辦法。”
斯隕看著千隕似乎有些想要考究他話中意思的樣子了，這才繼續說道，“你只做皇帝，坐著那位置，讓百姓們安心，讓士兵們安心，先把局勢穩定下來，把民心穩定下來，其他的……我能管的我都幫你管了吧。眼下局勢亂，沒個人去定著場面總歸是不濟的，所以，你先做皇帝，只做皇帝。等著過個三五年，局勢穩定了，我們再說。”
“六哥，你是說緩兵之計麼？”
千隕問了斯隕一句。
斯隕輕輕點了點頭，“而且我現在就算出現在王城了，也是人微言輕，真讓我做皇帝，怕是很多不服的，到時候會再起亂子，所以你先做皇帝，只做皇帝，事情我都幫你管了，只等著什麼時候我根基穩固了之後，再討論，也就不會太麻煩。不是麼？”
似乎，的確是個辦法。
但是千隕皺眉，“那選秀，還有後宮……”
斯隕無奈笑了，弄了半天，小七還是最擔心這一茬，看來他是愛回丫頭早已經愛到骨頭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