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雷聲

發佈時間: 2023-03-20 11: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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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額娘。”訥爾蘇聽到自家額娘的哭聲,心裡愈發煩悶,這個時候的他,本就很緊張,心裡也難受,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他們母子平安也就罷了,倘若有個萬一,我看你怎麼辦?”老福晋咬著牙說道,心裡對兒子十分的不滿。

 “額娘,您能不能不要再說了。”訥爾蘇真有些生氣了,平日裏又和藹又可親的額娘,怎麼變得這樣蠻不講理了?

 曹氏難產,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若是還有別的法子,他肯定也不同意楊太醫動刀子,可是這不是沒辦法了嗎?既然都沒救了,那最後這一絲希望,總得試試啊。

 “別以為我老了,就糊塗了,我告訴你,我什麼都知道,你心裡面就是忘不掉靳水月那個丫頭,所以一直不肯接受曹氏,我也知道,曹氏是你逼不得已才娶的,讓她做嫡福晋,更不是我們願意的。”老福晋說到此眼淚忍不住下來了,當初兒子要立曹氏當嫡福晋,都是被逼的,因為王府需要曹氏娘家的銀子,說實在的,她心裡也憋了一口氣呢,但是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曹氏如今又在生死邊緣,她心裡的芥蒂也全消了。

 “額娘,都這個時候了,您能不能靜心等著?”面對自己的額娘,訥爾蘇也不能發火,但是心裡真是一百個不爽。

 “你就是被那丫頭迷了心竅,一聽楊太醫說開膛破肚才能救孩子和大人,你就答應了,訥爾蘇我告訴你……萬一救不活了,咱們王府都會成為笑柄,堂堂福晋,身子都被別的男人看光了,哪怕是太醫……那也是傷風敗俗的……。”老福晋也不知道是擔心害怕的緣故,還是篤定自家媳婦和孫子活不了,心裡怨氣橫生,也不管兒子現在心裡是不是痛快,一個勁兒的在那兒念叨,嘴裡嘰嘰咕咕和沒完,彷彿要把對兒子的怨氣都一股腦兒的發出來。

 訥爾蘇一開始還煩躁不已,後面直接沒有搭理自家額娘了,她喜歡嘮叨,就讓她嘮叨吧,他才懶得管那麼多。

 這個時候,等待就是一種煎熬,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裡屋突然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原本雙拳緊握的訥爾蘇,和正在喋喋不休抱怨的老福晋都突然愣住了,兩人的一動不動盯著房門,片刻後,門被打開了,接生婆雙手是血沖了出來,可把老福晋嚇得頭暈眼花。

 “怎麼樣了?”訥爾蘇上前問道。

 “啟稟……啟稟王爺,啟稟太福晋,福晋……福晋生下了一個小阿哥。”產婆戰戰兢兢的說道。

 屋內還有兩個產婆在給孩子洗澡,是楊太醫讓她出來報喜的,她甚至還來不及洗滿是血的手,就急匆匆跑出來了,孩子就是她從福晋肚子裏拿出來的,說實在的,她現在還心驚肉跳的呢,畢竟……肚子都給剖開了,她當了這麼多年接生嬤嬤,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兒。

 “小阿哥……。”老福晋呆了呆,臉上瞬間就露出了笑容,雙手合十,握著手裡的佛珠喊了聲“阿彌陀佛”隨即一臉興奮道:“老天爺開眼了,咱們王府終於有後了,訥爾蘇終於有嫡子了。”

 訥爾蘇激動嗎?肯定是激動的,但是他看著產婆那帶血的手,心裡就難受,低聲道:“福晋怎麼樣了?”

 “楊太醫……楊太醫還在縫肚子,止血藥已經用上了,奴婢也不敢肯定福晋如何了。”產婆戰戰兢兢說道。

 “好,你先進去幫忙,一會再說。”訥爾蘇也不想打擾她,讓產婆進去了。

 沒過多久,別的產婆便抱著洗乾淨又包裹好的孩子出來了。

 孩子哭聲很洪亮,老福晋伸手抱過孫子,有些愛不釋手,不過她也不是沒良心的人,知道自家兒媳婦為了生下這孩子遭了很大的罪,便讓乳母把孩子抱下去餵奶,自己和訥爾蘇一塊等著。

 約莫又過去了兩刻鐘,楊太醫才滿臉是汗的出來了。

 “楊太醫,我兒媳如何了?”老福晋連忙上前問道。

 “啟稟太福晋,啟稟王爺,福晋的傷口已經縫合好了。”說實在的,他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兒,這會子渾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人醒了嗎?”訥爾蘇急聲問道。

 “尚未醒來,止血藥已經用了,福晋暫時沒有出血了,臣再開個方子,等福晋醒來立即喝藥,臣說實話,福晋的情形有些危險,畢竟一開始就失血過多……能不能撐過來,就要看福晋的造化了,還有……畢竟動了刀子,留了這樣大的傷口,福晋才生產完,身子虛弱,容易發熱……傷口更有感染的可能,未來幾日若是撐得過去,便轉危為安了,若是撐不過去,那……。”楊太醫說的再明顯不過了,雖然這樣的話太不吉利,但是身為醫者,必須如實交代一切。

 “那這幾日就要煩勞楊太醫住在王府,時刻照看了。”訥爾蘇歎息一聲道。

 老福晋聞言本想再說什麼,但看了看兒子後,還是作罷了。

 她不是無知的婦人,方才之所以抱怨一通,那是心裡憋得慌,現在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媳婦又有救活的可能,她心裡也安穩了許多。

 而且太醫說的也沒錯,就說那些戰場上負傷的人吧,因為傷口發炎,發熱死去的大有人在,自家兒媳這個情形,也有這樣的危險,她此刻要做的可不是再在兒子面前發牢騷,而是要讓人看顧好孩子,照顧好媳婦。

 屋內血腥氣很重,雖然有著忌諱,但訥爾蘇還是跟著自家額娘進去看了曹氏一眼。

 此刻的曹氏,臉色蒼白的可怕,床上到處都是血迹,丫鬟們還來不及換床單被褥,那一抹抹血紅的顏色,當真刺痛了他的眼睛。

 “你先出去吧,等產房收拾好了,你想守著,額娘也不會攔著你。”本來很怕血腥的老福晋,這個時候也堅強的很了。

 靳水月得到曹氏生產的消息,已經是天黑了,聽說曹氏生了個阿哥,她也松了一口氣,老實說,她給楊太醫出那個主意,其實一點兒把我都沒有,畢竟她又不是外科醫生,只是楊太醫年輕,也曾和傳教士瞭解過這些,所以才敢那麼做。

 不過在這個時代,沒有抗生素,傷口感染的可能xin是很大的。

 其實,許多植物中都含有天然的抗生素,只要加以提煉,對人是有作用的,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後跑進了自己的工作間,翻箱倒櫃好一會後,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瓷瓶來。

 這是她前些日子從一種叫牛至的植物中選取出來的,類似於精油的東西,這植物中就含有天然的抗生素,雖然不知道對曹氏有沒有用,但是還是讓巧穗送過去給楊太醫了,讓楊太醫斟酌著用。

 雖然如今缺水,但是平郡王府情况特殊,能給的,四阿哥當然都給,不過即便如此,曹氏還是沒能熬過來,就在生完孩子後的第六日,因為傷口感染太嚴重,高熱不退,病逝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靳水月正在紙上算著水量,整個人便是一怔。

 古代,醫療條件差,人有時候顯得特別的脆弱,哪怕她不喜歡曹氏,但這個時候還是有些難受。

 女人啊,這一關最難過,受盡痛苦折磨,哪怕再難,都不想放弃自己的生命,這一點靳水月就深有感觸,她生三格格的時候,哪怕痛的死去活來,也想活下去,可是……總有天不遂人願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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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郡王府上,訥爾蘇抱著曹氏的屍身,已經坐了一個多時辰了。

 曹氏是死在他懷裡的,臨走前,她求自己抱著她,他沒有拒絕,甚至很心疼。

 在這幾日,他一直陪在曹氏什麼,病重的她,再也不似從前那麼惹人眼了,成日裏也不在他面前顯擺她那兒有多少銀子,多少金銀首飾了,再也不會說什麼王府裡面的吃穿用度都是她在倒貼這樣的話了,她要麼迷迷糊糊睡著,要麼看著他和孩子發呆,時常在夢中流著眼淚。

 訥爾蘇深深的感覺到,她不想離開他和孩子,而他,也那樣迫切希望她能够活著,哪怕她日後還是過去那個樣子,哪怕他依舊不喜歡她,但是他只希望她活著,他甚至可以不在乎那麼多了,只要活著就好。

 可惜老天爺沒有答應他這個請求。

 一想到自己繈褓中的孩子以後將失去額娘,一想到曹氏永遠醒不過來了,訥爾蘇的心裡就一陣陣的疼。

 她嫁給他多年,他從未正眼看過她,從未真正接納她,可現在,哪怕他想好好待她,也沒有那個機會了。

 “孩子,靈堂已經準備好了,讓她入棺吧。”老福晋抹著眼淚,進來對自家兒子說道。

 訥爾蘇聞言呆呆的坐了一會,抱著曹氏出去了。

 因為如今天氣很熱的緣故,屍身不能留太久,曹氏的喪禮定在了三日後。

 因正逢大旱,所以一切從簡,京中留守的官員們都來平郡王府弔唁。

 靳水月也陪著自家王爺過來了,給曹氏上了三柱清香後,她的視線落到了剛出生的孩子身上,乳母正抱在孩子跪在棺木一旁。

 孩子還在繈褓之中,睡得很熟,應該吃飽了沒多久,臉上還有一絲笑容。

 不知為什麼,看到這兒,她有些不忍,連忙別過頭去了。

 老福晋看著靳水月時,神色有些複雜。

 她一直很喜歡靳水月這丫頭,哪怕她不能成為自己的兒媳,老福晋還是挺喜歡她的,兒媳婦生產那日,她雖然抱怨了一大堆,但是事後還是想明白了。

 “太福晋,您節哀。”靳水月走到老福晋面前,柔聲說道。

 “孩子,這次多虧你提醒了楊太醫,還給了藥,不然……我那可憐的兒媳連那幾日都撐不過,連看一眼孩子的機會都沒有。”老福晋含著淚說道。

 媳婦沒能救過來,她很難過,可相比一屍兩命,這樣的結局已經好很多了,孩子還活著,媳婦也留了幾日,雖然遺憾,雖然痛心,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您別這麼說,終究,還是留下了遺憾。”靳水月搖了搖頭,又和太福晋說了幾句話,才到了訥爾蘇跟前。

 訥爾蘇這幾日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好,他看著靳水月,輕輕點了點頭,低聲道:“多謝了。”

 靳水月聞言本來還想說些話安慰他,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便跟著自家四爺出去了。

 訥爾蘇是真心向靳水月道謝的,如果不是她提醒了太醫,如果不是她送來了藥,他家福晋根本撐不了那麼久,孩子也生不下來。

 他知道,因為自己年幼時的執念,因為自己多年來始終放不下她,所以自家福晋是很恨靳水月的,可是曹氏在臨走前,竟然和他說,她很感激靳水月,因為有靳水月,孩子才能平安無事,因為有靳水月,她在生命中的最後幾日,才活的那樣快樂,每日都有丈夫和孩子陪著,他看著她時,不再是厭惡的神情,總是那麼溫柔,他喂她用膳,喂她喝水,親自替她擦拭身子,這一切,都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哪怕她最後離開,也沒有遺憾了,因為她一直想要得到的,已經得到了。

 從平郡王府出來後,上了自家的馬車,四阿哥忍不住伸手將自家福晋攬在了懷裡。

 “怎麼了?”靳水月有些詫異的看著他,大熱天的,兩人身上都起了很多痱子,好久都不想膩在一塊了,他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四阿哥輕輕搖了搖頭,卻把自家福晋抱的更緊了。

 靳水月本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靜靜的靠在了他懷裡。

 兩人最近都忙得不可開交,很久沒有這樣依偎在一起了,只要靠在他懷裡,靳水月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靜下來了。

 “轟隆隆……。”

 就在此時,外頭突然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

 “什麼聲音?”靳水月和自家四爺渾身都是一僵。

 “是……是雷聲嗎?”靳水月聲音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