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潤心裏怎麼沒有幻想過某天他會找見自己?
剛來這裏撐不下的很多個瞬間,脆弱腐蝕了全部。
希望眨眨眼他從天而降在面前。
可是現在,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不是做夢吧。
他以很蕭雪政的方式出現在眼前,不是在路上一把抓了她。
不是跟蹤她,也不是怒氣滔天直接抄了她住的地方!
而是這樣從容不迫,安靜沉然地像是和她打交道。
卻又面無表情,冰冷淡漠地不看她一眼跬。
施潤低頭凝視他手裏那只安全套,還有物籃裏一大籃子散裝安全套……
再匆匆掃視一眼這個男人嚴謹嚴肅的西裝革履模樣妗。
也不是今天才看出來他骨子裏就是劣的,這樣四平八穩做不符身份的事。
不是一兩次了。
施潤垂下眼睛,木木地伸出一點手指。
接過,機械地掃碼。
這人遞過來第四只。
她還是接過了。
第五只,第六只,第七只……
到第十五只,其他買東西的客人排隊排到超市最尾端。
怨聲四起,都是平民小衆,前面那高大的男人太過尊貴。
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電視男主角模樣。
沒人敢上前對他說什麼。
就都把矛頭指向那個低着腦袋滴滴滴掃碼的漂亮小姑娘。
“要排多久啊?”
“這超市怎麼回事啊!”
“小姑娘你們怎麼做生意的?這麼多人你看看!真是煩人!”
……
一片片的聲音抱怨刁難,一直低頭的施潤臉色難看。
他的出現給她帶來的衝擊轉變爲憤怒,這樣一個惡霸,總有辦法逼她!
終究是不得不,擡起不願擡起的小下巴,對視上他的臉,尋到他一雙修長微斂的眼眸。
蕭雪政將手中燃盡的煙掐了,感覺到她終於肯看過來的視線,男人深冽沉黑的眼眸幽幽一擡。
正眼看向她,盯住,就再不移動。
他那樣地盯着她,薄脣輕啓:“季林。”
超市門外立刻涌進來一道身影。
“各位!這家超市已被我家老闆買下,開業所有商品免費,大家看上什麼拿走什麼,不必排隊!”
一羣人皺眉,面面相覷,其中有個老太太,拿着東西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走出去好久,也不見人抓她。
大家這才一臉天上真掉了餡餅的神情,狂搶商品鳥獸散。
季林也及時退出去。
不大的超市,剩下一位臉色極差的收銀員,一位固執要一個安全套一個安全套掃碼的客人。
兩人毫無交流,靜謐的空間只有冰櫃運作發出的鳴響。
客人又從購物籃裏拿了一隻套遞過去。
低垂視線的小收銀員盯着那只好看的大手,臉蛋蒼白,卻又有被慍怒蟄出來的紅,這紅,或許還有被那兩道灼熱深黑的視線緊盯着的緣故。
再多呼吸一口他身上的味道施潤感覺自己就要窒息,手指不受控地發抖,掃描儀猛地砸到金屬櫃檯上!
她冰着小臉轉身推開更衣間的門,走進去門啪地關上!
施潤身軀貼着門驀地倒在地上,急促呼吸,什麼都來不及思考,起身拿過櫃子裏的書包從超市後門跑出去!
心慌得要跳出身體,她不知道要怎麼辦?
他找來了,要強行帶她回去嗎?
他看似毫無情緒,可施潤知道他該有多生氣。
她膽大到令她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不在身邊時她不覺得。
他一出現,施潤就覺得自己這十多天的逃亡真是逆天!
可是怕他幹什麼?
是他在危難時不要她的,是他不要她的!
邊跑邊哭,超市後門出來這段馬路沒有路燈,施潤捂着肺跑出幾米,黑暗中就撞上了一具堅硬溫熱的身軀。
施潤這具熟悉入骨的懷抱裏僵住兩秒,迅速退開。
男人雙臂垂在身側。
很靜,沒有擡臂把逃離的她箍進懷裏。
周圍靜寂,只剩下她慌亂不穩的呼吸和他沉沉的氣息。
男人朝她走來,長腿凌厲步子很大,黑暗中他低沉的嗓音像一張網。
“不要跑,一跑肺就痛你自己不知道嗎?”
施潤驀地渾身一慟,心臟上豎起的冷漠圍牆被這句冰冷幽幽的話,打碎。
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不是質問,不是憤怒,不是施潤想象的任何可怕。
僅僅是一句圍繞她身體情況的命令與關懷。
心臟鼓動開,也抽疼開。
施潤搖頭,淚眼濛濛地後退,他前進,她就後退,下意識躲,再不願去他身邊。
兩人隔着三四步的距離,他的視線漆黑無比擱在淚漣漣的臉上。
突然他眉心一擰,五官陰鷙下來,加快步伐。
施潤慌了,退着轉過身想跑!
車來的很快,沒打前燈,從對面路口蠻橫地急拐過來,施潤轉過身看到近在眼前的轎車,剎車聲
刺耳裏她閉眼尖叫起來——
預想中的撞擊卻沒有來,她被一雙大手拋了出去!
緊接着聽見砰地幾聲巨響,車輪胎嚓過馬路的尖銳聲音。
男人沉沉壓抑的痛哼裏,施潤睜圓雙目血色全無地爬起來。
“叔叔!叔叔!……”
他自車擋風玻璃滾落到地上,俊白的額角立刻有泊泊的鮮血流出。
“叔叔……”
施潤跑過去幾步,見他死死擰着眉目壓抑疼痛地撐着身軀站起來,眼眸視線一直在她身上。
確定她沒事,他閉了瞎眼睛,身軀後退了好幾步才站定,左邊眼睛被血染了。
施潤不知道他究竟傷的怎麼樣,但他能自己站起來,她下意識地在他一步遠時收住腳步,拿手機打120、
手機卻被他一臂奪過,扔在了馬路那邊的人行道上,粉碎。
“你幹什麼?!”
他涼涼地盯着她。
施潤明白他是不去醫院,可他額頭上的血越流越多,他這樣跟她犟,拿身體來氣她,她心裏卻只有焦急擔憂。
最後,沒有辦法,一身怒氣扶着這個不要命的男人回到租的小家。
剛上樓,發現有白大褂的醫生提着藥箱等在門口。
見到蕭雪政,恭敬地頷首。
施潤面無表情地就甩開撐在她肩膀上的男人!
但她走進去,被醫生摁住在椅子上,醫生拿出聽診器和一些檢查儀器對她耳鼻喉和肺部進行聽診詢問病情時。
施潤擡頭看到站在一旁安靜隨意處理自己額頭上傷口的男人,才明白自己誤會他了。
他執意要她回家。
原來是早就安排了醫生要給她身體做檢查。
從他出現到現在,唯一擔心的是她的身體?
醫生認真檢查完畢,扭頭小聲衝那個擰眉忍痛給自己額頭上藥的男人。
“蕭先生,太太身體恢復得可以,氣色不好是因爲休息不夠,瘦下去需要慢慢養回來,胸腔和氣管呼吸時有痰鳴,無大礙,繼續服藥就行。”
男人的呼吸彷彿徹底鬆了一下,恩了一聲。
醫生立刻收拾東西出去,房門啪嗒關上。
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家,只剩下兩個人,沒辦法離得遠,只要呼吸就都是他的氣息。
施潤受不了,想開門出去,剛起身,頭頂便襲來陰影,他朝她走來。
施潤後退,兩步就退無可退,是牆。
男人長腿步伐放得很慢,不言不語時的沉默眼神。
漆黑凜冽,靜靜卻又飽含令她心顫的含蓄情愫。
他走到她面前了,視線一直一直擱在她臉上,施潤真的受不了。
招架不住他這樣盯着她瞧,把她看得,要射穿她一樣。
然後,身體驀地被他抱住!
一開始他很輕,怕碰壞了她,可是那雙結實的手臂卻一點點在收力。
伴隨他肌肉輕微的顫抖,他沉沉的喟嘆裏,收得她骨頭都要折裂。
沒辦法呼吸,下巴被迫抵上他堅硬的肩胛。
他完全覆蓋上來,沒有親她,薄脣沒有碰她身體任何一處,施潤卻知道他閉眼睛了。
因爲他的睫毛那般疲憊地刷過了她的耳廓,再沒擡起。
他的聲音那樣嘶啞,嘶啞到令她不敢聽。
聽一下心臟都要痛得碎裂。
他說:“十七天九小時三十六分鐘,你這樣折磨我,這樣地折磨我……”
施潤一窒,心臟像是被這把聲音猛地撕扯了一下。
顫抖着,在他懷裏抖如篩糠。
終究,終究是磕在他肩頭閉上了眼睛,呼出氣的那一刻,眼淚也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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洶涌成一串一串,成河,墜在他的白色襯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