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雪政站起身,手中的鋼筆甩在桌上,發出堅硬的響聲。
長指緊緊按住眉心,怔了片刻,他走出辦公桌,取下衣帽架上的西裝外套,擱在臂彎裏。
季林爲他打開辦公室門,同時低聲說。
“醫院大門口有六個方位的監控,現在在逐個的查。“
“還不知道小唯少爺是被咼誰帶走的。“
“但是,小唯少爺穿的病號服,上面有您吩咐按的定位裝置,”
季林擡頭看了老闆一眼,才又說。
“三分鐘前顯示在景南路。”
男人的腳步,驟然一頓。
“二少爺的公司,就在那附近。”
季林小聲地說了出來,也沒敢再去看男人的神色。
蕭雪政走進電梯裏,閉着眼睛,整個廣政大廈都是恆溫的,可他卻突然覺得溫度有點涼。
他緩緩睜開眼睛。
“把定位顯示給我。”
……
急診室。
到處都是醫生病人奔波的景象。
施潤跟着護.士從人滿的診室移步到另一間外傷處理的隔斷間。
她牽着小唯,始終不放。
小唯就時不時扭頭,笑容去看身後不緊不慢跟着的男子。
單人躺牀上,施潤垂腿坐着,她見醫生去準備藥水了,低頭湊到小唯的耳邊。
“那個,真是你叔叔?”
小唯笑了。
“姐姐,車上你問過我好多遍了。”
施潤不管,又問。
“親叔叔?”
“恩恩!“
“姐姐你躺下吧,醫生伯伯剛纔說了。”
施潤撈起兩束長髮,躺下。
她倒是想起出來醫院的公交車上,小唯說過,他小叔叔給了他媽媽的照片。
說的就是這個男人?
“擦傷了幾條口子,不嚴重,但是有碎玻璃片,得洗出來。”
醫生掄起施潤的胳膊,邊看邊說。
施潤這才仔細看了看手臂裏側的傷口,她有點暈血。
看見白色皮膚上顯眼的深紅,趕緊挪開了目光。
醫生也是趕時間,給她洗的時候就不知道輕重。
她忍着,卻在醫生用鑷子夾那片嵌得很深的碎片時,痛得胳膊猛地抖開了。
“姑娘你這麼動會更痛!”
醫生吼她。
“又不是我想動……”
施潤委屈又惱火,想說輕點行嗎,怕醫生報復下來更重。
忽然,有力道壓在了她手腕上,固定住她抖得厲害的手臂。
施潤扭頭,是那位‘小叔叔’。
男子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還是令人不太舒服的那種似笑非笑的打量。
他說了句…
“忍一下,很快的。”
施潤疼出滿頭大汗,眼睜睜看着,醫生終於把鑷子拿開了。
男子剛要放開手,突然診室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股勁推開——
所有人都應聲看過去。
施潤擡頭,看見門口走進來的人影,怔了片刻,眼睛瞪大。
她在吃驚的狀態,並沒有注意到,被放開的手腕,又重新被男子的手握住。
小唯就站在她牀側,背對着她。
施潤看見小唯身體僵硬了,小家夥扶着牀沿往後退了兩步,小手都在抖。
然後施潤聽見他喉嚨裏發出很小的聲音。
“爹地……”
是對着門口走進來的那道高大身形喊出來的!
施潤深深地怔住。回不過來神。
蕭雪政進門後,目光在很小的診室裏迅速掃了一圈,最後停留在牀上躺着的女孩那。
她的手臂上有傷,她的手腕被一隻手握着。
蕭雪政的視線順着那只手的主人往上。
施潤這時感覺到手腕上覆蓋的力道消失,身側的男子站直了,衝着門口喊了句。
“大哥。”
蕭雪政微微點了下頭,平靜的五官沒見有任何情緒,他走了進來。
…
他往裏走,小唯就反射xin地往後退。
他微微彎身,開腔:“到爸爸這裏來。”
小唯聽見這句,繃直的身體才沒那麼僵硬了,遲疑了會兒,朝他走過去。
男人把孩子抱了起來。
小唯在他強悍的臂彎裏,低着腦袋,小嘴囁喏。
“爹地,你別生氣……”
“回去再說。”
……..
蕭雪政打斷孩子,走到牀邊。
沒等施潤有反應,大手帶着她的肩,把她摟了起來。
他不開腔,神色和平常一樣微微泛出冷峻。
但不知道怎麼的,施潤就是感覺到這平靜後一層隱藏很深的陰鷙。
她很順從地下牀,醫生已經給她包紮好,拿了替換的藥,跟着這個一言不發的男人走出去。
門口。
蕭雪政停頓,像是特地轉回了身。
深藍色西裝的男子就在他身後。
蕭雪政摸了一下懷裏孩子的腦袋。
“去找你季伯伯,到那邊等爸爸。”
小唯第一次被爸爸抱這麼久,還被爸爸摸了腦袋,特別高興。
“好的,爹地。”
診室門口只剩下兩道挺拔如鬆的身影。
蕭雪政拿煙,抽出一根遞出去,男子接過,兩個人都沒抽。
沉寂有一會兒,蕭雪政掀了掀眼皮,問道。
“顧珏,老爺子最近身體怎麼樣?”
“爺爺還不錯。”
聽到他嘴裏這句‘爺爺’,蕭雪政沒忍住,笑了出來。
顧珏當然知道他在笑什麼,他很平靜,緊盯着身前男人的表情,笑道。
“大哥找的這位新嫂子,真嫩。“
“身材看着比前嫂子還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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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雪政嘴角的笑意並沒有消失,反倒更盛了些,他眼淡無波地看着他。
“說起來你也三十一了,怎麼不找呢?”
顧珏平靜的臉色瞬間失去,怔在那裏,蕭雪政已轉身離去。
-
施潤跟着季林等在急診樓大廳。
季林抱着小唯,一大一小很熟的樣子。
施潤表情還很怔忪,一肚子的疑問,在醞釀着怎麼問出口。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走廊裏走出來的男人吸引住。
蕭雪政手裏拿着一瓶什麼東西,走近了,施潤才看清那是一瓶可洗手的消毒液。
他停在她身前,濃重的陰影罩在她頭頂。
他衝季林道。
“在這等着。”
說完,拽起施潤,轉身就走。
施潤與其說是被他牽,不如說是被他拖着,兩人進了洗手間。
他把她帶到洗手檯前,撩起她受傷手臂的衣袖,他把消毒液倒満她的手腕,然後抓着她的手去清洗。
施潤感覺莫名其妙,手腕又沒受傷,他消什麼毒?
洗了一陣,他覺得洗乾淨了,用西裝口袋巾給她擦乾。
全程,他一眼都沒有看施潤,更沒說一句話。
施潤覺得他今天很不對勁,明明他表情平靜如水。
可給人的感覺很壓抑,壓抑得她不敢主動跟他說話。
-
車在往中心醫院返回的路上。
前面季林開車,副駕駛座沒人。
後座,施潤與男人中間隔着一個小唯,車體本就寬敞,三個人也不擁擠。
況且小唯還是瘦弱的孩子。
剛上車後,小唯叫了一聲‘爹地’。
可是沒有人迴應。
施潤偷偷去看男人,他長腿交疊,靠着椅背,車內光線不好,看不出他是睜着眼睛還是閉着眼。
總之一副任何人勿靠近一分的冷漠樣子。
小唯縮起了小身子,一臉落寞。
孩子不能理解,剛纔在醫院,在小叔叔面前,爸爸對他那麼溫和親切…
爲什麼一上車就變回了從前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施潤發現手背上涼涼的,這一看才知道小家夥哭了。
在爸爸面前,哭都很小心翼翼,沒有一點聲音。
施潤剛想拍拍他的背,安慰一下,小唯卻突然倒在了她蜜腿上。
她以爲他是哭得傷心了,但是推了推他,小家夥卻沒有反應,身體變得很軟。
“小唯?”
施潤出聲。
蕭雪政擡眼看過來,發現不對勁,大手一把撈起小唯,翻過來一看…
小家夥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