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_第298章 連閨蜜都沒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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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五娘卻伸手推開她,“滾,你給我滾,都給我滾遠點,我誰也不求,我爲什麼要向她們低頭?爲什麼一直需要低頭的都是我?她們有什麼了不起?我還沒完呢!你就想害死我了?”

 “娘子,你說什麼呀?”丫鬟見沈五娘癲狂的神色,十分害怕,怕她出事,又怕她驚叫起來,引來了旁人。想要安撫沈五娘,卻被她張牙舞爪的逼退了幾步,根本靠不得近前。

 “你騙我的,對不對?你都是騙我的!”沈五娘一雙赤紅的眼睛,緊緊盯着丫鬟問道。

 丫鬟連連搖頭,“真的娘子,婢子說的都是真的,娘子一定要冷靜下來呀!聽聞老爺都去了齊王府兩趟,送了好些地契給齊王妃,生怕齊王妃不肯收下……”

 老爺最是愛錢,若是能連地契都送給齊王妃,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麼。

 丫鬟不甚明白,沈五娘心裡卻明白得很,當初虞將軍來見爹爹,想從爹爹這兒找到機會,抓走沈昕孃的時候,送來了很多地契。

 如今虞家若是真倒了,查抄起虞家的賬目來,虞家的地契在爹爹手裡,爹爹自然也會被牽連,她那個無情無義的姐姐,不會顧惜沈家是她孃家的情誼,只會整垮沈家。父親這纔會拿了地契去走她的路子。

 這麼說來,丫鬟說的都是真的了,虞家是真的倒了,沈昕娘是真的回來了。

 她完了,完了……

 沈五娘忽而不再張牙舞爪,不再叫囂,渾身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娘子……”

 “聽聞五娘子鬧騰?鬧什麼呢?”祠堂院門口,忽而傳來一聲質問,音調十分諷刺。

 丫鬟心頭猛的一緊,擡頭向院門口看去,只見是安姨娘和沈四娘,緩步走來,丫鬟緊張的微微顫抖着站起身來,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不敢開口。

 沈五娘一看見沈四娘,彷彿立時受了刺激一般,從地上一躍而起,指着沈四孃的鼻子罵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妾生的玩意兒,也敢騎到我頭上來了?我便是沒有了母親也比你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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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姨娘一聽這話,立時變了臉色,“五娘子說什麼呢?”

 沈五娘這才轉臉看向安姨娘,“我說什麼,你聽不懂麼?我說她是個見妾生的,卑見的玩意兒!你能怎樣……”

 她話音未落,一向孱弱的安姨娘竟然一個箭步衝上來,狠狠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你娘害了先夫人之前,也不過是個卑見的妾而已,你也是個妾生的!你記清楚了!”

 安姨娘嗓音一反常態的尖利,氣的整個人都在顫抖,目光惡狠狠的瞪着沈五娘,沈五娘上次在她臉上抓出的傷都還未痊癒。還帶着略略血痂的臉上,滿含怒氣,更顯的猙獰駭人。

 竟將沈五娘給嚇了一跳,一時沒有敢還口,更不敢還手。

 “你……你竟然打我……你……”她捂着自己的臉,有些膽怯的退了一步。

 安姨娘冷笑,“我打你又如何?你再口出狂言,對自己的姐姐言辭不敬,我撕爛你的嘴!”

 “你原來的恭順,懦弱根本就是裝得,你這個粗陋卑劣的潑婦!”沈五娘小聲咒罵道。

 安姨娘冷哼一聲,“你有膽再說一遍,我就叫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潑婦!現在你在這個家裡還有什麼依仗?誰還是你的依仗?連老爺都不管你了,你以爲你還能囂張幾時?”

 “他再不管我,我也是他的女兒!”沈五娘梗着脖子,強壯鎮定的說道。

 安姨娘點了點頭,“不錯,不錯,你是他的女兒,昕娘也好似他的女兒,昕娘如今是高攀不得的齊王妃,我家四娘也快成將軍夫人了,你這個不懂事,不知輕重,和虞家人牽扯不清的女兒,你以爲他還會將你放在眼裡?”

 沈五娘顫抖着肩膀,瞪着安姨娘,被逼的說不出話來。

 沈四娘聽聞將軍夫人幾個字,輕嘆一聲,搖了搖頭,“跟這個不知所謂的人說這些做什麼?憑白招惹自己生閒氣,走吧姨娘!”

 “我不生氣,說出來,就是讓她生氣!讓她明白自己的好日子早已經到頭了,如今是家裡頭仁慈,讓她還有個祠堂可以住,若是不念及血脈親情,立時就能將她趕出沈家去!”安姨娘平日裡是十分忍讓的xin子,若非被沈五娘氣得很了,斷然不會如此。

 沈四娘搖了搖頭,拽着安姨娘的衣袖,往外走,“我還要去探望姐姐,姨娘不是說要同我挑些禮物麼?別在這兒耽擱時間了!”

 安姨娘這才連連點頭,“正是正是,你爹爹說了,要選上好的禮物,還給我了一本冊子,叫你給你姐姐捎過去。”

 見沈四娘根本就不理會她,更是仿若沒有看到她一般,眼睛裡絲毫沒有她的分量,沈五娘立時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你給我站住,沈四娘!你以爲我不好了,你就有好日子過麼!你以爲你的將軍夫人能做的穩麼?你不過是騙來的將軍夫人!別人不知道你那些骯髒事兒,你自己也不知道麼?我都嫌你髒!嫌你髒!公孫將軍不會嫌棄你麼?你就算是騙來個將軍夫人做做,你能做的了幾天?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過去!你當沒人知道麼?”

 安姨娘聞言立時要跳起,轉身就要回去和沈五娘撕扯。

 沈四娘卻是一把攥住安姨娘的胳膊,“讓她罵吧。”

 “她罵的這般難聽,簡直瘋狗一般!”安姨娘氣的滿面漲紅。

 沈四娘緩緩點頭,“姨娘說的是,所以狗咬你一口,你不能回去咬狗啊。”

 “你說什麼?沈四娘,你給我滾回來!你說誰是狗?你罵誰?”沈五娘在祠堂裡又蹦又叫囂。

 但沈四娘只是淡然的拽着安姨娘,緩步離開。原來看着別人瘋狂叫罵,看着別人失態,自己雲淡風輕是這般美妙的感受。難怪姐姐總是一臉淡然,彷彿萬物不能擾心。

 姐姐給她的又何止是無憂的生活,姐姐教會她的一種不受俗事所擾的玄妙心境。

 “你不會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對不對?”出了祠堂院子老遠,安姨娘纔在沈四娘耳邊,低聲問道。

 沈四娘停下腳步,看着安姨娘,“姨娘不用擔心,萬事隨緣吧,我會過得很好的。”

 安姨娘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好了,我還要去看姐姐,去的晚了不好。”沈四娘拍了拍她的手背,讓人裝好了禮物,便上了馬車,前往齊王府而去。

 至於沈五孃的癲狂叫罵,對她來說,不過衣衫上的浮塵,抖一抖就沒了。

 “四娘子來了!”金香丹心笑着打起簾子。

 “姐姐!”沈四娘快步上前,瞧見沈昕娘面色紅潤,氣色比先前好似還好上了許多,心下這才略略安定,“姐姐總算平安回來了。”

 說着,她的眼裡就溼潤起來,還帶出了濃濃的鼻音。

 沈昕娘點點頭,“不哭,我知道自己定能平安回來的。”

 沈四娘連連點頭,“是,姐姐是有靈力護體,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之人,一定會萬事平安的。”

 “怎麼你們都知道了,這可是我密不外傳的絕技呀?”沈昕娘輕笑說道。

 幾個丫鬟和沈四娘聞言都掩口輕笑,原本最不愛玩笑的沈昕娘如今也能同她們開個小玩笑了。越發隨和,讓人容易親近起來。

 正在說笑,忽聽外頭有丫鬟稟道,公孫家小娘子求見。

 沈四娘聞言,竟像是驚得跳起來,左右看着就要尋地方躲避。很是有些緊張倉皇的樣子。

 丹心和金香忍不住笑,“四娘子又不是不認得公孫娘子,便是日後要成姑嫂,先前的閨中情誼也是不變的,怎麼這麼着急着要躲呢?”

 沈四娘咧了咧嘴角,露出一個極爲不自然的笑來,她心中酸澀,卻不想在姐姐剛回來,剛好上一點的時候就拿出來煩擾姐姐。反正公孫家若是退婚,也瞞不住姐姐,早晚要知道的,不若晚點知道。

 “我還是躲一躲的好!”沈四娘說道。

 金香看了沈昕娘一眼,起身道:“也不必躲遠,您就在屏風後頭避一避吧,相互都不是外人。”

 “是啊,日後成了公孫娘子的嫂嫂,倒是比咱們更親近呢,人家纔是一家人。”丹心也在一旁取笑道。

 沈四娘心頭酸楚,嘴上卻是什麼都沒說,只跟着金香往屏風後頭躲去。

 沈昕娘一直沒有開口,只是目光淡然的落在沈四孃的臉上,觀察着她的神情臉色。

 待沈四娘躲好,金香出來,公孫蘭恰被小丫鬟給引了進來。

 “昕娘!”公孫蘭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來,上下看着沈昕娘,“萬幸萬幸,你一點兒事都沒有,哥哥跟我說的時候,我心頭還是突突的跳,全然不能放心,當即就想來看你,可哥哥說,你需要休息,旁人最好是不要打擾,這才耽擱了幾日。”

 沈昕娘點了點頭,“已經沒事了,多謝掛懷,公孫娘子請坐。”

 公孫蘭點點頭,在剛撤去沈四娘茶碗的茶案後頭跪坐下來,“昕娘不必擔心,哥哥仍舊派人在驪山北麓尋找虞家兄弟,敢這麼害昕娘,必定不能饒過他們。晉陽的虞家人,也都在押入京城的路上,虞家已經不行了,牆倒衆人推,如今朝中上下都是參奏虞家的摺子,先前同虞家關係最要好的人,如今參奏起來

 才最是兇猛……”

 公孫蘭着着呵呵一笑,抿了口茶。

 沈昕娘微微頷首。

 “這些事,昕娘定是比我更清楚,我倒拿來在昕娘面前賣弄。真是班門弄斧了。”公孫蘭半不好意思的說道。

 沈昕娘微微搖頭,“我並不清楚,王爺沒有提及。”

 公孫蘭點點頭,“王爺定然是怕昕娘操心,那我也不提這些了,反正已經過了去!他們也決然逃不了!當初昕娘剛不見那會兒,可真是急死我了,我……生怕……呸呸,說了不提,我還提。”

 金香和丹心笑着給公孫蘭面前的茶案上放了茶點。她連忙捏過一塊茶點放入口中,藉以掩飾自己的尷尬,一面吃着茶點,她一面想起另一件事情來,也恰能轉移一下話題,“對了,昕娘你知道麼?沈家的沈五娘回來了,她怎麼還有臉回來?且她回來之前,竟想辦法見到了我哥哥!不知對我哥哥說了什麼混賬話,我哥哥回來竟問我,三賢秦家的秦郎君是怎麼回事……我,我罵了他幾句,也不知他想明白沒有。”

 金香丹心聞言,驚異的對視一眼,兩人都忍不住偷偷向屏風裡頭望去,難怪聽聞公孫娘子來了,她忙着要躲,竟然是發生了這事兒。

 金香更是知道那日公孫將軍攔下了四娘子的馬車,說不定就是提及了此事,也難怪四娘子尷尬至極。

 “那個沈五娘,真不是個東西,心思都不是正的!不知究竟對哥哥說了什麼,哥哥問起我四娘子的過去,”公孫蘭說道,“不過是一點點過去,誰沒有個過去,一個大男人,如此斤斤計較,實在和我以前眼中的哥哥不一樣。都怪那沈五孃的挑唆,若讓我當面見了她,我的拳頭可要好好問問她,有她這麼當人家妹妹的麼?”

 沈昕娘好半晌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垂眸安靜的聽着公孫蘭一個人說,半晌,她才輕嘆一聲,“是我顧慮不周,讓四娘受委屈,也讓公孫將軍心存疑慮了。”

 公孫蘭聞言住口,瞪眼看向沈昕娘。

 “四娘是有些過去,可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四娘也不是秦家人,就像她不是王府裡的人一樣,她一直都是她自己。但倘若這些過去,讓公孫將軍覺得有損顏面,如今禮未成,公孫將軍大可退婚,我們定無二話。”沈昕娘看着公孫蘭,十分認真懇切的說道。

 公孫蘭一陣錯愕,怎麼都已經說道退婚的程度上了?她嘴脣動了動,正要開口拒絕,卻忽而想到這是哥哥的事情,哥哥的心思,她並不是全懂,哥哥向她詢問起四娘過去時候的神情彷彿還歷歷在目,或許哥哥真的是不想將這親事繼續下去了?

 那她若拒絕,硬逼着哥哥將親事應承下去,無論是對哥哥,還是對沈四娘來說,都是一樁痛苦無比,決然不會幸福的事情。

 “這事說起來,也是因爲咱們在中間撮合而起,能不能就這麼了了,可不是咱們能說了算的。昕娘一向堅強我是知道的,四娘子卻最是柔柔弱弱,這件事若是不成,不知道會如何打擊了四娘子呢……”公孫蘭嘆息說道。

 躲在屏風後頭的人,此時卻怎的也忍不住,忽而就從屏風後頭快步出來,雙手緊握,目不轉睛的盯着公孫蘭,“姐姐說的,也正是我想說的,那些過去,確實存在,不是我想要抹去就能抹去的。我並非有意隱瞞公孫將軍,只是覺得不值一提,但既然沈五娘已經將事情說出來,那便也沒有什麼不好,如此對雙方也是公平,沒有過去經歷的種種,四娘也絕非今日的四娘。辱沒了公孫將軍,還望將軍海涵,公孫家若是要退婚,四娘絕無二話!”沈四娘說完,還對公孫蘭深深福了一禮。

 公孫蘭瞪大眼睛錯愕看着她,“四娘,你……你……”

 沈四娘娘垂着頭,面色不好,嘴脣也是緊抿着,好像多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場面一時有些冷凝,這般當面鑼對面鼓的,昔日的閨中密友,話說到如此程度,也着實讓人尷尬至極。

 “或許這就是個錯誤的開始,既是錯,還是早日了斷爲好。”沈四娘又說道,“不必礙着姐姐和齊王爺的面子,而委屈將軍自己,四娘就是四娘,便是事不成,無論是王爺同姐姐,還是四娘,都不會心懷怨對。”

 說完,她又衝沈昕娘福了福。

 “今日已經探望過姐姐,見姐姐氣色尚好,四娘心中亦可以暫安了,姐姐好生照養身體,妹妹改日再來探望姐姐!”說罷,她就向門口退去。

 金香丹心,不知所措的看向沈昕娘,怎麼也沒有想到一開始高高興興的說着話,這才一眨眼的功夫,場面就變成這個樣子。讓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沈昕娘微微頷首,金香連忙去送沈四娘離開。

 公孫蘭尷尬的站在那兒,看着門簾子落下,看着沈四娘纖細窈窕的身影被隔絕在簾子外頭,好似她們之間的姑嫂緣分就這麼被割斷了。也許不僅僅是這一份姑嫂之間的緣分,日後閨中密友也不知還有沒有可能做?

 日後彼此相見,也定會想起過往的糾葛尷尬吧?分明就是怪沈五娘那個小蹄子!若沒有沈五娘從中攪合,哥哥和四娘子定能琴瑟和鳴的!

 公孫蘭捏着拳頭冷哼了一聲,“改日我定要去沈家府上,去見見那沈五娘,看看她究竟是何妨妖孽,竟在我們兩府之間興風作浪!”

 沈昕娘卻是擡頭認真看着公孫蘭道:“適才,我的話,公孫娘子聽明白了麼?”

 公孫蘭一愣。

 “沈四娘一直到都是她自己,但過往也是過往,不可抹去,公孫將軍若是心懷芥蒂,對他們彼此都不好,退婚還是早日提上議程的好。”沈昕娘緩緩說道。

 公孫蘭臉上一陣尷尬,“昕娘,這……”

 “你不必覺得難過,不必抱歉,是我一開始沒有考慮清楚而疏忽,叫旁人有空子可鑽,”沈昕娘說,“但事已至此,還是要往前看,往前走的。”

 公孫蘭微微點了點頭,低聲道,“我知道了,我會同哥哥說的。”

 說完這話以後,好長一陣子,兩人都找不到話說,廳堂裡安靜至極,連丁點的聲響都不曾有,越發叫氣氛顯得凝滯而尷尬。

 公孫蘭搓着手心,她本是來看望沈昕孃的,卻不想一場探望竟要將哥哥的婚事都給探沒了,她和昕娘和四孃的閨中情誼也探的如此尷尬。

 “那……那我先回去了。”公孫蘭僵硬的起身說道。

 沈昕娘起身相送,微微頷首。

 公孫蘭口中微苦,來的時候她滿心歡喜,心裡頭是甜甜的,總覺得,能將昕娘救回,哥哥多少也有些功勞在裡頭,不說是能還了昕娘給哥哥治病的恩情了,起碼那種虧欠的感覺略少了些,可如今,反倒心頭愈發覺得對不起人家來。

 公孫蘭不知道自己怎麼渾渾噩噩回到府上的,回到府上,就四處尋找哥哥,最終在校場找到了哥哥,大冷的天,哥哥竟然只穿着一件單衣,且單衣後背盡溼透了,貼在他堅挺的脊樑上,不斷的往外冒着熱氣。

 “哥哥,你這是做什麼?大冷的天,小心要着涼了!”公孫蘭在校場邊上大叫道。

 公孫陵看了她一眼,卻並沒有理會,手中的長槍仍舊使得虎虎生風。

 “哥哥,你來,我有話跟你說!”公孫蘭大喊道。

 公孫陵仍舊將長槍舞得游龍一般,好似根本沒有聽到公孫蘭的聲音。校場之上寒風陣陣,公孫陵和他手中長槍好似破開寒風的利箭一般。且看他神態,頗有些不顧一切的架勢。

 公孫蘭在齊王府裡,就已經忍着自己的情緒,回到自己家中又看到哥哥這般態度,自是忍無可忍,竟立時飛身上前,纖細敏捷的身影擋在哥哥的長槍前頭。

 公孫陵立時一驚,反手收槍,氣息倒逆,蹬蹬蹬倒退了好幾步,槍尾支在地上,才堪堪站穩,“你做什麼?不要命了?”

 “這麼大冷的天,你發什麼瘋?你纔是不要命了!”公孫蘭立時吼了回去,氣勢比他更足,“我有話跟你說!你來!”

 公孫陵不欲理會她,公孫蘭走了兩步見哥哥沒有跟上來,停住腳步,忍不住氣哼了一聲,“你若是不想娶人家,又沒人逼着你,你這幅受了氣的樣子給誰看?”

 公孫陵聞言,忽而擡頭,瞪眼看她,氣咻咻道:“你說什麼?”

 “我從齊王府回來,見到了昕娘也見到了四娘子,你若想聽,就跟我回屋裡頭說話,你若不想聽,就當我沒來找過你!”公孫蘭說完,也不再看他反應,提步就走。

 公孫陵這纔將手中長槍往一旁一扔,飛身上前,接過隨從遞上的衣服,隨意的搭在背上,追着公孫蘭的腳步而去。

 屋裡子燒着地龍,十分的暖和,公孫陵乾脆又將外衣扔在一旁,皺着眉頭緊盯着公孫蘭,“你想說什麼?”

 公孫蘭看他一眼,“我想說什麼?哥哥就沒有什麼想說的麼?那日你問我那奇奇怪怪的問題,後來就沒有再深究麼?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也說出來讓我知道知道?怎麼說我和四娘子也是閨中密友一場,哥哥不說清楚,倒叫我日後都沒臉見她了。”

 公孫陵皺着眉頭,語氣不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哥哥的意思還不明顯麼?不就是嫌棄人家的過往麼?我去問了,人

 也說了,是有過秦家那麼一段兒破事兒,也並非故意瞞着你,不過是覺得不值一提,都過去了,你若介意,覺得給你這公孫將軍臉上抹了黑,人家絕不糾纏,只等着你上門退親!”公孫蘭掐腰說道,口氣神態完全看不出她是公孫家的人,到好似她和沈四娘纔是親姐妹一般。

 公孫陵的眉頭宛如打成了死結,皺的緊巴巴的,雙脣緊抿成一條線,顯示了他隱忍的怒氣,他並未開口。

 “怎麼婆婆媽媽的?你怎麼想的,給個痛快話?”公孫蘭伸手推了推他的肩頭。

 公孫陵忽而轉過視線,認真看着她,“這話,是沈四娘說的?”

 公孫蘭一愣,“嗯?”

 “只等我上門退親的話,是沈四娘說的?”公孫陵又問道。

 公孫蘭不由也皺起了眉頭,“你不是介意她和秦家的過往麼?”

 “別扯秦家,我就問你,這話是不是她說的?”公孫陵聲音不由拔高了幾分。

 公孫蘭被他吼得十分莫名,“怎麼能不扯秦家,你不過去的坎兒不就是秦家麼?人家已經承認了,是跟秦家有那麼點兒過往,你還被孫家退過親呢,人家不也沒計較……”

 公孫蘭低着頭,低聲的嘀咕道。

 公孫陵卻是憤然的猛拍了一下面前案几。猛的一聲響,將公孫蘭嚇得險些跳起來,她瞪眼看向哥哥,不明白他究竟是發什麼邪火。

 莫非是人家不糾纏,同意退婚,也讓他覺得不爽?這未免也太難伺候了點吧?

 “哥哥……”

 “我知道了。”公孫陵不耐煩的應了一聲,提着自己的外衣就向門外走去。

 “你去哪兒?身上都汗溼了,冷風一吹,必然要受寒,你且換了衣服再說啊?”公孫蘭追在他身後囉嗦道。

 公孫陵卻只是伸手微微一擺,頭也不回的就出了院門。

 他提着一罈子酒,飛身上馬,將身後跟着的隨從都攆了回去,隻身一人騎着馬向府外狂奔而去。他御馬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頭上,天冷,街上行人不多,挑擔的販夫走卒都裹緊了大衣,縮着脖子,連叫賣都懶得叫。

 他好似隨着馬兒的腳步,漫無目的的走,可不知怎的,那馬像是自己認識路一般,竟晃晃蕩蕩的走到了齊王府近處,待他反應過來之時,連忙拽着繮繩,讓馬調頭。

 他腦中冒出的是那日在府上,他沒打招呼就闖進妹妹待客的小花廳,第一次見到沈四孃的情形。

 不過匆匆一面,竟好似每一個細節都刻進了腦海深處,經久不忘。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罈子,垂眸自嘲般哼了一聲。

 她如今已經不再齊王府上了,自己來這兒做什麼?

 不知是那馬能感知他的心情,還是他有意無意的提拉繮繩,讓馬走了他心中所想的路,馬蹄踢踢踏踏的,竟朝着沈家的方向而去。

 公孫陵坐在馬背上,在沈家外頭溜溜達達轉了兩圈,可沈家門口,除了幾個家僕進出幾次,再無人出來。

 哪裡會有那麼巧?想遇上就能遇上她?

 公孫陵忍不住嘲笑自己,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他,他不過隨口問了問秦家的事,人家張口就讓他退婚,還說了兩次!他徒然在此不甘心什麼?

 “駕——”公孫陵猛抽了一下馬背,馬兒嘶叫一聲,揚蹄狂奔。朝城南一路疾馳。

 公孫陵猛拽繮繩,長嘆一聲,在一人身邊驟然停下之時,將身邊那人嚇了一跳。

 “嘿,公孫將軍!可是把貧道嚇了一跳,您怎麼在這兒?”黃帥印笑嘻嘻的看着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公孫陵。

 公孫陵拉長着臉,晃了晃手裡的酒罈子,“好酒,來嚐嚐?”

 黃帥印上下打量他一眼,嘿嘿一樂,“專程到城南來請我喝酒?”

 公孫陵哼了一聲,“來不來?”

 黃帥印點頭,“有好酒,自然來!”

 公孫陵不再廢話,打馬而去。

 黃帥印在他身後,提氣飛身追上,“你跑慢點兒,跑慢點兒!南市有個食肆,飯菜做得不錯,南市上有行人,別將馬騎得那麼快……”

 “囉嗦。”公孫陵咕噥了一句,但還是將馬速減緩了下來。兩人在南市尋了食肆坐下,下酒菜還沒上,公孫陵便將酒罈子打開,給兩人各倒了一碗酒。

 濃濃的酒香和着甜膩膩的果香瀰漫開來。兩人原本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之中,但這酒香四溢,食肆裡的食客們便都尋香望了過來。

 黃帥印接觸到衆人打探的視線,吸了吸鼻子,忍不住低聲道:“早知是這般好酒,該換個大氣些的食肆,要個雅間的!”

 公孫陵搖了搖頭,端起面前酒碗,一口就灌了下去,“要什麼雅間,喝酒,就要在人多的地方,灑脫,熱鬧!”

 黃帥印皺眉看他,卻見他立時又給自己倒上一碗,也不招呼黃帥印,自己仰面又將酒灌下去。

 菜還沒上,他已經一連灌了三碗酒了。周遭食客都是一臉暴殄天物的表情看着兩人,這般酒香四溢的美酒,應當小口小口的細品纔不浪費吧?哪有他這般喝法的!嘖嘖嘆息之聲,四下竊竊響起。

 在衆人關注之中,黃帥印一臉的不自在,“將軍,你有心事?”

 “咱們私下裡一起喝酒,我不是將軍,你也不是黃道長,黃兄弟!來來,廢話少說,你也嚐嚐這酒,原本我不捨得,這是我珍藏的最後一罈,喝了這一罈,便再也沒有了!再也……沒了!”公孫陵說完,臉上有些愣愣的出神,像是想到了什麼,但很快他苦笑着搖了搖頭,擡手又給黃帥印倒了一碗酒。

 “究竟是怎麼了?”下酒菜上了,黃帥印一面給夾着菜,一面小聲問道。

 公孫陵搖了搖頭,“莫問,喝酒,什麼都莫問!”

 黃帥印不禁擔憂的點了點頭,仰面灌下一碗酒,酒香綿長,甘甜又微微帶着些辛辣,在喉間回味無窮,這酒好似人生,叫人一時間,不由感慨良多,他半晌都沒有說話,待從酒香中回過神來,見公孫陵又在朝自己酒碗中添酒,擡手將酒罈子奪了過來。

 “這酒,不是這麼喝的!”黃帥印瞪眼說道,“這般好酒,如此牛飲,實在浪費,你若想要飲酒,我陪你就是!小二,打一壺酒!”

 說完,他將那隻剩下小半罈子的酒又給封了起來,搖頭嘖嘖,感慨浪費。

 公孫陵的目光落在那酒罈子上頭,酒罈子上彷彿映出了他同那纖細嬌柔的女子,一次次見面的情形,映出她那含羞帶怯,又嫵妹非凡的面孔。他晃了晃腦袋,酒罈子上只映出他頹唐微紅的臉頰。

 他長嘆一聲別過臉去,“是浪費,可留着又能怎樣?”

 黃帥印將酒罈子在自己身邊放好,將小二打來的酒給公孫陵倒了一大碗,呵呵一笑,“公孫兄也會有煩心之事啊?不如說來我聽聽,我道行不到家,沒有師父那般厲害,但替人解字算命還是有點本事的!”

 公孫陵苦笑兩聲,端着酒碗,也不拘什麼酒,仍舊是咕咕咚咚就下了肚,放下酒碗,他搖了搖頭,“不是那個味兒!解不解的,我自己能看不明白麼?”

 黃帥印皺着眉頭,在想他究竟說的是酒,還是他的心事?

 公孫陵也不理會他,更不管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般一碗接一碗的猛喝。

 不多時的功夫,兩人身邊已經堆了不少的酒罈子了。

 “公孫兄真是海量。”就連黃帥印臉上都是一片酡紅,“你想把自己灌醉了好把什麼事情拋在腦後?”

 公孫陵搖着頭,“若是能拋得開的,還叫煩惱麼?”

 黃帥印呵呵的笑,“庸人才自擾,像公孫兄這般人物,遇着解不開的問題之時,不是應當一往無前的尋找辦法的麼?怎麼就在這裡借酒澆愁起來?這是那無用庸人才會做的事兒呢!”

 公孫陵連連搖頭,“我就是無用庸人。”

 黃帥印瞪了瞪眼,忽而哈哈大笑起來,“這話你敢讓別人聽見?明日聖上就撤了你的職!”

 公孫陵打了個酒嗝,“那我真是一無是處了,原本就混在男人堆裡,不明白這小女子的心思,如今連軍營都混不下去,看來我只能喝酒了。”

 他端着碗又要灌酒,黃帥印卻忽而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怎麼個意思?你這般灌酒,是因爲一個小女子?”

 公孫陵一把甩開他的手,“你一個修道之人,說了你也不懂,去去!”

 “我怎麼就不懂了?修道,乃是修天地萬物自然之道,這男女之事難道超脫自然之外了麼?你說來,我爲你解解惑,或許就幫你瞭解了那小女子的心思呢?”黃帥印樂呵呵的問道。

 公孫陵並不理會他,只兀自灌酒。

 “別光顧着喝,你說說,說說?”黃帥印奪過他的酒碗。

 公孫陵不由擡手按了按額角,“我心中有她,想要對她好,想要娶她,可因爲一點舊事,我不過問問,只是想讓這點過去莫要成了旁人中傷她的污點,我問問有錯麼?可她就一再的提及讓我退婚,退婚!我並非看不開過去,並非揪着一點就是不能釋懷,我從旁人口中聽聞,雖然心中是有些不痛快,可並不是不肯聽她的解釋啊?一再提及退婚,她心中只怕是沒有我!一點分量也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