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_第342章 算賬

發佈時間: 2023-04-13 14:2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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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戰派在議和的使臣還沒有到京中的時候,便氣勢洶洶的揚言要斬殺了議和的使臣。

 聖上也覺得謝將軍等武將說的十分有道理。如今正是大梁聲勢極旺的時候,正應該趁着這個時候一鼓作氣的殲滅突厥的有生力量,讓突厥知道大梁的厲害,日後再不敢隨意的進犯大梁邊境!

 所以當齊王勸他好好思量這件事情的時候,小皇帝連連搖頭,“叔叔不必說了,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這突厥的使臣是一定要殺的,不殺,突厥人以爲大梁怕了他!就是要叫他們知道大梁的厲害!”

 “逞兇鬥勇並非上策……”齊王的話還沒說完。

 小皇帝就看着他道:“叔叔如今怎的變得如此懦弱了呢?同當初叔叔剛回到京城的雷厲風行,可是很不一樣了?叔叔怕虞將軍打不過突厥麼?還是在擔心什麼?突厥不過蠻夷之人,遊牧之族,如何比得過我泱泱大國的大梁呢?他們剛一派了使臣議和,我們就忙不迭的接見議和,豈不是顯得我大梁懦弱得很?叔叔不必說了!”

 齊王頷首,果真不在勸了。

 小皇帝如今年歲越大,越喜歡自己主張行事。他說得多,反而容易讓小皇帝心生逆反。從而和他關係疏離,那日後形勢危急之時,聖上便更加不可能聽得進他的諫言,那纔是大爲不好。

 “叔叔有時間,就多陪陪沈娘子吧,沈娘子懷有身孕,十分勤苦,朝堂之事,叔叔看我有不妥之時,及時提點我就是了!”小皇帝說的還算十分客氣。

 但和從前處處依賴他已經不同了。

 方琰連忙躬身應是。小皇帝聽不進他的勸告,並有意讓他遠離權力核心,他心頭有些失落。就好像自己一直照養的孩子,忽然之間長大了,不在需要他牽着手走路,不再需要倚靠他的力量,反而要讓他退遠些。父母心頭總會有些失落的感覺一樣。

 方琰離宮之後,很快便笑着安慰自己道,孩子長大了,做父母的應該高興纔是,總不能一直將孩子攬在自己的懷中,這樣所謂的保護便是阻礙孩子成長的獨斷,而非真的關切了。

 便是孩子有行爲不當的地方,讓他自己吃了苦頭,知道自己錯了,倒是比自己一直從旁攔着,一直不讓他犯錯更利於他的成長。

 朝中還在爲主戰主和兩種意見爭執不休的時候,齊王便告假在家中,連朝堂都不常去了。有意躲避此事。

 沒有齊王的力量,小皇帝偏重於謝將軍等武將的意見,主戰一派便以壓倒xin的優勢,完全壓住了主張議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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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厥的使臣剛剛到了京城,甚至還沒能見到大梁的皇帝,便被小皇帝下令斬首了。

 至此,議和的聲音完全泯沒了。不少主張議和的大臣們痛心疾首,哀嘆邊疆民生。可就連這哀嘆痛心的情緒都不能帶出在臉上。聽聞有位御史諫言聖上,此舉太過武斷,頗有些自大。就被聖上惱怒之下,擼去了官職。

 議和的使臣都殺了,兩方交戰不斬來使的原則都不守了,想來也會大大惹惱突厥人。往後就硬着頭皮往死裡打吧。還有什麼可說的?如今再勸聖上,還有什麼意義?不過是給自己的前途添坎坷罷了。

 於此,反對的聲音不管是明裡暗裡才盡都銷聲匿跡了。

 天氣越發暖和起來,西北的冰雪也漸漸消融。突厥可以遊牧的地方愈發廣袤。可突厥人仍舊沒有撤兵的意思,非但沒有撤兵,反而因爲糧草

 充足,而越發狠厲。

 虞淼面對的敵情便是,他大軍一到,突厥人打不過就跑。等大軍追不上他的時候,他又調頭回來,繞過大軍前鋒,繼續打,等大軍再調度過來,突厥人早就望風跑了。

 突厥人沒打死多少,反倒將自己的軍隊搞得十分疲累。但西北大軍已經是擁有大梁最強最好的騎兵了,只是同突厥人的騎兵比起來,實在算不上什麼。

 突厥乃遊牧民族,兵強馬壯,最擅長馬上奔襲。一個突厥騎兵,至少有兩匹戰馬,一匹累了,還可以換乘另一匹,休息換乘。馬的力量十足,且馬的品種都是極佳的,腳力上佳,跑的很快。

 反觀大梁騎兵,每個騎兵能有一匹馬,已經非常不錯了,人多,馬卻是有限,且品種亦不如突厥遊牧之族的馬匹精良。

 如此條件之下,突厥人大軍行進速度非常快,且機動靈活,打就狠狠打,打不過就跑得飛快。天暖,放牧休憩的地方非常多。如此打法,對大梁兵馬來說,則成了真正的消耗戰。大梁以步兵居多,且有較爲笨重戰車。騎兵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遠不能和突厥相比。縱然沒有吃到敗仗,可也着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說的好聽些,確實他們已經奪回了西北邊境的城池,將突厥人趕走,可突厥人的騎兵好似陰魂不散,無處不在,又不能徹底殲滅。

 如此情況,虞淼的信中,擔憂展露無遺。齊王十分憂心。可朝中主戰一方,一味的妄自尊大,一味的以爲大梁兵馬強盛,決不能服軟,要打硬仗,才能彰顯大梁的國風威嚴。

 小皇帝也被主戰派鼓動的十分激進,對齊王的話,及虞將軍的書信中提及的擔憂置若罔聞。

 方琰不禁心急不已。

 沈昕娘生產的日子越發臨近。如今她每每總是懶懶的不想動彈。

 生產所需的產房產婆,早已經準備好,就在主院中安置着,以便隨時都能應對。方琰更多的想要留在家中,多陪陪沈昕娘。不止一本醫書中提到,女人生產之時,宛如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疼痛難忍就不說了,還有許多潛在的危險,不可預測。

 沈昕娘倒是不甚擔心,亦或是擔心也沒有流露出來,除了肚子太大,頂着胃讓她如今吃的很少,睡的也不算安穩以外,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可就在沈昕娘臨產的日子日漸臨近的時候,突厥倒是第二次派出了前來議和的使臣。

 沈昕娘看出方琰微微蹙起的眉頭裡藏着的擔憂,“你去忙朝堂之事,不必擔心我,我在家中一切都好,若是有什麼事情,也可及時告知你。倒是朝堂之事,若是沒有盡心盡力,日後想起來,難道不會抱憾麼?”

 方琰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專注的落在她白皙日漸豐腴的臉上,“可不能時時陪在你身邊,我亦會有遺憾。”

 沈昕娘輕笑,“你是來往宮中,又不是前去西北,能耽擱多少時間?日日都能回來家中,與嬌妻相伴,還不知足麼?”

 方琰被她輕鬆的語氣也逗笑起來,點了點頭,“知足,當是知足的。”

 在沈昕娘淡然和煦的目光中,齊王終於告假結束,重新回到朝堂中心。

 此次,突厥人第二次派出議和的使臣,朝堂的反應同上次並沒有什麼不同,仍舊是主張迎戰到底的聲音大過主張議和的聲音。好似主張迎戰的就是爲國爲民的忠臣,而主張議和的臣子都是貪生怕死的懦夫

 間佞一般。

 主張議和的武將文臣們如今在朝堂上都是昂首挺胸的,頗有些看不起主張議和臣子們的意思。

 聖上的態度,同上次也並沒有什麼不同,堅信西北四十萬大軍,能夠殲滅突厥來犯的軍隊。就算不能殲滅,也能壓住他們的氣勢,叫他們不敢輕易進犯。

 完全沒有意識到局面,根本不是像那些武將鼓吹的那般。

 方琰在朝會上十分嚴肅的強調:“聖上可曾算過一筆賬?西北四十萬大軍,如今和突厥對持,每日的軍需消耗,糧草供給,一日是多少?”

 方琰一開口,朝堂上聞聲一靜。

 小皇帝皺了皺眉頭,他自然沒有算過這筆帳,他不需親自計算,這自有兵部操心。

 方琰的目光落在兵部尚書的身上,兵部尚書往前一步,躬身說道:“回稟聖上,後勤運輸每日開支五萬貫,兩萬騎兵一日軍費消耗近兩萬貫。”

 小皇帝許是對這個數字沒有什麼概念,但是朝堂上不少的大臣對此可是十分清楚地。立時吸氣聲連成一片。小皇帝不禁有些愕然,“一日就需這麼多?”頗有些懷疑的意思。

 兵部尚書也不辯解,只躬身解釋道:“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糧食在行軍打仗中乃是佔首要地位,以人背來算,一人供給一兵,一名士兵攜帶五日干糧,一人後勤攜帶六鬥米,若一人供給一兵,可供十五天,再加上自帶的五日干糧,可以活動二十天。算上返程,能向前十天。十天,每天三十公里,形成最多三百公里的活動範圍。前進十天,消耗三鬥與後勤,兵用三鬥。若兩人供給一兵,三人一天吃六升,九天三人的糧食五十四升,一人返回。剩下的六十六升糧食,一人供給一兵,兩人吃十六天,再加上士兵的五日干糧,三段路程一共三十天,算上返程,可前進十五天。消耗七鬥與民夫,兵用五斗。若三人供給一兵……”

 “停。”小皇帝的眉頭皺的緊緊的,眉宇之間擰成了一個大大的疙瘩,兵部尚書的話已經將他繞的有些暈。

 齊王轉過身來,看了兵部尚書一眼,“簡明扼要。”

 “是。”兵部尚書躬身又道,“從大後方運到前線,由於每人只能背六鬥,因此距離越長在路途中消耗的比例越高。從大梁境內運糧食到西北,一場仗打下來,光是花在路上運輸的費用,半年已經有八百萬貫,加之兵器盔甲裝備損耗,車馬補給,同突厥打仗的半年,花費一千五百萬貫。佔國庫財政收入的三成以上。”

 “如此消耗下去,大梁還能支撐多久?倘若國庫空虛了,這場仗還沒有打完,是繼續打,還是議和?倘若要繼續打,必定要從民間將打仗所需的銀錢徵上來,一級級命令壓下去,最後搜刮來的不是民脂民膏是什麼?且一級一級,有多少官員會先填飽了自己的錢袋,餘下來的才交給朝廷,中飽私囊,朝廷究竟能徵收上來多少軍餉?”方琰厲聲說道。

 朝會大殿之上,一時十分靜謐,只有他威嚴的嗓音在樑柱之間迴盪。

 “打仗,拼的絕不是將士勇猛不勇猛,也不是指揮手段究竟有多高明,更重要的拼的乃是糧草,是軍餉,是錢!”方琰說道,“前線的將士們拋頭顱灑熱血,後方的百姓們就得勒緊了腰帶。長此以往,大梁又能經得起多長時間的消耗?就算順利打走了突厥,也已經打空了大梁的國庫,打窮了大梁的百姓,對大梁來說,就是一件好事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