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寒深挑了挑眉,以眼神示意我繼續說。
其實我已經猜出了紀寒深的來意。
之前他就說過,讓我跟了他,他幫我報仇。
但那時候的我,一門心思孤擲一注,根本就沒有想過失敗的可能。
現在事實給了我響亮的一巴掌。
單憑我一個人,根本就鬥不過王佳媛。
我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直視着紀寒深的眼睛,說出了那句他想聽的話。
“我跟您,請您幫我報仇。”
我的聲音很低,難堪到了極處。
我媽對我的教育一向很嚴格,我骨子裏是一個很正直很保守的女孩子。
然而現在,我親手把我的自尊丟到了腳底下,任憑紀寒深踩踏。
紀寒深目不轉睛的看着我,好一會兒,他突然鄙夷的笑了。
“你記住,弱者是沒有自尊的。”
我心口一緊,張了張嘴,卻無力反駁。
不得不承認,這句話是對的。
弱者是沒有自尊的,沒有人會在乎你的自尊。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強者眼裏,弱者是可以隨意搓圓揉扁的麪糰。
“既然沒什麼事,就出院吧。”紀寒深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我,眼裏一片冷漠。
我沒猶豫,乖順的答應了:“好。”
紀寒深玩味的掃了我一眼,勾了勾嘴角,轉身走了。
他一走,樂樂就第一時間衝進來,緊張的問:“苒苒,你怎麼樣?他對你做什麼了?”
我平靜的對樂樂說:“我要出院,幫我辦一下手續吧。”
“出、出院?”樂樂怔了怔,唉聲嘆氣的勸我,“雖說醫院也不是絕對安全,可到底比我們的小公寓好多了。苒苒,我覺得你還是在醫院多住幾天吧,好歹等警方那邊有了定論再說。”
我搖了搖頭,強笑了笑,安慰道:“樂樂,你別擔心,現在事情鬧開了,多少雙眼睛盯着呢。他們姓王的就算想弄死我,也不會在風口上動手,短時間內他們不會對我下手的。”
樂樂仍然不放心,皺着眉頭不勝擔憂:“你沒看電視裏演的嗎?有錢人的手段多着呢!什麼買兇殺人啊,車禍意外啊,他們要是想要你的命,我怕你都走不到家門口!”
依照王佳媛那狂妄的xin子和無所顧忌的作風,她真敢弄死我。
想到紀寒深,我心裏莫名的踏實了不少。
“他們如果真的想動我,別說是躲在醫院,我就是躲到天邊都逃不掉。聽天由命吧,樂樂,你幫我辦一下出院手續,然後儘快搬家,我怕連累你。”
樂樂一聽,小臉陡的沉了,怒道:“你這是什麼話?都這樣了,你跟我說這些?我要是怕你連累我,我就不來醫院了!”
我心一暖,眼睛不由得酸了。
我都已經落魄到這個地步了,什麼都沒了,也就只有樂樂,依然不離不棄,無所畏懼的陪着我。
“樂樂,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後面的事情,我有我的打算,你別擔心。”
“什麼打算?”樂樂不依不饒的追問。
我抿着嘴,不想告訴她,我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她是個好女孩,單純善良,積極樂觀,雖然偶爾也會有點喪,但很快就能調整過來,與毫無善意的生活繼續鬥爭。
“樂樂,去辦手續吧。”我回避着她的眼神,低聲催促。
我倆認識六年,住在一起已經整整五年了,對彼此的脾氣都瞭如指掌。
樂樂嘆了口氣,搖着頭說:“你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但是苒苒,你給我聽好了,我只有你了,你要是再敢衝動胡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我抿着嘴,衝她微微一笑。
樂樂定定地盯着我的眼睛,好一會兒,纔去辦出院手續。
不一會兒,樂樂就回來了,告訴我出院手續辦好了,可以走了。
她扶着我,我扶着牆,慢悠悠的離開醫院。
出來住院部,就見一臺黑色的奔馳轎車停在路邊,車窗半開着。
紀寒深坐在駕駛位,屈起一條手臂支在玻璃上,指間夾着半截煙。
我的心沒來由的顫了顫。
他在等我。
“樂樂,我還有事,你自己回去吧。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儘快搬家,我怕姓王的會去那邊找我麻煩,誤傷到你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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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我的神態很嚴肅,樂樂驚了驚,遲疑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我衝她笑了笑,就鑽進了奔馳的副駕駛。
紀寒深淡漠的看了我一眼,丟掉菸蒂,搖上車窗,驅車離開了醫院。
一路上,他都沒說話。
我也沒吭聲。
車裏死一般的沉寂。
站在金陵大酒店時,我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特別諷刺。
這個地方,曾經是我夢裏憧憬了無數次的天堂。
我夢到我穿着潔白華麗的婚紗,挽着陳浩的手臂,走上幸福的紅毯,走向人生巔峯。
然而現實是,這裏是我噩夢開始的地方。
我邁着機械的步子,跟着紀寒深進了套房。
他坐在沙發上,點了根菸,翹着二郎腿吞雲吐霧。
我侷促的站着,緊張的要命,大氣也不敢喘,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
紀寒深靜靜地抽着煙,隔着煙霧,眯着眼睛看着我,一言不發。
我咬着嘴脣,弱弱的低着頭,不敢跟他對視。
好一會兒,他突然意味莫名的笑了一聲。
笑聲很低,很短促,聽不清情緒。
“去洗澡。”
我心一緊,下意識抓住了褲帶。
今天是我媽頭七,我不能回家給她守靈,已經很不孝了。
要是在今天做那種事,簡直枉爲人女。
紀寒深皺了皺眉,語氣有些沉了:“你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我咬着嘴脣,深吸一口氣,帶着豁出一切的決心,走進了衛生間。
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紀寒深說得對,當了小姐就別立牌坊。
噁心。
鏡子裏的人眼睛通紅,眼圈青黑,臉色煞白,嘴脣乾裂,頭髮亂糟糟的像個雞窩。
整個兒一大寫加粗的落水狗。
我默默地把自己清洗乾淨。
既然選擇了用自己做爲籌碼,換取紀寒深幫我報仇,那他就是我的金主。
我必須聽從他的命令。
至於我的喜怒哀樂,那不重要。
我把自己打理清爽,裹着浴巾走到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