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生亦何所歡,死亦何所懼

發佈時間: 2023-03-18 17: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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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日頭挺大,春日回暖,驕陽照人。瀲灩在屋簷下站了一會兒,頭有些暈。紮雅看著她道:“娘娘的臉色好難看,要不,咱們還是回宮去?韓公子看起來當真是誰也不想見呢。”

 瀲灩扶著含笑的手,搖頭道:“還有事沒做完,哪能就這麼回去了?解統領,煩勞你先回宮,讓皇上把皇后和高家的人都傳到太極殿。本宮等到了太傅,自然會過去。”

 解雨臣擔憂地看著她,眼裡都是心疼:“娘娘應該好生休息的,您這肚子裏還有龍子。”

 瀲灩朝他一笑,眼裡都是暖意:“本宮沒事,做完這些事就會回去好生躺幾天了。”

 還有外人在場,解雨臣也不能多說什麼,領命回宮了。瀲灩和紮雅又站了一會兒,才瞧見韓府的大門緩緩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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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真是稀客。”那人笑得溫柔,慢慢從門中出來,看向她手裡的聖旨。

 “韓府的門太難開,本宮也只好親自來了。”瀲灩回他一笑,打起幾分精神,卻還是顯得憔悴。

 韓朔皺眉,看著她那搖搖欲墜的樣子,幾步走過去將人扶住:“娘娘還懷着身子,這臉色難看得,宮裏的御醫都是吃素的麼?”

 紮雅嚇了一跳,韓朔從出來開始眼睛就一直在貴妃娘娘身上,這會兒竟然還直接過去扶了。大晋的禮法沒有說男女授受不親麼?

 瀲灩輕輕推開他,臉上帶著笑:“本宮只是宣旨而來,太傅不用關心其他。請接旨吧。”

 明晃晃的聖旨卷在手心,面前的女子嘴唇都是慘白,笑容裏也是萬分的陌生和防備。韓朔有些惱,負手而立,看著她道:“敢問娘娘,這是什麼旨?韓某為何一定得接?”

 “還太傅清白的旨意,太傅接還是不接?”瀲灩道:“太師被殺一案,等會兒太極殿上自然會有個公道,您總要重新接受了官印,才能進宮去討這個公道。”

 韓朔輕笑,回頭看了紮雅一眼,微微頷首,而後漫不經心道地:“韓某沒說一定得討這個公道。太傅那位置韓某坐得累了,不想再折騰。况且兇手的確沒有抓到,高家人也對韓某恨之入骨,重新回去,沒什麼意思。”

 就知道他最難纏,瞧這意思,還是要高家人來磕頭認錯,八抬大轎將他抬回皇宮麼?真够狂妄的。

 可惜他是韓子狐,有他該狂的本錢,現在他們也奈何他不得。

 瀲灩深吸一口氣,舉著聖旨道:“皇上的旨意,太傅你總是不能太過漠視。這大晋江山,好歹還是司馬家的天下。”

 輕笑一聲,韓朔側開頭不看她:“娘娘給韓某定罪也可以,抗旨之罪。”

 紮雅聽得急了,上前扯了扯韓朔的衣袖:“韓公子你別這樣,皇上和娘娘已經赦免你了,你是要給紮雅做駙馬的,可不能定罪!”

 瀲灩頭疼,不知是給他氣的還是身子太虛。聽著紮雅和韓朔說話,韓朔再禮貌地回幾句,她已經是眼前一片花白。

 “娘娘!”含笑驚呼了一聲,堪堪扶住她。那頭的人身子一僵,冷著臉看過來道:“還請娘娘快些回宮,在外頭出了什麼事,可不是好玩的。”

 迷糊之間,瀲灩抓住了含笑的手,站穩了身子,笑道:“沒關係,出了事也不會怪太傅您,您現在是不死之身,做什麼都沒人拿你有辦法。”

 十足的諷刺,諷刺他借著紮雅的看重為所欲為。韓朔黑了臉,抿唇不說話。

 紮雅有些急地看著瀲灩:“貴妃娘娘臉色太差了,還好不是懷着身子,不然這便是要流產的顏色了。”

 韓朔一驚,瞪著紮雅道:“你說什麼?”

 紮雅還不知道瀲灩懷着身子,因為她太瘦了,宮裝一大就看不見肚子,還當貴妃娘娘只是身子不好。看韓朔這樣緊張,她雖然有些奇怪,卻還是道:“氣血不足,勞心勞神,紮雅的莎木媽媽流產的時候就是這樣的面相。”

 瀲灩聽著,心裡奇怪的是一片安靜,沒有想像中的難受。估計從一開始她就有準備,這孩子陪伴不了她太久。只是想著,能留多久是多久。

 韓朔的臉卻白了,抓過瀲灩的手便將她抱起來,往韓府裏走:“太嶽,去叫華啟!”

 裴叔夜點頭而去,紮雅和含笑跟著韓朔往裡頭跑。瀲灩抿著唇,手裡仍舊是拿著聖旨。

 “韓朔,接旨。”

 “你給我把這東西丟了!若是孩子有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你的!”惡狠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瀲灩卻埋著頭,看不見這人臉上難得的驚慌失措。

 “你不接旨,我心不寧,孩子更可能沒有呢。”她狡猾地一笑,肚子隱隱作痛,卻還抓著他的衣襟威脅他。

 韓朔怒極,手捏得她的骨頭生疼:“你找死!”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她抬眼看他,眼裡又有了以前的光芒,像是春天的最美的桃花,一叢叢盛開,妖冶迷人。

 “當真不接麼?”

 韓朔一脚踢開自己的房門,將人放在床上,深吸好幾口氣才壓住怒氣,一把扯過她手裡的聖旨:“臣接旨,娘娘滿意了?”

 “相當滿意。”瀲灩一笑,而後皺眉,腹部一陣陣的痛,比往常都要濃烈。

 “華啟人呢!”韓朔推開眼前擋著他的誰,沖外面吼。

 “來了。”華啟背著藥箱子進來,一看床上的人,頭都大了。每次都是這位主兒,才會讓韓朔發這麼大的火。更可怕的是,這主兒哪裡好治啊,出了什麼事都只會怪他醫術不精!

 瀲灩捂著肚子,將手腕伸給華啟。華啟唉聲歎氣地把脈,沒一會兒卻嚴肅了神色,拿出銀針來在她周身穴位上紮穩。隨後又拿出一貼膏藥,讓含笑過去,貼在瀲灩的腹部。

 “公子,這次當真要有些準備。”華啟得空回頭看了韓朔一眼,沉重道地:“娘娘肚子裏的孩子…雖然已經成形,但怕是…有些不穩。”

 韓朔皺眉,看著他道:“無論如何,你保住便是。”

 華啟眉間有些憂慮,藏了一句話沒說,只讓紮雅和韓朔等人都出去,留含笑給他幫手就行。

 大門關上,紮雅神情複雜,看著身邊的人,抬頭問:“韓公子是喜歡貴妃娘娘麼?”

 韓朔正心煩,聽得這一句,更是心煩:“沒有!”

 “紮雅覺得,你很緊張她,像父汗緊張閼氏那樣。”她認真道地:“這應該就是喜歡。”

 “公主。”韓朔冷著臉道:“我只是怕娘娘在這裡出事,皇上會怪罪罷了。公主不是要嫁給我麼?韓某又怎會還去喜歡其他人,更何况是貴妃娘娘。”

 這是同意會娶她了麼?紮雅眨眨眼,被這句話分了神,沒有再問。

 屋子裡頭,瀲灩看著華啟,開口問:“神醫有什麼要說的麼?”

 華啟一邊給她扎針,一邊道:“娘娘是聰明人,在下也不必賣關子。娘娘的孩子想要强行保住的話,必傷母體。娘娘保還是不保?”

 傷母體?瀲灩好奇地看著他:“怎麼個傷法兒?”

 “在下可以用銀針刺穴替娘娘保胎,但是這法子對身子有傷害。十月懷胎生下孩子之後,娘娘的身子怕是會更加虛弱。且懷孕的這幾個月裏,再不能有任何勞累,否則也極易流產。”華啟歎息道:“所以要保這胎,代價極大。”

 瀲灩眼神閃了閃,有些愧疚地摸了摸肚子,然後咬牙道:“保,畢竟是本宮的孩子,哪有不保的道理。神醫儘管用針用藥,本宮都受著。”

 “娘娘。”含笑有些驚訝,這孩子,娘娘竟然會這麼用心地保?

 “含笑,過來抱著我些,我怕疼。”瀲灩撒嬌,伸手朝著含笑。

 含笑突然覺得很心疼,過去將她抱著,然後看著華啟用針。

 楚齊趙的世子,再磨蹭也該到洛陽了。這一鍋子渾水她還沒攪起來,肚子裏的東西怎麼能就沒了。瀲灩閉目忍著,心裡仍舊是在盤算。

 匈奴公主,藩王世子,野心太傅,以及她這個懷着太傅身孕的皇上寵妃。該到的人都到了,好戲不開場,還等著什麼呢?

 只是瀲灩這時候少算了一個人,龍比特上沉睡的虎,是這一場戲裏,最大的變數。

 “太傅,娘娘沒事了。”華啟打開門,朝外頭等著的韓朔說了一句。

 韓朔還捏著聖旨,聞言心下一松,繼而道:“沒事便好,讓人備好馬車,我親自送娘娘回去,順便帶著公主去見皇上。”

 紮雅笑眯眯道地:“安心做我的駙馬了嗎?”

 韓朔點頭,安心了。

 含笑扶著瀲灩出來,她臉上有了些血色,樣子卻有些狼狽,想來剛才流了不少的汗。一貫愛美的貴妃娘娘誰也不看,扶著含笑的手就上了馬車,先揚長而去。

 她該做的事情都完成了,接下來是韓朔的主場。她且看他要怎麼和這匈奴的公主完婚。

 “貴妃娘娘是個很有趣的人啊。”紮雅看著遠去的馬車,感歎了一句:“你們大晋的人都挺有意思。走吧,韓公子。”

 韓朔輕輕一笑,跟紮雅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