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水沉情意分,緣分可還深?

發佈時間: 2023-03-18 17: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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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裴叔夜嚇了一跳:“您親自?”

 洛陽根基剛穩,許多人還沒有完全歸附。外有藩王虎視眈眈,內有維護司馬江山的志士反對朝政。大局動盪,這個時候韓朔卻說要走?

 韓朔沒有回答,似乎想轉身,然而站得太久,雙腿都已經僵硬,身子一斜便要摔下來。

 裴叔夜連忙扶住他,驚愕道地:“您這到底是…”

 話沒落音,就看見一張蒼白的臉。韓朔姿容絕好,卻一貫氣勢太强。這樣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模樣,還是他第一次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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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我說的做,頭陣軍可以先走,兩日之後,我安排好一切事務,便領軍出發。”韓朔慢慢站起來,緩緩伸手按著自己的心口,深吸一口氣道:“就這樣…定了。”

 腦海裏一片空白,眼前也是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話說完,再次倒下去的時候,他心裡唯一的念頭竟然是,那丫頭若是看見他這樣,定然是要嘲笑他兩句的。

 “太傅!”

 耳邊有驚呼聲,接著他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有生以來,韓朔第一次這樣在人前倒下去。

 裴叔夜嚇壞了,連忙讓人傳華啟,順便將秦陽謝子瞻等人都叫了來。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太傅成了這個樣子?

 玄奴沉著臉去找了韓笑,眾人都默默等著華啟看診。

 收了手,華啟無奈地搖頭道:“急火攻心,隱忍不發,他這是太累又太急,緩一會兒就沒事了。我還當是何等嚴重,怎麼把裴大人都給嚇著了?”

 裴叔夜心裡尚未平定下來,看著韓朔那張臉,搖頭道:“若是你們瞧見他剛才那樣子,臉色蒼白地在你們面前倒下去,你們的反應不會比我好多少。”

 從來如山的韓子狐,在他們心裡一直是追隨仰望的人,誰都不曾見過他有這樣的時候。

 謝子瞻皺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裴叔夜搖頭:“這恐怕要問玄奴,他出去了。”

 床上的人動了動,像是終於緩過來了,慢慢睜開眼睛,幽深的眸子裏還有些恍惚。

 “子狐?”秦陽凑過去看了看他:“喂,你這是怎麼了?”

 韓朔眼神沒有焦距,周圍的東西他沒看見,只是聽見耳邊的回聲空靈:

 “子狐哥哥,我與明妹姐姐分明一模一樣,你為何偏生不喜歡我?”

 “子狐哥哥,你別難過,沒有姐姐,瀲灩陪你。”

 “韓子狐,你當真沒有愛過我麼?”

 “太傅慢走,小心脚下。”

 “曾說贈子紅鸞繩,與子一生好。如今繩沒了,你我過往的一切都一筆勾銷。恩怨、是非、情怨、愛憎,一樣也不會留下。”

 心臟驟然緊縮,韓朔一揮手,猛地坐了起來。

 白霧散去,面前是華麗的床帳,他白著臉喘著粗氣,許久才回過神。

 被一巴掌扇開的秦陽抱著華啟抖啊抖,害怕地看著韓朔:“這這,這是怎麼了?”

 華啟艱難地將人甩開,皺眉上前摸了摸韓朔的額頭:“有些發高熱了,太傅,躺下睡一覺。”

 韓朔怔愣了一會兒,咳嗽幾聲,皺眉道:“備馬,我要出宮。”

 “您現在這樣子,出宮做什麼?”裴叔夜上前,想按下他:“身子才是最要緊的,您要是在這時候倒下…”

 “閃開!”韓朔推開他,下床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太傅!”

 “子狐!”

 身後眾人一愣,連忙都跟上去。韓朔覺得頭暈,卻是死死看著前面的路,一路走到了崇陽門。

 “攔我者死。”他看著前頭的人,只丟下這一句,便繞開他們,上馬出宮。

 “他要幹什麼去?”謝子瞻急得跺脚。

 “不知道,跟上就是了。他現在這樣子,非死在外頭不可!”裴叔夜跟著上馬,一邊暗罵宋渝備馬的速度簡直太快了,一邊策馬去追。

 “駕!”幾人都騎上馬,宮門大開,一一跟著出去。

 呼吸都帶著溫度,韓朔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才能看得清前頭的路。天已經黑了,街上沒多少人,馬跑得飛快,直往城北而去。

 是他錯了吧。

 耳邊的風聲呼嘯,韓朔遠遠看著那一棵參天的槐樹,心口沉得幾乎要窒息。

 是他一開始認錯了人,所以才造成了後來這樣多的誤會。若是一早知道是她,若是一早知道……

 他一直覺得自己喜歡明妹,要還她救命的恩情,可那麼多年的相處裏,他當真沒對那活潑的人動心麼?總是躲著避著,冷眼看著,他對楚瀲灩,當真那麼討厭麼?

 “太傅!”裴叔夜看著前方的姻緣廟,似乎明白了韓朔這樣是為何了。只是這麼晚了,還能做什麼?

 勒馬而停,韓朔跌跌撞撞地走到一邊的水池,一點也沒有猶豫地跳了下去。

 他曾說要為明妹畫一幅畫,年少的他畫工一流,總是能抓住人的神韻。於是他回府執筆,畫下了一個女子坐在樹枝上淺笑。

 “我身子弱,總是不能爬樹。子狐你這畫,算是替我圓夢了。”明妹笑著看著那幅畫道:“送給我吧?”

 “你的畫像,我還是拿回去掛著最好。”他溫柔地將畫收起來,不讓人再看。

 “這樣啊,也是。”明妹嬌羞地笑:“你想我了,就可以多看看。”

 他應了,回去將畫掛在牆上,再也沒敢展開過。

 只有他知道,那畫筆落處,都是誰的模樣。笑得眼裡開滿桃花的女子,那樣嬌俏地坐在樹上打鬧的女子,又怎麼會是楚明妹,分明…分明只會是瀲灩啊…

 他怕了,躲了,反復告訴自己心裡只能有明妹一個,而後,藏起所有不該有的想法,專心待她。

 原來心這樣的東西,是當真不會騙人的呵。

 冰涼的水沒過了身子,韓朔努力往下沉,伸手慢慢地摸索,一點點地,找尋當初被人丟棄的東西。

 “子狐!”秦陽正經了神色,看著池子裏濺起的水花,連忙跟著眾人跑過去。

 “愣著幹什麼?救人啊!”他推了裴叔夜一把。

 裴叔夜站在池子邊,皺眉道:“我不會水!”

 秦陽一愣,看向謝子瞻。

 “我也不會。”謝子瞻揉了揉額角:“快去找繩子來!”

 秦陽暗罵一聲,三只旱鴨子,有什麼用!轉身就去扯槐樹上的紅繩,一段段地接起來。

 “秦大人,你這是壞人姻緣。”謝子瞻看著他的動作,嚇了一跳。

 “姻緣算個屁,救人才最重要!”秦陽吼道:“被本大爺扯了繩子的,這輩子都終成眷屬!”

 兩人相視一眼,無奈地跑過去幫忙,再不快些,沒等他們下去,韓太傅就該浮上來了。

 韓朔不會水,小時候就不會。但這次他竟然不是很怕水,努力憋著氣,慢慢摸著,找著。

 “就此別過吧,韓太傅。”有人將紅鸞繩輕輕丟進這池塘,在他眼前離開了。

 心口又是一疼,韓朔手指一顫,竟然同時觸碰到了兩條東西。

 落在一起了麼?他心裡一松,氣也終於憋不住,張嘴吐了大量的氣泡。

 你看,緣分這東西,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沒了的。她捨棄的,與他的一起,終究還是可以找回來的。

 意識漸漸散去,水裏好像有人靠近了他,將他拉著,往上浮。

 “韓朔!”

 ……

 “誰家的孩子,怎麼會落水了?”

 ……

 “韓子狐,你醒醒,別死了啊!”

 ……

 “長得還真好看,哎?”

 ……

 “太傅!”

 恍惚之間,他好像又看見了當年救他的那個女孩兒,一臉好奇,眼眸靈動,溫熱的手撫上他冰冷的臉。

 “別怕,你不會有事的。”

 ……

 “瀲灩…”

 終於還是喊出了這兩個字,韓朔皺眉,捏著手裡的兩根紅鸞繩,嗆咳著吐出水來。

 “嘖,真是!”秦陽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算是報了剛剛的仇:“怎麼跟個被人拋弃的怨婦死的,連尋死這一套都弄出來了?”

 韓朔躺回地上,身上濕透了,如同千斤重,眼前也是一片天旋地轉,他沒有多餘的力氣了。

 身邊的人七手八脚將他帶回皇宮,一路上聽見的都是秦陽罵罵咧咧的聲音。

 次日,韓太傅重病,於病中下令,兩日之後大軍出發,前往攻打新都。

 “他親自來麼?”司馬衷坐在瀲灩旁邊,聽著江隨流的禀告,有些意外:“洛陽這麼快便安定了?”

 江隨流拱手道:“回皇上,洛陽形勢依舊不穩定,只是不知為何,韓朔執意親自帶兵。聽聞他大病了一場,現在也未見得好。”

 瀲灩眼皮抬了抬,嗤笑道:“拿自己給軍隊當活祭品鼓舞士氣麼?當真是捨得下本錢。”

 帝王側頭,看著瀲灩問:“愛妃覺得,朕該御駕親征麼?”

 瀲灩吃著瓜子,漫不經心道地:“你要是愛同他打,就去打。臣妾不過是婦道人家,不必事事都問臣妾。”

 司馬衷輕笑兩聲,將她手邊的盤子端過來,替她剝瓜子:“可是朕已經習慣了,愛妃很聰明,很靠得住。”

 瀲灩一點也不介意地繼續吃他剝的,皮笑肉不笑道地:“臣妾再聰明也比不過皇上,皇上自己拿主意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