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好吧，那我聽你們的。”小桃乖巧的點了點頭，抱着我的手臂撒嬌，“我聽說大城市可以打工的，好多地方都可以打暑假工，我會好好工作，努力賺錢，給我媽減輕負擔。”
真是個好孩子，可惜，命太苦了。
“走吧，咱們去大學城最著名的小吃一條街轉轉。”
“好啊！好啊！”小丫頭眯着眼睛笑了起來，片刻又撅着嘴捏肚子，“哎呀，又減不成肥了啦！苒苒姐，你說我要是在A市玩兩個月，會不會變成一個超級大大大胖子？”
小桃的父母容貌都很不錯，她的五官也很清秀，皮膚白潤，才十六歲，都跟我一般高了，稍微有點嬰兒肥，臉蛋圓圓軟軟的，特別可愛。
我點點她的鼻頭，取笑她：“當然會啊！你每多吃一口肉，就會多長一塊肉。”
“啊？”小桃頓時垮了臉，“那我不吃了！以後都不吃了！”
我繃不住笑了，拉着她的手，帶她去吃遍小吃一條街。
玩到天都快黑了，樂樂給我打電話，問我們在哪兒，她帶趙姐過來找我們。
我立即明白了，趙姐並不想讓小桃知道她住在療養院的事情，她還想繼續瞞下去。
我對她們說，一會兒去給小桃買幾件衣服，約好了在商場見面。
再次見到趙姐時，由於畫着精緻的妝容，她的狀態看起來好了很多，只是有些瘦弱，看不出生病的樣子。
我們給小桃買了好多漂亮衣服，小姑娘一面心疼價格，一面歡喜的試個不停，都不捨得脫下來。
正逛着，突然有人跟我們打招呼。
“苒苒，樂樂，你們也在啊！”
回頭一看，是趙茹和一個陌生女人，三十歲出頭的樣子。
“趙老師，好巧啊。”我笑着打了聲招呼。
趙茹笑道：“苒苒，你和樂樂都請了長假，大家還以爲出什麼事了呢，原來你們是在這兒逛街啊！我看你朋友圈，都是在吃喝玩樂的，可真是逍遙快活。”
“老家的親戚過來玩，我們就乾脆請個假，大家一起玩玩，放鬆放鬆。”
趙茹打過招呼，就和朋友一起走了。
小桃問道：“苒苒姐，樂樂姐，你們倆是少年宮老師，少年宮不是暑假裏最忙的嗎？你們請長假，會不會不好啊？”
“沒事，不要緊的。”樂樂強笑着安慰。
小桃去試衣服的間隙，趙姐悄悄對我說，今晚不想回去了。
“好，那我找地方住一晚。”我嘆口氣，問道，“我定了一套古風攝影，有時間咱們去拍了吧。”
“就明天吧。”趙姐強笑，“我怕再不拍，越往後越沒力氣，就拍不成了。”
我心一梗，差點淚崩。
現在我們做的每一件事，對於趙姐來說，都是人生中的最後一次。
她沒有以後了。
買完衣服，我們去了遊樂場附近的一家童話主題酒店，定了一個白雪公主的主題套房。
小桃特別喜歡白雪公主，嚷嚷着想去迪士尼樂園玩。
“好，明天咱們去拍照，後天就去迪士尼樂園。”
小桃眨巴着眼睛問：“拍什麼照？”
“明天你就知道了。”我神祕兮兮的笑笑，“之前我不是說了麼，等小桃考了試，咱們要去做一件大事來着。”
小桃是個好奇寶寶，一個勁兒問，我就是不說，引得她好奇心越發旺盛了，大半夜了還不睡覺，又是搖又是晃的，也不讓我消停。
次日醒來時，樂樂正在給趙姐化妝，小桃還睡着。
“趙姐，你還好吧？”我不放心的問，“拍照挺吃力的，化妝一化就是個把小時，你能撐得住嗎？”
趙姐衝我笑笑，溫聲說：“不礙事，我可以的。”
我知道她是怕越往後拖越無力支撐，雖然還有些擔心，但也沒法說什麼。
等趙姐化好了妝，我把小桃叫了起來。
小丫頭昨晚就選好了衣服，洗漱完畢之後，眼巴巴的盯着樂樂的化妝品，軟軟的央求：“樂樂姐，你給我也化一個唄。”
“小孩子家家的，化什麼妝？”樂樂橫她一眼，“別耽擱時間了，快去吃早飯，吃完早飯還有事要做呢。”
“哦。”小桃怏怏的，眼饞的盯着化妝品看了好一會兒，才嘆着氣跟我們走。
吃過早餐，我們四個人兩輛車，直奔影樓。
小桃坐我的車，嘰嘰喳喳的說着話，像只聒噪的小麻雀。
看着她現在快樂的要飛起來的樣子，我的心口就抽搐着疼，不敢想象等她知道了趙姐的病，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定的是一家專做古風攝影的影樓，有各個朝代的服裝、知名古裝劇裏的服裝、戲裝，以及一些很有特色的原創服裝。
我們各自選了好多個主題，最後加了一個閨蜜照的類型。
我怕趙姐撐不下來，就先拍了閨蜜照。
接下來趙姐和小桃拍了母女照，後面是各自的單人照。
一整個上午，趙姐只拍了閨蜜照和母女照。
她挺虛弱，出了很多汗，拍一會兒就要休息一下。
我悄悄暗示她，不行的話今天就拍到這裏，她卻不肯，說自己沒事，可以堅持下來。
我知道，她是覺得她的時間所剩無幾，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浪費。
我嘆口氣，只能默默的支持她。
然而，下午我們幾個拍單人照時，正在化妝準備下一個套系的趙姐，突然暈了過去。
工作人員過來通知我們，說顧客暈過去了，他們已經打了120。
小桃一看見趙姐暈過去，頓時急出了眼淚，支楞着手，想碰趙姐又不敢，哭着喊着：“媽！媽！你怎麼了？你醒醒啊！你這是怎麼了？”
我和樂樂面面相覷，誰也沒料到，真相會以這麼直截了當的方式，突兀的呈現在小桃面前。
不一會兒，120就來了，把趙姐擡去了醫院。
我們幾個換好衣服，頂着一臉濃厚的妝容，跟着去了醫院。
一路上，小桃都在掉着淚喃喃：“我媽到底怎麼了？她怎麼會暈過去呢？她得的是什麼病？這可怎麼辦啊？”
我死死地咬着牙關，不知道該怎麼說。
胰腺癌晚期啊，沒救的病，有錢都只能等死。
到了醫院，小桃腿都軟了，路都快走不動了，死死地抓着我的手，不停的抽鼻子。
“苒苒姐，你說我媽她到底怎麼了？她會沒事的，對不對？”
我說不出話來，只能竭盡全力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讓眼淚掉出來。
趙姐被送進去做檢查，我們三個在外面等候。
小桃急得團團亂轉，不停的問我和樂樂到底是怎麼回事。
樂樂哽咽道：“小桃，你……你先答應姐，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挺住。”
小桃身子一顫，鬆了手，好一會兒，才僵滯的問：“樂樂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媽她到底怎麼了？”
樂樂咬着嘴脣，說不出話來。
小桃用力抓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屏氣凝神的問：“苒苒姐，你知道的，對不對？你們都知道的，就是不肯告訴我，對不對？”
我張了張嘴，但嗓子眼裏就像是堵了一團破麻布，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說啊！你告訴我啊！”小桃抓着我的肩膀，用力搖晃，“苒苒姐，我求求你，你告訴我啊！”
樂樂突然失控了，大聲說：“趙姐她快不行了！”
小桃的手猛的一鬆，頹然垂了下去，轉過頭看向樂樂，眼神發直，聲音發顫：“樂樂姐，你說什麼？什麼叫快不行了？”
樂樂說不下去，捂着臉哭着跑了。
小桃死死地抓住我，呼呼的喘着粗氣，尖利悲愴的大叫：“什麼叫快不行了？你倒是說啊！”
“她……胰腺癌晚期，已經沒救了。”我閉着眼睛，不敢看小桃。
淚水滾滾而落，灼的臉頰刺疼刺疼的。
“癌……癌……癌症……晚期……”小桃驀地鬆了手，趔趔趄趄的退後兩步，腿一軟，跌坐在休息椅上。
我走過去抱着她，仰着臉閉着眼睛，心痛如絞。
“小桃，對不起，我……我們不該瞞着你，可是趙姐她……”
小桃沒回應，喃喃地念着“癌症”“晚期”這兩個詞，整個人都失了魂。
“小桃，你想哭就哭吧，哭過了，擦乾淨眼淚，好好陪你媽走完最後一段路吧。”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番話的，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是懵的。
小桃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一下一下的捶打我。
“爲什麼？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要瞞着我？你們都知道了，就不讓我知道！要不是我媽暈過去了，你們是不是要瞞我到她死的那一天？”
小桃跟我一般高，比我胖，平常沒少幫趙姐幹農活，力氣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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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捶的後背“咚咚”響，生疼生疼的，感覺骨頭都快裂開了。
我緊緊地抱着她，強忍着悲痛勸慰：“小桃，你哭吧，但是你給我聽好了，今天哭完，你就得振作起來，別讓你媽走的不安心。”
小桃撕心裂肺的哭嚎：“那是我媽啊！你讓我怎麼振作！我很快就要沒有媽媽了！我怎麼振作啊？你告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