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發佈時間: 2023-03-17 03:4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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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守城的士兵也沒有上前盤問,就放行了。念兒想著這果然就是身份顯赫的好處!想當初讓師兄他們離開的時候,可是費了好大得勁。

 白雲山下人來人往,燒香的,還願的,還有如念兒這樣祈福的,好不熱鬧。

 站在山腳下抬目往上看,幾百階台階高聳入雲,台階上的廟宇巍峨,隱露在雲霧之中,頗有些仙界瓊樓的意思。

 南宮墨停好馬車,也站到了念兒的身邊,恭聲道,「馬車已經停好了,夫人請。」

 因為在外頭,不便表明身份,南宮墨就稱念兒為夫人。

 「走吧。」念兒笑笑,當先邁步走上台階。香如和劍蘭自不甘落後,兩人一左一右,簇擁著念兒往山頂走去。

 香如只是個柔弱女子,沒上多少台階就已經氣喘吁吁,可她看一旁劍蘭若無其事,南宮墨神清氣爽,就連太子妃也只是偶爾擦一下額頭的汗水,就咬著牙堅持著。其實,這些台階對自幼習武的念兒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她現在的身份是納蘭若雨,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千金小姐,適當的做做樣子擦擦汗以示虛弱,還是有必要的。

 於是,大半個時辰后,幾個人終於登上了山頂,看著面前近在咫尺的殿堂,香如站住腳,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呼……終於上來了!」

 念兒也喘著氣,扶著腰,一副貧憊不堪的樣子。劍蘭關切的走過來問,「夫人,您還好嗎?要不要歇息一下?」念兒沒有說話,急促的喘著氣搖了搖頭。南宮墨看她的樣子眼眸微閃,卻並沒有說話。站了片刻后,念兒恢復了些活力,「我們走吧。」

 金碧輝煌的大殿里,香煙繚繞,虔誠的善男信女跪在蒲團上喃喃低語,乞求著佛祖的保佑。

 念兒在一個空的蒲團上跪下,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沉默不語。須臾,她才睜開眼,對著前面高高的大佛拜了拜。劍蘭和香如在她身後跪下,和她樣子一樣拜了拜。南宮墨一直站在大殿門口,冷眼看著殿中的一切。念兒的動作細微,他都看了個仔細,眸子閃動,嘴角微微勾起。

 念兒站起來,朝身後的香如揮揮手。香如會意,拿了一張銀票遞給守在一旁的小沙彌。「我家夫人給貴寺的香油錢。」

 小沙彌忙接住,看了一眼竟是一千兩的銀票,當下深深施了一個佛號,「謝女施主。」念兒笑笑,不以為意。

 「女施主,我們主持請女施主前往後殿一敘。」一個二十多歲的僧人走了過來,對著念兒施禮后恭聲道。他長的眉清目秀,面色平靜淡然,看不出一點浮誇和俗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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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勞大師了。」念兒對他點點頭,帶著三人隨在他身後往後殿而去。越往裡走,越加幽靜,路上已鮮少碰到人。大約盞茶功夫,幾個人來到了一處幽靜的院落。房舍雖不寬敞,可是建造的卻十分精緻,一柱一檐都可見用心之處。院中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枝葉繁盛,遮住大片蔭涼。梧桐樹下,有一處石桌,圓形桌頂,大約兩尺見方,上面畫著一幅棋盤。漢白玉的桌面,蒼墨色的棋線十分醒目。

 「主持,貴客到了。」年輕的僧人對著緊閉的屋子施禮后恭聲道。

 房門支吾一聲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年邁僧人走了出來。他大約六七十歲,面色紅潤眉目慈祥,鬍子花白約有寸許,一雙眼睛雖然平和安詳,卻在抬眸間露出絲絲精光。仿若世間一切的事物,都在他的一雙眼中。一身寬大的僧袍,暗紅色的袈裟披在身上,一派仙風道骨。他走出來對著念兒等人宣了聲佛號,「老衲參見太子妃。」

 念兒一點也不詫異她的身份被了空大師知道,恭敬的還了禮,笑道,「大師不用多禮。本宮只是想來為太子祈福,叨擾之處還請大師勿怪。」

 「太子妃駕臨鄙寺,已使鄙寺寒閣生輝,那裡說得上叨擾?」了空大師溫厚的笑著,也不拘泥禮數,當先在圓桌前坐下,「不知太子妃可會下棋?」

 念兒輕輕額首,「略懂一二。」

 了空大師一揮手,侯在一旁的僧人忙進屋取了兩副棋子出來,一黑一白放在圓桌上。南宮墨和劍蘭香如都站在念兒的身後,安靜的看著。兩女面色平平,倒是南宮墨的眼神有意無意總會掠過念兒的身影。

 「大師請。」念兒將白棋拿到自己手邊道。了空大師也不客氣,執了黑子,當先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念兒不假思索,緊跟著落了一子。

 香如是看過納蘭若雨下棋的,覺得並沒有什麼。劍蘭卻知道這京中女子才貌雙全的不在少數,號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也大有人在。可真正會下棋的卻沒有幾個,那些女子學下棋都只是圖個名聲,形在而意不達。京中幾乎人人都知道當今皇上喜歡下棋,所以那些世家千金也都為了討好皇上學了一些。可閨閣女子,少有耐xin,她們並不喜好幾個時辰枯坐,眼睛只盯著面前方塊之地的棋盤。所以,有成就者少之又少。

 但這少之又少之人里,就包括了納蘭若雨。納蘭辰逸一心想讓她成為太子妃,又怎麼不針對皇室各人的喜好徐徐教之?更何況那個人還是當今皇上,太子的父皇!為了讓皇上更加喜歡自己,納蘭若雨從八歲起就苦學棋藝,只是,她很少在外人面前展示。

 念兒自然知道這些,不過她並沒看過納蘭若雨下棋,只是她對自己的棋藝是有信心的,想到這裡,她勾唇微微一笑,落下手中的棋子。

 兩盞茶后,棋盤上已經落了不少棋子,黑白相間,看不出強弱。了空大師始終面色和藹,每落一子都極其輕鬆,念兒始終保持著緊隨其後的步子,不急不躁,淡然處之。

 香如站在她身後,雖不敢離開,可盯著棋盤久了,就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偷偷的瞄向四周。劍蘭相比之下要穩重的多,她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棋盤,越看,心中的震驚就越多。沒想到太子妃的棋藝這麼好!

 南宮墨的目光也一直未離棋盤,自是將了空大師和念兒的對弈看了個仔細,他的目光越來越亮……

 又過去了一個時辰,了空大師落下一子,念兒捻起白字猶豫了一下,又放下。笑著道,「我輸了。大師果然棋藝高超!」她微微笑著,臉上沒有半絲不如人的不悅。

 了空宣了聲佛號,低首,「太子妃承讓了。」

 念兒站了起來,一福道,「打攪了多時,本宮也該告辭了。」轉身,她欲要離去。

 「太子妃且慢,老衲還有幾句話想說。」了空出言攔住了念兒。念兒訝異回頭,看到他目光肅穆,寬大的道袍隨風擺動,宛若殿中的菩薩。

 她站住,南宮墨和劍蘭拉了香如很是有眼色的施了禮走到遠處。

 棋桌前就剩下了兩個人,念兒很清楚的看到了空大師眸底深邃的精光閃過,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心慌。忙低下頭斂去眸中的不安,輕聲道,「大師有話但說無妨。」

 了空看到念兒的神情,眸中的笑意深了一些。單手舉到胸前,意味深長的開了口。

 「太子妃輸在心不靜了,要知道世間諸事,有始就有終,有因就有果。已然發生的事是無法挽回,若執念太深,則傷人傷己!」了空的聲音特意壓的很低,出了念兒外無人能聽到。

 念兒猛的抬頭,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了空的眼睛。他知道自己不是納蘭若雨?他知道自己到丞相府是去報仇?

 了空將她眼中的驚懼收入眼底,再一次宣了佛號道,「施主本是心善之人,何不放下仇恨?」

 「放下?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如何能放?」念兒目中空洞,喃喃的低語,彷彿是對了空說,也彷彿是告訴自己。

 「阿彌陀佛,恨由心生,若施主心平氣和,則恨也會淡去。」了空低首宣了佛號道。話里,他已經不稱念兒為太子妃了。

 「心平氣和?」她凄然一笑。「大師沒有經歷那些事,沒有親眼看到母親被那些惡人害死在自己的面前,沒有看到死亡一步步的朝自己邁進,沒看到親娘的血那麼刺目的染紅自己的眼……經歷了這些,你還能讓我面對他們心平氣和嗎?」

 她沒有告訴了空她跳下寒潭那冰冷刺骨的寒冷,被師傅救下躺在床上一個月昏迷不醒奄奄一息!這些,她都可以忽略不計,可娘親,她們對娘親所做的一切,她永遠也無法忘記!

 「阿彌陀佛!老衲言盡於此,只怕施主會有一場劫數,能不能化解,就看施主自己了!」了空嘆息一聲,宣了佛號低首,「老納恭送太子妃!」

 「謝大師教誨。」念兒鄭重的福了福,眸中是無盡的感激。了空很明顯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他沒有當著別人的面說出來,就表示他將來也不會說出去,這樣,念兒也就放心了。

 轉身,她的臉上浮現少有的凝重,須臾,整好了情緒,抬眸,緩緩的走了過去。「我們走吧。」

 劍蘭和香如忙應了,側過身,讓她走在前面。南宮墨看到她眸中沒來得及褪去的憂傷之色,一怔,又望了望了空大師的背影,眸中若有所思。

 「太子妃,這是主持送給太子的平安符,是在菩薩面前開過光的,可保佑太子一切平安。」領路的僧人跑了出來,遞給念兒一個系著紅繩的小巧佛像。

 「替我謝謝大師。」念兒含笑接過,對僧人點了下頭,僧人退下。

 她摸了摸掌中溫潤的佛像,將它攢在手心裡。軒轅澤,身為太子妃,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將平安符收進懷裡,她挑了挑眉,「天不早了,我們走吧!」

 「是。」劍蘭和香如應了聲,跟在了她的身後。南宮墨神色淡淡,又恢復如初。

 幾人順著來時的路返回,走到半道碰上一個小丫鬟,見到幾人行禮后道,「我家小姐請太子妃過去一敘。」

 念兒認得這個丫鬟,是穆霜霜身邊貼身的侍女。香如也認了出來,立刻橫著身子擋在念兒的面前,怒目道,「你家小姐又要出什麼幺蛾子?」每次小姐碰到這個穆霜霜就沒好事,香如已經自動的將穆霜霜劃分成了危險人物,又怎能允許念兒再被她算計。

 那丫鬟並沒有多瞧香如一眼,低著頭,仍舊對念兒道,「我家小姐說她日日為太后祈福,難得遇到朋友,今日太子妃來了,說什麼也要敘敘。」小丫頭的聲音雖然恭敬,可卻隱著一絲不屑。念兒聽出來了,劍蘭和香如也聽出來了,南宮墨皺起了眉頭。

 「我們太子妃可不是什麼人想見就能見的,你們家小姐若是想要敘舊,為何不親自來請?」劍蘭也看不慣那丫鬟囂張的樣子,冷冷的道。

 「……」小丫鬟頓時無語。

 「好了,既然穆姐姐想念本宮,本宮去見她也無妨。」念兒笑笑,用眼神制止劍蘭要出口的話。這兩個丫頭也許不知,她可是聽納蘭辰逸說過。穆霜霜被皇上下了嚴令苦修,連那個小院子也不許出。這要她如何來見自己?

 劍蘭應了聲不再說話,香如不甘的撇撇嘴,狠狠瞪了那個丫鬟一眼。

 念兒邁步,幾人跟著小丫鬟的身後,緩緩而去。

 穆霜霜所居的園子,是白雲寺一處最偏僻的地方,園子后就是懸崖峭壁。院子里簡單的種了些花草,雖然簡陋,但也打理的井井有條。看得出,白雲寺對她的待遇還是不錯的。

 既是皇上下了嚴令要她苦修,穆府也只能暗中送些東西過來,其他,也不敢做的太過。了空大師是一代高僧,皇上輕易都不遠得罪,穆盛天就更不敢放肆了。只是白雲寺並沒有借著苦修的由頭為難穆霜霜,他們就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