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何其無辜

發佈時間: 2023-03-18 14: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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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子磯掃了面前各處站着的蒙面山賊一眼,沉着地開口:“我想知道,各位爲何要我的xin命。既然都答應將命給你們,想知道這個應該不算過分吧?”

 扛把子哈哈大笑,眼裡卻一點笑意都沒有,笑聲驟停,他看着那馬上的帝王,一字一句地道:“我複姓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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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子磯一怔,千秋也是呆了呆。

 司馬,前朝皇室之姓,據說當年皇帝司馬衷落敗於韓朔之手,之後司馬一族,被韓朔下令趕盡殺絕,一個不留。

 這個人竟然姓司馬,那取皇帝xin命做什麼,也就不奇怪了。司馬與韓氏,自二十四年前起,就是不共戴天。

 沉默了一會兒,韓子磯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便無甚好說,我一命換皇后一命,你們先將她放下山腰,我再過去。”

 扛把子看了韓子磯兩眼,道:“你倒是真捨得你的榮華富貴和無上地位。不過要我們先放人,誰知道你會不會使詐?”

 韓子磯下了馬,往前走了兩步,四周的山賊手裡的弓弩都緊張了起來,千秋動了動身子,微微皺眉。

 這情況有些危險,萬一哪隻弓弩不小心發射,韓石頭都得給戳個窟窿。可是她什麼也做不了,儘管她大概知道這羣是什麼人了。

 怪不得肉包子味道那麼熟悉,這裡有些人即使蒙着面也讓她熟悉。那扛把子她雖然多年不見,卻也依稀記得,是很多年前老爹的好友,也是他們的…同盟。

 心裡有點複雜,她早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卻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

 “千秋,我希望你不會忘記自己是誰。”

 師兄的話言猶在耳,她現在卻想衝出去護住那什麼武功都不會的帝王。

 “韓某自到這裡起,就再也沒有以‘朕’自稱。”韓子磯看着面前的人,認真地道:“我是帶着自己xin命來的,也就沒打算好好回去,你們完全不用擔心我會詐你們。”

 “況且…”韓子磯頓了頓,微微一笑:“韓家少我一人,也不會垮掉。衆位想以此打擊我韓氏江山,到底有些稚嫩了。”

 扛把子臉色一聲,像是有些怒,不過轉念一想韓氏只有一個嫡親的韓子磯,再無其他男兒,心裡也就平靜了。

 不能被這小子詐了去,能抓着個皇后殺了皇帝,大晉至少也要亂上一陣子。哪怕他們跟着丟命,但是其餘地方起義的兄弟有了可趁之機,也是很值得的。

 扛把子深吸了一口氣,揮手道:“放了那娘們,也請皇帝慢慢走過來!”

 旁邊的山賊撈起千秋和司徒秀秀,撓撓頭道:“放哪一個?”

 扛把子一巴掌拍在那山賊的後腦勺上:“你傻啊?當然是放穿得最亮堂那個,那纔是肉票,旁邊這個是附贈的小菜!”

 千秋咬牙,他奶奶的,好歹幼時還經常帶她玩呢,就算是做戲也不能這樣說她吧!誰是小菜了?她很有肉的!

 韓子磯皺了皺眉,停下步子看了看千秋,道:“既然是順便綁了的,那現在也順便放了吧,總歸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千秋真想給他拜個大禮,韓大爺終於想起還有她這麼號子人了。

 扛把子哼了一聲,眼角瞥了千秋一眼,看着韓子磯問:“民間經常傳言你對這妃子寵愛得緊,今天一看,好像名副其實,都這時候了,纔想起來叫我順便放人?”

 韓子磯輕笑道:“帝王家哪有什麼真寵愛,在皇后面前,她自然算不得什麼了。”

 千秋配合地點頭:“我也是在宮裡混口飯吃,各位英雄不如就放了我?”

 扛把子轉頭,深深地看了千秋一眼,眼神大意爲:你這百年不變的沒出息的臭丫頭!

 千秋低頭,當做沒看見。韓子磯不耐煩了,道:“放不放也就一句話,給個痛快吧。”

 “等你過來了,我們再放這個女的。”扛把子示意押着司徒秀秀的人繼續走:“來吧。”

 韓子磯抿脣,繼續往前走。

 司徒秀秀咬着脣終於沒有哭了,眼裡滿是掙扎。她很想活命,可是韓子磯若是就這麼死了,她怎麼辦?她這害死皇帝的皇后,在大晉可還有立足之地?

 兩人越來越近了,四周都一片安靜,呼吸聲都輕了下去。韓子磯定定地看着司徒秀秀,兩人終於走到一處的時候,他眼神一閃,猛地一腳踢開押着她的人。

 千秋一直在觀察韓子磯的動作,以她對他的瞭解,這廝絕對沒有那麼容易束手就擒。

 於是在看見他起腳的那麼一瞬間,千秋掙開了一直假綁着的繩子,捏着繩子抖開一甩,揚起地上的塵土,趁衆人沒有反應過來,飛快地就朝韓子磯那邊跑。

 這配合簡直天衣無縫心有靈犀,她心裡都忍不住誇獎了自己。那頭韓子磯拉着司徒秀秀跑得飛快,她也連忙跟上去。

 山賊們的反應很快,一見皇帝反悔,立刻擡起弓弩,朝這邊射了過來。

 “千……”有山賊捏緊了手,看着那抹影子,沒忍心射箭。

 千秋邊跑邊閉上眼,心裡默唸對不起一千遍。

 “啊——”司徒秀秀根本跑不動,被韓子磯扯着,步子跟不上,乾脆就跌了下去。

 身後的弓矢紛紛而至。

 韓子磯皺緊了眉,他那方的暗衛也已經都過來護駕,可是中間這麼大一段路,弓箭明顯比人快。

 “快跑哇!”千秋已經趕上來了,看見這情況也皺眉,停下步子想去拉地上的司徒秀秀。

 韓子磯一直看着身後,突然眼神一緊,伸手推了千秋一下,迫使她往左邊走了兩步。

 左邊兩步,就正好擋在司徒秀秀的後背,兩支弓弩精準地射過來,一支射進她的大腿,一支射進她的腰側。

 千秋愣了愣神,扭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韓子磯。

 後者像是驚呆了一瞬,而後迅速地恢復了神情,一手拉起司徒秀秀,一手扶着她,繼續往前走。

 他把司徒秀秀護在身前,把她架在肩上,後頭再有箭,也只會射在他和她身上。

 千秋經常打架,所以經常受傷,她不會像一般女子那樣哭鬧,傷口也總是自己處理一下就好了。

 但是這次,她覺得特別疼,疼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暗衛用的弓弩明顯比山賊們的精良,後頭沒有箭再追上來,倒是有一聲長長的,她熟悉的哨聲。

 “風緊——扯呼——”

 山賊們四散開去,暗衛放了一束煙火上天,山下瞬間響起震天的喊殺聲。

 箭沒有拔,血都流不出來,只是微微滲着些紅,打溼了她漂亮的宮妃衣裳。千秋心想,她這也算是救駕有功,只是不知道韓子磯會賞她多少金子。

 哈哈。

 太累了,還是睡一覺吧。睡着了起來,也許就沒事了。

 千秋迷迷糊糊地掙開韓子磯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前蹦了兩步,腿上的傷口絞肉一般地疼,她只來得及蹦到跑過來的楚越面前,然後安心地暈在他懷裡。

 楚越的臉色沉得難看,韓子磯垂着眸子,將司徒秀秀護送下山,然後吩咐宮中太醫,全部去了景象宮。

 胡虜造反,綁皇后于山,帝往救之,以命換命。有妃捨身護帝,帝后皆安然無恙,妃重傷。

 這到後來不過是史記中小小的一筆,百姓都稱讚這位娘娘真是勇氣可嘉。

 但是景象宮裡,太后太上皇以及升國公主都在,臉色都不太好看。楚越一點沒漏地將當時的場景還原給了他們聽,衆人聽後都是沉默。

 韓子磯坐在外殿,一聲不吭,太后罵了他幾句,也不過是心疼他這麼冒險,萬一真出事可不得了。而太上皇是覺得這孩子用的法子很蠢,萬一出什麼差錯,他還得馬上再生一個兒子。

 韓未晚看着他,只說了一句話:“我原想還做你與娘娘之間的青鳥,但是這件事之後,怕是沒什麼必要了。”

 韓子磯眼睫幾不可察地抖了抖。

 他的選擇是沒有錯的,無論是他的xin命,還是千秋的xin命,自然都沒有司徒秀秀來得重要。當時千秋離皇后更近,他不過是下意識地想保全皇后xin命。

 只是,千秋何其無辜,被他那一推,怕是心都涼透了吧。

 微微捏緊了拳頭,韓子磯閉眼沉默。

 千秋身上的箭已經拔掉了,太醫說腿上的箭沒有傷及筋骨,但是一月之內不能走動,腰上的箭有些兇險,再偏一寸,就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幸好,現在牀上的人只是安靜地躺着,小臉雖然蒼白,沒有xin命之憂。

 太后嘆息道:“靜妃救駕有功,皇帝想好賞賜什麼了嗎?”

 四周的宮人都退下了,韓朔去處理前朝事宜,韓未晚也出去看着御藥房熬藥了。

 “母后……”韓子磯終於沙啞着嗓子喊了她一聲。

 太后搖搖頭,還像小時候那樣抱着他,低聲道:“是愧疚,還是心疼?”

 韓子磯覺得很難受,可是說不出來爲什麼這麼難受。千秋把他當兄弟,也…也可能有那麼點喜歡他。但是他今日舉動,無疑是將所有都統統辜負了。

 愧疚還是心疼他回答不上來,只是覺得難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