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頓晚飯,紀寒深又是一聲沒吭。
本來我今天心情挺好的,但是被他這樣一攪和,既壓抑又慌亂,哪兒哪兒都不舒坦。
吃過飯,紀寒深自個兒下了樓。
我既不想跟他大眼瞪小眼,也不想默默地跟在他身後,當個小尾巴,乾脆去跑步機上慢悠悠的走着。
劉嬸一看,急了,扒着門框催我:“冉小姐,紀先生都下樓去散步了,您怎麼還在這兒呀?您快跟着一起去呀!”
我沒搭理她,栽着腦袋自顧自散我的步。
半小時的樣子,紀寒深就回來了。
次臥的門開着,紀寒深經過的時候看到了我,眉頭一皺,沉沉的丟了一句:“過來。”
我心知沒跟着他去散步,反而留在家裏擺弄跑步機,這種明顯跟他對着幹的行爲惹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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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居然沒感覺到怕,只是特別無奈,心裏悶糟糟的。
進了臥室,紀寒深又在窗邊坐着了,嘴裏仍然叼着一支沒點燃的煙。
“坐。”他指了指椅子。
我聽話的坐了下來,低着頭摳手指,不跟他對視。
“不是心情挺好麼?怎麼現在又哭喪着臉?”紀寒深的語氣微微有些涼意,但好像並沒有什麼怒氣。
我吃驚的擡頭看了他一眼,挺意外他會這麼問。
我想象中,他應該是很生氣的,然後像大部分心情不爽的情況下一樣,狠狠的折騰我。
我想了想,說道:“本來心情是挺好的,但是你莫名其妙甩臉子,我又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想也想不明白,就心情不好了。”
紀寒深沉默了一會兒,輕嘆了口氣:“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
什麼意思?
他沒打算解釋,我也並不好奇。
我一直都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不該我問的,我一個字都不會多問。
紀寒深突然說:“你用不着小心翼翼的,我沒那麼可怕。”
我心裏簡直呵呵了。
我用不着小心翼翼的?
呵呵,我那麼小心翼翼,還不是一言不合就被收拾?
他沒那麼可怕?
呵呵,是誰一邊說不喜歡女人喝酒,一邊沒完沒了的灌我酒;一邊說不喜歡不聽話的女人,一邊又嫌棄我像個木偶?
呵,男人!
可能是我翻白眼的動作幅度有點大,被他察覺到了,他皺着眉頭,不悅的敲了敲茶几:“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搖了搖頭,打起了馬虎眼:“沒有啊。”
紀寒深瞪我一眼,擰了擰眉,沒好氣的吩咐:“去洗澡。”
“哦。”
我背過身去,狠狠的撇了撇嘴。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紀寒深剛纔那番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我前腳剛進衛生間,紀寒深後腳就跟了進來。
洗完澡,我先給自己吹乾了頭髮,然後問他:“你要不要吹頭髮?”
他皺着眉頭橫我一眼,似有不悅:“都已經快乾了,用不着吹了。”頓了頓,破天荒的碎碎念,“等你給我吹,還不如打開窗戶把腦袋伸出去呢。”
我不樂意了,脫口懟了回去:“誰讓你那麼急着洗澡的?你要是等我出來了再洗,我不就有時間給你吹頭髮了?”
紀寒深一噎,又瞪了我一眼。
“還是你想讓我先給你吹頭髮?臥室裏開着空調,我那麼長的頭髮,不趕緊吹乾,要是凍感冒了,那豈不是又要影響備孕了?”
紀寒深又是一噎,悻悻地哼了一聲:“我又沒怪你。”
我詫異的盯着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剛纔懟他,一半是因爲他的確惹我不高興了,另一半是因爲他剛纔說讓我用不着小心翼翼的。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沒發火。
呵,這個男人爲了孩子,脾氣還真是收斂了不少哇。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目前來說,我的日子會好過一些。
“你現在剛剛停藥,之前還生過病,又是掛水又是吃藥的,暫時還不能懷孕。”
我沒理他,他又說:“要不抽時間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做個孕前評估,讓醫生來制定一套備孕方案,我覺得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囉嗦。”我小小聲的吐槽,打從心底裏反感。
紀寒深很少會喋喋不休的跟我說話,通常情況下,他都是很高冷的,惜字如金那一掛的。
也不知道他聽清了我的吐槽沒,眯着眼睛,語氣有點兇的質問:“你說什麼?”
“不做我睡了,困死了。”我瞪他一眼,沒好氣的側過身去關燈。
“嘿!剛纔叫你用不着小心翼翼的,你還當真了,是吧?轉眼就敢給我甩臉子了!”紀寒深笑着罵了一句,在黑暗中撲了過來。
我打心底裏冷哼,十分不屑。
你看,這人難伺候吧?
一會兒要我乖乖聽話,一會兒又嫌我太過聽話。
也許他要的並不是一個逗樂子的情兒,而是一個十全十美的仙女。
次日,我居然睡到了自然醒。
出來臥室,就迎上了劉嬸的笑臉。
“冉小姐,我給您準備了全麥麪包、豆漿和煎蛋,助孕的。”劉嬸衝我眨眨眼。
我頭皮一麻,嘴角都抽了。
紀寒深的嘴上,還真是連個把門的都沒有,什麼話都說。
我沒吃,拿起鑰匙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我買了一堆菜去找樂樂,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好好慶祝了一回。
樂樂眯着眼睛,半醉不醉的呵呵直笑:“王氏終於要完蛋了!太好了!知道陳浩結婚那天,我就在想,要是王氏破產了,你說陳浩會不會腸子都悔青了?”
我喝了一大口酒,諷刺的笑了:“也許,他這樣的人,唯利是圖,爲了錢什麼都能拋棄,又怎麼會後悔呢?”
“現在王氏完蛋了,王佳媛坐牢了,陳浩死了。”樂樂哈哈大笑,“真好啊!這個結局我喜歡!”
可我不喜歡。
王佳媛和陳浩這對渣男毒女,固然說罪有應得,沒有落得好下場,可是我媽何其無辜?我何其無辜?樂樂何其無辜?
我媽丟了一條命,我的人生和名聲全毀了,樂樂失去了工作。
這個結局一點兒也不好。
我大口大口的喝酒,好像只要我喝醉了,這一切就只不過是我喝醉了酒做的一場夢。
夢醒了,一切就都能回到原來的模樣了。
我媽還好好的活着,逢着節假日我和樂樂回去,她總會做各種各樣好吃的等着我們。
陳浩還是那個寵我愛我的模範男友,我們雖然窮,但每一天都在努力奮鬥,規劃着攢夠了首付,就買一套小房子,然後結婚,永遠在一起。
我和樂樂還是少年宮的老師,每天跟孩子們在一起,唱歌跳舞畫畫,日子雖然清貧,卻很快樂。
……
醒來時,天都黑了。
我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已經八點多了。
一個未接來電,微信亮起了一個小紅圈。
點開一看,是紀寒深的電話,微信內容只有一個問號。
我呆呆地盯着手機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唔,我好像又犯錯誤了。
我伸了個懶腰,把樂樂弄回臥室,放到牀上。
本來想留下的,可是轉念一想,上次我夜不歸宿,差點沒被紀寒深弄死,我就肝顫,只能洗個澡,刷個牙,儘可能把酒氣給清理掉,再打車回去。
到悅華府時,已經快十點鐘了。
我估摸着,紀寒深這會兒多半已經氣炸了。
反正不急在這一時半會了,我就慢慢的踱了回去。
今晚的夜色很好,月光皎潔如水,只有寥寥幾顆星星,一閃一閃的。
夜風清涼,風裏帶着梔子花的甜香,沁人心脾。
風一吹,我的腦子越發清醒了。
以前我總是強迫自己不去回想,關於陳浩,關於我那六年餵了狗的青春和愛情。
可是今晚,不知道怎麼回事,那些過往的甜蜜,如潮水一般,不停的往腦子裏涌,走馬燈似的盤旋往復,怎麼也剎不住車。
我真的很愛他。
在三亞的海灘上曬日光浴時,遇到了一對拍婚紗照的新人,男孩子把女孩子抱起來轉圈圈,攝影助理站在梯子上撒花瓣,畫面既浪漫又搞笑。
那會兒我還給陳浩發微信,說以後我們也要在三亞拍婚紗照,要撒很多很多花瓣,下一場花瓣雨。
不知不覺,走到了家門口。
我掏出鑰匙開了門,客廳沒亮燈,主臥的門縫裏透出一線亮光。
我沒開燈,就着那一線亮光,慢悠悠的走了過去。
一推開臥室門,就見紀寒深正躺在牀上,寒着臉抽菸。
見我進來,紀寒深的眉頭一瞬間擰得死緊,眼神冰冷銳利,直直地定格在我臉上。
“我回來了。”我疲憊的打了聲招呼,摘下包包丟進櫃子裏,就側身坐在了牀上。
紀寒深突然撲過來,一把掐住我的下巴,冷然質問:“怎麼回事?”
“啊?”我不明所以,納悶的看着他。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臉,臉色黑沉,眼裏醞釀着一場暴風雨。
我狐疑的摸了一把臉,赫然發現,居然滿手水漬,映着水晶吊燈的光芒,一閃一閃的。
我手一抖,呼吸一滯,突然控制不住的笑了。
也好,掉幾滴眼淚祭奠一下餵了狗的過去,也算是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