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回到了家中。
平野夫人不在，平野四郎的府邸如何處理，葉督軍沒說，至少顧輕舟是不會再去居住了。
她那邊除了幾件換身衣裳，一些普通首飾和脂粉，幾本蔡長亭送給她的日文資料，也沒有其他東西了。
這些，全都不重要。
過了一天，甦鵬又來了，手里拿了一份西醫院的檢測單。
檢測單子上說，他的腦子里可能是受傷了，卻沒有具體的病癥，也許是未知的病情，需要用藥保守治療。
“司太太，我應該怎麼辦？”甦鵬不停搓手，滿心的郁結。
他滿面愁容。
瞧著他這樣，顧輕舟倏然把檢測單往地上一扔。
她皎皎眉目，頓時覆蓋了一層嚴霜。
甦鵬心中一緊。
“司太太”
“甦團座，你這個人真的很討厭。你很聰明，但是你把其他人當傻子！旁人我不管，我顧輕舟是不想做傻子。”顧輕舟眉眼冷峻，暗攜的寒意撲面而來。
說罷，她站起身，同時高聲喊︰“辛嫂，送客。”
辛嫂應聲，從旁邊的小門走了出來。
甦鵬詫異，急急忙忙將眼底的慌亂遮掩︰“司太太，我不知哪一句話說錯了，請您見諒。我是真心求醫的，怎麼會把您當傻子？”
顧輕舟轉過身，往前走了幾步。
她的傷還沒有好利落，故而走路緩慢。
辛嫂則是笑眯眯的，一臉溫和道︰“先生請，太太要休息了。”
甦鵬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肯錯失良機，不走反而追了兩步，聲音高且哀切︰“司太太！”
顧輕舟依舊不理會。
“司太太，這就是您的醫德嗎？您這樣將病人拒之門外嗎？”甦鵬的聲音更高。
顧輕舟院子里的副官和佣人，有幾個走到了側門外面，生怕甦鵬出手傷人。
顧輕舟轉過身。
看著甦鵬，她冷笑道︰“甦團座，你以為我是在詐你？我的醫德，只給真正的病人，你是病人嗎？”
甦鵬的冷汗，沿著鬢角沁了出來。
顧輕舟繼續道︰“你自己想一想，想清楚了再說話！”
甦鵬的舌頭有點硬，腿略微發軟，事情似乎沒了後退的余地。
“司太太，我並非有意隱瞞什麼。”他的聲音，沒了憤怒，只有哀求和軟弱，“司太太，求您了。”
顧輕舟不為所動。
甦鵬繼續道︰“司太太，我不敢把您當傻子，我是混賬！”
說罷，他扇了自己兩個耳光，算是給顧輕舟賠罪了。
事情進展到了這里，顧輕舟才給辛嫂使了個眼色，對辛嫂道︰“你們先下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準進來，也不準有人偷听。”
辛嫂擔憂看了眼顧輕舟。
顧輕舟搖搖頭。
辛嫂是很遵從佣人的本分，規規矩矩退了下去，沒有自作主張。
顧輕舟重新請甦鵬坐下。
她自己先直接問︰“為何要裝病？”
甦鵬的唇色略微發白，鬢角也汗涔涔的，幾欲開口又詞窮得厲害。
“司太太，我是真的病了，您能不能幫我開個藥方？”甦鵬的聲音軟了，不再賣弄他的聰明，像個可憐蟲一樣，只差給顧輕舟跪下。
“為何找我？”顧輕舟又問。
甦鵬不回答。
其實這些問題，顧輕舟自己都有答案。
甦鵬為何裝病？因為他想要退伍，離開軍營。至于他離開的目的是什麼，顧輕舟不知道。
為何找顧輕舟，因為顧輕舟是第一神醫，是葉督軍府的貴賓，她的診斷可以取信于督軍，讓甦鵬的退伍申請更加順利。
他想要利用顧輕舟。
然而，顧輕舟的第一神醫，並非浪得虛名，對于自己的診斷，她非常有信心。
她一開始就察覺到，甦鵬並沒有頭部的疾病，也沒有任何導致頭疼的疾病，她還以為是自己疏忽了。
今天看到甦鵬拿過來的資料，很顯然西醫對他的病也是拿捏不準。
診斷就類似了。
顧輕舟立馬斷定，甦鵬是裝病。
“你可知道，裝病想要退伍，無非就是逃兵。你知道葉督軍如何處置逃兵的嗎？”顧輕舟疾言厲色。
甦鵬一張臉白得像紙。
他當然知道逃兵的下場。
下場就是死。他是軍官，更加不可能免罪。
葉督軍如果知道他如此弄鬼，只會當場槍斃了他。
甦鵬是挺聰明的，卻看錯了顧輕舟。
他沒想到顧輕舟如此強悍，又對自己的醫術這樣自信過頭。
他可以死咬不承認，而顧輕舟也可以去告訴葉督軍，到時候葉督軍相信誰？
葉督軍自然是相信顧輕舟的。
甦鵬頓時走投無路。
他低垂了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說啊，你不開口，是預備如何？”顧輕舟問。
甦鵬囁喻。
“對不起。”良久之後，他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
“好，我接受了你的道歉。”顧輕舟道，“你告訴我，為何想要退伍，離開軍營？”
甦鵬不答。
他眉頭痛苦蹙在一起。
顧輕舟道︰“既然你不說，我也不能勉強你，你走吧。”
甦鵬抬眸，眼神里充滿了懼色，問顧輕舟︰“您”
“我不會告訴葉督軍。”顧輕舟道。
甦鵬心中倏然一松。
稍微輕松了點，他的理智慢慢佔領了上風，他突然想到，自己如今這局面，已然是走投無路了，除了顧輕舟還有誰能幫他？
首先，顧輕舟知道了他的秘密，她一旦派人去查，他的事就兜不住其次，顧輕舟是善意的，她有可能會幫助他。
甦鵬抬起臉，聲音沉重而遲緩︰“司太太，我”
“我不會幫你撒謊，你走吧，沒必要告訴我。”顧輕舟道。
甦鵬只差給她跪下︰“不，司太太，求求您幫幫我。除了您，我也沒地方可以求助了。”
顧輕舟蹙眉︰“你還賴上我了？”
甦鵬舔了下干裂的唇，心想真要做一次無賴了，他也是沒了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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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過去求葉嫵的，可葉嫵到底只是個小孩子，葉督軍未必就能听得進去她的勸告，而顧輕舟卻不同。
顧輕舟是司太太，她在葉督軍眼里，算是成年人了，她的話才有份量。
“司太太，求您了。”甦鵬道，然後他不等顧輕舟拒絕，開始自顧自說起了他的困境。
他把自己遭遇的問題，全部告訴了顧輕舟。
雖然說了，說得也是半遮半掩，顧輕舟卻全听懂了，頓時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