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月夜遇襲

發佈時間: 2023-04-13 13: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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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之時,一頂八臺大轎匆匆離宮。

 直奔高府。

 八臺大轎從角門進了府,停在院中。高坤急急忙忙從轎中走下,快步奔向後院。

 後院樹木掩映的深處。微微有燈光從花房裏透出。

 高坤抹了抹額上之汗,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才擡腳邁步走進花房。

 “乾爹……”

 無人迴應,唯有滿花房只長葉子不開花的優曇婆羅舒展着碧玉般的嫩葉。

 “穆青青被發現懷的不是?種,惹怒了皇帝,被灌了墮胎藥,扔進了冷宮。”高坤對着寂寂無聲的花房好似在自言自語。

 過了好一陣子,才從花房深處傳來一聲淡淡的嘆息,“無用之子……”

 “乾爹的意思是,任由她自生自滅,不用理會麼?”高坤猶疑的問了一句。

 但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迴應。

 他心中有些打鼓,擡腳想退出花房,忽而想到了什麼,又小心翼翼擡頭衝裏面說道:“對了。乾爹,原來那穆青青的生辰八字是假的,她乃七月十四鬼節生人。皇帝許是也忌諱這個,所以最後才狠了心。”

 他記得七月十四對乾爹來講,是個很特殊的日子。

 每年七月十四左右的時候,乾爹都會離開幾日。

 果然,他說完這句話不久,就聽到花房深處的人回道:“七月十四的生辰?”

 “是,乾爹。”雖不見人,高坤仍舊躬身回道,神態舉止,恭敬之至。

 “且保了她的命,別讓她死在冷宮裏,或還有用。”

 花房深處。幽幽一聲嘆息,似藏了無限惆悵在這聲嘆息裏。

 高坤應了一聲,又站了一會兒,不聽裏面傳來旁的吩咐。便悄悄退出了花房。

 出得花房,才長出一口氣。擡頭看了看天上閃爍的星辰,他什麼時候能把乾爹的本事全學到手就好了。

 高坤這麼想着,擡腳向外走去。

 坐上了他的八擡大轎,晃晃悠悠回了皇宮。完全沒有來時的侷促緊張。

 穆青青忽覺臉上一陣溫暖。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些許的月光透過破敗不堪的窗櫺落了進來。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不知已經昏死過去多久,身下的污血都乾涸了。

 身子底下的地面未被暖熱,她的身子卻是被凍的冰涼冰涼的。

 若不是身邊之人,用溫水給她擦着臉,將她喚醒,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會一直這樣躺在這裏,躺倒死,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你是誰?”她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是沙啞的。

 那婉轉的歌喉,此時卻澀的難聽。

 “奴婢是高公公的人。高公公就在外面。”宮女淡聲答道。

 她仍舊用巾帕沾着木桶中的溫水,爲她擦洗。

 “別擦了,我都是快死的人了,還在乎這些做什麼?”穆青青擡手擋了她的動作。

 門口的月光倏爾一暗。

 高坤站在門邊,居高臨下,“這麼快就想死了?”

 穆青青擡眼看向高坤,淒涼一笑,“我現在還能指望什麼呢?”

 “指望什麼?指望你自己呀!”高坤背着手,“只要活着,就總有希望,死了,才是什麼都沒有了。”

 穆青青呵呵一笑,她是死過的人,這個道理,她怎會不明白。

 可是皇帝絕情,命人給她灌下墮胎藥,又將她關入冷宮,冷宮如此破敗悽慘,無人照料,她說不得哪日就無聲無息的死在這裏。她還能指望自己什麼?指望這絕境之中,再冒出來一線生機麼?

 “皇上只說將你關入冷宮,可沒說要你的命,這不是還有機會麼?你只需在冷宮之中養精蓄銳。天無絕人之路,總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高坤的話,讓躺在地上,絲毫沒有求生意志的穆青青忽而折起了身子。

 不過她太過虛弱,眼前一黑,又要跌回去。

 還好她身邊宮女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呵呵。”高坤見她反應,滿意的笑笑,“莫急,這種事情,急不來的。如今養好身子,才是關鍵。”

 穆青青藉着一旁宮女的手,總算坐直了身子,大口喘着氣,擡手指了指左右,“高公公你瞧瞧,就這種地方,要什麼沒什麼。我指望什麼來養好身子?”

 因爲慕青忽然坐起,體內又有未流盡的污血流了出來。

 破敗的屋子裏,忽然瀰漫出一股子的血腥氣。

 高坤掩了口鼻,倒退兩步,站在門外,“不是還有我麼,定不會叫你餓死在這裏的。紅綃是我帶出來的丫鬟,這幾日,會趕過來照顧你,你有什麼要求也可以告訴了紅綃,叫她轉告我。我能幫你的只有這麼多。其他,還是要靠你自己。畢竟,你的命,如今還是握在你自己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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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坤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穆青青看着地上的一片暗紅,體下冰冷黏膩,甚是難受,腹中又一陣陣的痛着,她艱難開口道,“能給我備一桶溫水麼,我想沐浴。”

 高坤聲音遠遠傳來,“可能你還沒看清自己的處境,這裏是冷宮,不是華音殿。”

 說完,便聽不到他的聲音了。

 穆青青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無奈的坐在地上。

 “娘娘,地上涼,做得久了,對您身子不好。”紅綃低聲道。

 “我都在地上躺了那麼久,不也沒死麼?”穆青青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是,但接下來的幾日,您定然會腹痛難忍,日後月信來事,也會痛。”紅綃淡聲回道。

 以前從沒有哪個宮女敢在她面前這麼不客氣的說話。

 穆青青回頭,瞪着紅綃。

 從她進宮那日,宮裏的所有人都對她客客氣氣的,誰見了她不是笑臉相迎?

 紅綃只低着頭,沾着木桶裏的水,對她逼視的目光恍若未見。

 “水涼了。”穆青青總算是按着紅綃的肩,從地上站了起來。

 “娘娘將就一下吧,待會兒只會更涼。”

 ……

 昔日榮寵無以復加的賢妃,陷害皇后不得,朝夕之間就被打入了冷宮。

 宮中妃嬪再次對整日不聲不響,狀似十分軟弱好欺的皇后有了重新的認識。

 就連每日裏來給皇后請安的妃子,都比平日裏恭敬了許多。

 皇后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仍舊和和氣氣,對誰都笑臉相迎。

 倒是皇帝,一連幾日都未招幸任何妃嬪。

 每當暮色降臨,便只帶了貼身的太監,在華音宮外走走轉轉,偶爾停下腳步,似在回憶,曾經他和穆青青攜手在此的情景。

 滄桑悄悄爬上?顏。

 後宮衆妃都擔心不已,好在有新晉的道長,玄機子開解皇帝,皇帝才算是好了許多。

 總算吩咐高坤,將華音宮中,賢妃曾經用過的物件,原樣擺放的物件全都歸置起來,此事算是瞭解。

 高坤帶人前去收拾打理之時。

 忽見一人影從後窗一晃而過。

 高坤不動聲色的命人繼續收拾,自己則悄悄出了寢殿。

 來到殿後,未見人影。

 忽有一人,從高處的樹枝上翩然躍下,捂上了他的口。

 高坤擡手擒住那人手腕,旋身而起,一掌擊向那人胸口。

 灌注內力的一掌卻堪堪停在那人胸前,“是你?”

 那人緊緊盯着他,“穆青青呢?”

 高坤收手一笑,“失寵了,你不知道麼?”

 “那她腹中的孩子呢?”那人冷聲問道。

 高坤挑了挑眉梢,“墮掉了。”

 “什麼?!”那人擡手,一拳打在粗壯的樟樹上。

 只聽樟樹咔嚓嚓——響了幾聲。

 高坤擔憂的擡頭看了看那樟樹,又看了看那人的手,皺眉道:“你不會真對她動了心思吧?”

 那人冷眼看向高坤,“你怎不保她?”

 高坤翻了翻眼,“出事之時,我不當值,便是我當值。皇上下的旨,我還能抗旨不成?”

 那人攥緊了拳頭,高坤緊緊盯着他的拳頭,生怕這一拳,他不砸向樹,反砸向自己。

 “好了,不就是一個女人麼?還是皇帝用過的女人,心裏還惦記着旁人,你掛念她作甚?”高坤擡手拍了拍他的肩,“便是孩子沒有了,以後也會多得是。這大白天的,你混進宮來做什麼?還不趕緊出去?”

 那人冷哼一聲,揮開高坤的胳膊,縱身躍上房頂。

 瞬息之間,幾個縱跳,沒了蹤跡。

 高坤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摸了摸自己沒有鬍子的下巴,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有點意思……”

 這幾日煙雨似乎都有些悶悶不樂。

 同宣紹一同用晚膳之時,也很有些心不在焉。

 宣紹放下了筷子,見她還拿着筷子,夾得米粒都落回了碗中,卻好像仍未察覺,很是有些怔怔。

 宣紹擡手,拿下她手中筷子,揮手讓人撤下了飯菜。

 “走吧,陪我到院子裏走走。”宣紹牽了她的手道。

 煙雨點點頭,起身跟他出了房間。

 夜風微涼,桂花的香味被吹散在空氣中,沁人心脾。

 煙雨看着腳下的青石路,耳中聽着各種蟲鳴鳥語,風過樹葉,遠遠人聲。心頭卻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你在對她懷有愧疚麼?”宣紹牽着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煙雨一怔,搖了搖頭,“她落得今日,乃是自作自受,便是沒有我,她也不會有好下場。我只是……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無辜的,還沒有機會來到這世上,就被謀算去了xin命……怎麼說,也是一條命……”

 煙雨低嘆了一聲,“不過我知道,就算再來一次,我仍舊會幫助皇后。你說,人是不是很矛盾?明明……”

 煙雨忽然停住話頭,側耳凝神,向某個方向聽去。

 宣紹看出她臉色不同,也沒有追問,只隨着她摒氣細聽。

 他只聽到近旁的水聲潺潺,風過樹葉沙沙作響,並未聽到旁的異動。

 “有人悄悄靠近,似乎來者不善。”煙雨眉頭微蹙,對宣紹說道。

 宣紹點了點頭,輕輕吹了個唿哨,宛如夜鶯啾啾的叫。

 煙雨聽到唿哨落後,暗中有人悉悉索索的靠近。

 “不必擔心,宣府之中,豈容旁人登堂入室。”宣紹握了握她的手。

 兩人向前,走進涼亭中坐下。

 煙雨仍舊在凝神聽着。

 宣紹卻氣定神閒,絲毫不將夜闖宣府的人放在心上。

 忽而寒光一閃。

 一柄長劍映着月光,冰冷的劍光晃過宣紹的眼。

 煙雨和宣紹都向那劍光看去。

 一身長魁梧的黑衣之人,躍然上前,長劍直指宣紹。

 煙雨心中禁不住的一緊。

 宣紹握着她的手,坐着沒動。

 靜謐的院中,月光恬淡,銀輝落在不遠處的活水之上,波光瀲灩。

 那黑衣人還未能靠近宣紹。

 忽而暗中竄出數人,將黑衣人圍困其間。

 黑衣人想要甩脫幾人,接近宣紹。

 可幾人將他困的緊緊的,他始終不能脫離困境。

 “來者何人?”宣紹淡聲問道,似乎完全不受面前緊張的局面影響。

 煙雨緊緊的抓着宣紹的袖子。

 她是外行,刀光劍影之下,也只能看個乒乒乓乓的熱鬧。

 那人聽聞宣紹的問話,並不作答,只是招式越發的狠厲起來。

 “活捉他!”宣紹吩咐道。

 圍困那人的幾人,似乎配合變換出陣型,叫那人被困的緊緊的,招招狠厲,卻一直無法突破幾人的防線。

 那黑衣人忽而旋身而起,長劍宛如遊?,瞬間在空中挑出數個凌厲的劍花,凌厲的劍氣撞在圍困他的幾人身上。

 那幾人忍不住悶哼一聲,退了兩步。

 但很快又回覆陣型,並未叫他逃脫。

 煙雨卻忽覺宣紹握着她的手,驟然增加了幾分力氣。

 她擡眼向他看去,卻見他眼睛微微眯起,更聽得他胸中心跳,也驟然加快了幾分。

 自從那黑衣人出現,他一直都十分淡然的。

 爲何在那人使出那一招之後,他忽然神態有異?

 眼見幾人就要將黑衣人困死,活捉之時。

 忽然破空聲而來,宣紹護住煙雨,縱身向後飛掠。

 幾顆銀光閃閃的暗器正釘在兩人適才站着的地方。

 煙雨擡眼看去,見一席豔紅的碩大斗篷彷彿從天而降,大大的兜帽之下,漆黑一片。

 “是他!璇璣閣閣主!”煙雨忍不住驚道。

 卻見那身着寬大的斗篷之人,並未上前與宣紹纏鬥,只用暗器逼開幾個圍困在黑衣人身邊的宣家侍衛。

 抓着黑衣人就縱身躍起。

 “追!”宣家侍衛縱身追去。巨來溝亡。

 宣紹卻只是看着兩人消失的方向,默默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相公,相公,你怎麼了?”煙雨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宣紹這才驟然驚醒一般,看向她的臉。

 煙雨發現,他臉上竟有她從未見過的駭然和怔忪。

 他這是怎麼了?

 宣紹緩緩的吐了一口氣,終於恢復平日裏的淡然。

 她一向以爲,他是泰山崩於眼前都可以巋然不動的人,剛剛的神情,真的是他會有的麼?

 有什麼事,是藏在他內心深處,而自己不知道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