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救治

發佈時間: 2023-04-13 13: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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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罷了晚膳,也不見宣紹回來,煙雨有些困,便在牀上躺了。

 想着待他回來。自己再起來也好。

 可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天不過矇矇亮,她睡得很穩妥,所以醒的也早,一睜眼,便瞧見宣紹一張放大的俊臉。

 “你何時回來的?”煙雨手支着身子,從牀上坐了起來。

 宣紹輕笑,“半夜裏回來,原本還擔心會吵醒你,誰知你竟睡的那麼沉,叫都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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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雨不信,“怎麼會,我專門留了精神,要等你回來的!”

 宣紹在牀邊坐着,煙雨聞着他身上有剛沐浴過後那種清爽的味道。且瞧他確實是新換過衣衫,這才半信了他的話。

 “高坤可有聯繫你?”撇開那無關緊要的話題,她急促問道。

 “嗯。”宣紹點了點頭,“昨天夜裏,高坤遣人尋到的皇城司,說,今日上午,將人帶到高府。”

 煙雨點了點頭,“那還等什麼,快讓我起來。”

 宣紹擡眼看了看窗外的天光。

 “現在?還早的很吧?”

 煙雨卻是有些心急。既然決定挽回,既然決定救醒宣文秉,那就事不宜遲,定要竭盡全力。

 她已經想清楚了,這輩子。她真的很想很想和宣紹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也要和宣紹的父母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如果宣文秉真的救不醒了……那她將一輩子背負着毒死宣紹父親的罪責。這讓她日後如何面對宣夫人,這讓她日後如何面對她和宣紹的孩子?

 如果孩子問起祖父去哪兒了?她如何回答?

 倘若孩子將來長大,知道竟是自己的母親親手毒害了自己的祖父。她又該如何自處?

 乾脆也睡不着,煙雨沒有理會宣紹的反對,還是早早的起了身。

 讓浮萍伺候她梳洗之後,簡單的用了早膳,便開始計劃。今日如何拿到解藥。

 爲了上午的事能夠順利穩妥,宣紹今日未在去皇城司,而是在家中留了下來。

 煙雨細細和他商量着每個細節。

 眼看天已經大亮,煙雨更是坐不住了。

 “走吧!”煙雨起身道。

 宣紹雖表面看起來十分的平靜,其實內心裏也急切不已。

 穆青青昨夜醒來用飯,吵嚷了一個晚上,半夜裏才睡着。

 今日一早醒來,又被人灌了迷藥,如今還昏昏沉沉的在昏迷中。

 仍舊是乘着宣紹的馬車,穆青青被安置在後面的隔間裏。

 馬車平緩的駛向高府。

 煙雨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

 宣紹擡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別緊張,我知你很想救醒他,我也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所以……”

 煙雨擡手捂住了宣紹的嘴,“所以,我一定會拿回解藥,救醒父親的!一定!”

 宣紹聞言看她,他漆黑如曜石一般的眼眸中,是她清晰的倒影。

 她的手不自覺的用力,顯示着她內心的堅定。

 馬車在高府外停下。

 車伕去叫了門。

 不多時高坤府上的管家便應了出來。

 宣紹扶着煙雨下了馬車,兩人走進高府。

 馬車則從側門饒了進去。

 兩人被請進花廳,高坤正坐在花廳中喝着茶,等着他們。

 “宣公子倒是來得早。”高坤似笑非笑道。

 宣紹淡淡看他一眼,並未理會他。

 “煩請宣公子在這兒稍坐片刻,我帶少夫人去見見那一位。”高坤起身道。

 “我與她同去。”宣紹握住煙雨的手。

 高坤搖頭,“那不行,安神醫說了,他只見宣少夫人,不見你。”

 “這是爲何?”宣紹冷哼道。

 高坤咧嘴一笑,“爲何?不爲何,我只知道,如果你們不按安神醫說的做,只怕得不到你們想要得到的東西。”

 煙雨握了握宣紹的手,“沒事,你不必擔心。”

 她正要將手從他手中抽出,宣紹卻是握的更緊了些,“無論如何,保護好你自己最爲重要!如果他……不肯給,你不要逞強,我們再想別的辦法,你……定要全身而退!”

 煙雨輕笑着點頭,“放心,我會的。”

 這裏是高府,大白日的,暗衛亦不好近身保護。

 宣紹只能目送煙雨跟着高坤緩緩出了花廳。

 煙雨叫他莫要擔心,他又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雖然安念之是煙雨的舅舅,可安念之脾xin古怪,上次得見,也不見他對煙雨有多少情分在。

 煙雨想要挽回自己父親xin命的心,他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怕她會在安念之面前剋制不住。倘若他爲難她……

 宣紹只覺坐立難安。

 煙雨跟着高坤來到後院,高坤在停在那片灌木叢之外。

 讓煙雨獨自走了進去。

 煙雨凝神細聽,緩步踏入。

 後院之內,只有安念之一人,且他此時正等在院中,並未如往常一樣,在花房之內。

 煙雨心下安定了不少,步子卻越發的快了些。

 穿過灌木林,院子裏的青石路被打掃的十分乾淨。

 安念之就站在花房一側的廂房門口,瞧見煙雨走來,衝她招了招手。

 煙雨走上近前。

 “穆青青呢?”安念之直接問道。

 “在馬車上。”煙雨頓了頓,“解藥,舅舅是否配好?”

 安念之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細白的小瓷瓶,和當初他給煙雨,盛放毒藥的瓷瓶別無二致。

 煙雨皺眉,狐疑的接過,“這是解藥?”

 安念之瞟了她一眼,“你懷疑什麼?”

 煙雨抿嘴,“舅舅可能給我解藥的藥方?”

 安念之嗤笑一聲,“怎麼?你信不過舅舅?”

 煙雨搖頭,“舅舅不是也信不過我麼?”

 安念之哼道:“這就是解藥,我若想殺了宣文秉,何須這麼麻煩,只消不給你解藥,過不了三日,他就咽了氣了。信不信在你,反正藥我已經給你了!”

 煙雨皺眉,將瓷瓶攥緊,“既是解藥,爲何舅舅不肯將解藥的藥方給我?”

 “便是給你,你們也做不出。”安念之很是傲然的說,“信就拿解藥救他,不信,就等着看他死。”

 說完,他無聲而笑,臉上盡是得逞和諷刺。

 煙雨微眯着眼睛看他,安念之似乎很喜歡這種將人逼入絕境,不得不按着他的話做的感覺。曾經是,如今也是。

 “好了,我沒有時間在這裏同你廢話,讓人將穆青青送過來。”

 煙雨還想再說什麼,卻瞧見安念之仰頭長嘆一聲。

 “八年多了……終於等到了這一日,八年,對我來說卻是如此漫長,比以往都更加漫長……玉芝……”他低聲喃喃。

 煙雨聞言蹙了蹙眉頭,上前一步。

 “舅舅,你打算如何將母親的靈魂,從穆青青身上喚醒?你有幾成把握?此事聽起來,如此玄乎……你……”

 “你懂什麼?”安念之冷冷瞥了她一眼,“解藥你已經拿到,還不快走!”

 “那是我的母親,不管你打算怎麼做,我都有權利知道!”煙雨堅定的說。

 安念之面上不屑,“你的母親?你都爲她做過什麼?總算是得知了真相,爲她報了仇,如今呢?又舍不得你那情郎,千方百計的想要拿到解藥,還說什麼讓宣文秉看着宣紹親近你,痛徹心扉!你自己心裏怎麼想的,你最清楚!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和我談你母親?”

 煙雨眉頭緊緊蹙在一起,“想要報仇的是你!母親雖是被人害死,但母親生前一向豁達寬容,她未必像你這般對報仇執念不忘!她生我養我,就算我不曾爲她做過什麼,不曾在她身邊盡過一天孝道,亦改變不了她是我母親,我是她女兒的事實!你不過是她哥哥,豈有我這個女兒更加親近?”

 安念之聞言,面露慍色,擡手就要抓向煙雨。

 “我母親在看着你!”煙雨大驚,厲聲喊出。

 安念之聞言一怔,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和安玉芝十分相似的面孔,冷哼一聲,收回了鷹爪一般的手,“若不是看在你長得酷似你母親,我絕不饒你!趁我改變主意以前,滾!”

 煙雨在心裏咬牙切?,卻對這安念之無可奈何。

 宣紹不在,她不會功夫,豈能和安念之這瘋子硬抗?

 在他心裏,許從未將自己當做過外甥女,若不是她面容肖似母親,只怕此時已沒了命在。

 好在解藥已經到手,雖然沒有拿到藥方,但有藥在,回去讓路南飛檢驗一番,也比一無所獲的好。

 煙雨看着安念之冷漠的脊背,轉過身,快步穿過了灌木林,出了後院。

 宣紹正在二門處等着她,見她出來,立即上前,雙手握住她的肩,“你沒事吧?”

 煙雨長長出了口氣,“沒事,藥拿到了,藥方沒有拿到……”

 話未說完,就見高坤從後面走了過來,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看見都想踩上兩腳。

 “事兒辦成了?那還不走?怎麼,想晌午留在高府用膳?”高坤說道,“哎喲不巧,我跟皇上告假的時辰差不多也到了,也該進宮去了。”

 煙雨翻他一眼,與宣紹一同向外走去。

 “對了,昨夜裏冷宮忽起大火,被貶謫的賢妃燒死冷宮,據說死相悽慘,被燒得面目全非。此事,宣少夫人知道麼?”高坤不陰不陽的在他們身後說道。

 煙雨腳步一頓,但又很快向前走去。

 “高總管辦事,想來是妥帖的很,不會留下蛛絲馬跡給人尋,知不知道,又怎樣?”

 煙雨的口氣聽起來,似乎若無其事。

 但心裏免不了有些嘆息,爲昨日那女子,吳王氏嘆息。

 本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不過是受不了相公對自己和女兒毒打,又無力反抗,才走偏了路。比宮裏那些踩着別人的xin命,耍盡手段以上位的人不知道要無辜上多少,卻要替穆青青這般枉死,實在無辜。

 高坤見她反應不大,也興趣寥寥,沒送上幾步,便讓管家代爲送客,自己轉身去了別處。

 宣紹和煙雨離開高府,乘着馬車,直奔宣府。

 煙雨在馬車之上,面色卻一直不太好。

 宣紹握着她的手,亦是發覺,她手心微涼,手也在微微的顫抖。

 “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事?”宣紹低聲問道。

 煙雨擡眸看了他一眼,心下有幾分猶豫,但想到一人計短,兩人計長,還是緩緩開口道:“我覺得安念之已經瘋了……你知道,他讓我們以穆青青交換解藥,是想要在穆青青身上復活我的母親。可這種事……豈是人力能做得到的?穆青青的死而復生或許是天意,我的母親卻已經離世八年了……且不說這種事究竟有幾分把握,只說他若真的能救醒母親,那母親自己願意醒來麼?她醒來要面對的是什麼?是八年前丞相府的覆滅,是她所有親人的離世。我記得母親和父親感情很好,安念之對母親的感情卻似乎已經遠遠超出了兄妹之情……這樣,母親真的會願意被復活麼?”

 煙雨說着,眉頭已經輕輕蹙起,她微微搖頭,“此事讓人甚是憂心……我不想……不想由着安念之胡來,那畢竟是我的母親呀!”

 宣紹握着她的手,重重的點頭,“你不是說,懷疑母親的遺體就被藏在高府中麼?我們去奪回來!”

 煙雨擡眼看他,看到宣紹眼中的堅定,她心頭好似忽然就有了力量。

 果然,一個人的愁苦兩個人分擔,就會不一樣。

 他在她身邊,好似一棵可以全心仰賴的大樹,爲她遮風擋雨,爲她分憂解愁。

 “嗯,先救醒父親,然後奪回母親的遺體。想來他要救醒母親這種事,也非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我們還是先救醒父親要緊。”煙雨反握住他的手。

 兩人回到了宣府。

 原本宣紹打算和煙雨一起帶着解藥前去父親母親那裏。

 可煙雨只覺得心虛,沒有勇氣去面對他們,不敢前往。

 任宣紹如何安慰,她都鼓不起勇氣來。

 可當宣紹一個人帶着解藥離開之時,她卻想起,這解藥是安念之給的,安念之雖保證是解藥,可她卻是信不過安念之。

 想到此處,卻是坐立難安,終是讓浮萍扶着她,也追去了正院。

 這是她對宣文秉下毒以後,第一次在踏進正院,第一次再踏進宣夫人的院子。

 眼前景物依舊和十幾天前無甚變化,只是她整個人,整個心,整個宣家的關係卻好像在這十幾天內,經歷了滄海桑田。

 浮萍攙扶着煙雨上前。

 守在門口的丫鬟瞧見她,眼睛都有點直,似是沒想到經過了這麼一場事兒,她居然還敢出現在這裏。

 但她怎麼說,如今也還是宣家的少夫人。

 丫鬟雖百般不情願,卻仍舊福身行了禮,擡手打起了簾子。

 浮萍扶着煙雨邁進上房。

 宣夫人和宣紹此時正坐在上房正間的花梨玫瑰椅上,見她進來,目光都向她投來。

 宣紹有些意外,剛纔無論他怎麼說,怎麼勸,她都不肯來。如今到又自己追了來。

 宣夫人看着煙雨,表情卻無甚變化,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也沒有開口搭理她。

 “母親。”煙雨面上雖顯得平靜,但內心早已波瀾不停,甚是忐忑,她福身朝宣夫人行禮。

 這一場謀算之後的見面,是無可避免,遲早要面對的問題。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日後和宣紹好好的生活,就不可能逃避他的父親母親。

 宣夫人淡淡點了點頭。

 煙雨起身,退到宣紹身邊。

 宣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讓她坐下,“我叫人尋了路南飛過來,究竟是不是解藥,還需辨認一番。安念之素來心機重,謹慎些總沒有錯。”

 煙雨點了點頭,輕聲道:“是,我追來也是這個意思,他雖說是解藥,卻不肯交出藥方,多少總讓人心裏沒底。”

 兩人正說着話,路南飛便從外面趕了回來。

 宣紹將細白的瓷瓶交給路南飛。

 路南飛扭開瓶塞嗅了嗅,又將瓷瓶中的藥到出在手心。

 藥被製成藥丸的形態,一顆只有綠豆那麼大,紅的發黑的顏色,躺在他手心裏盈盈似有光華在藥丸表面流轉。

 “怎樣?”宣夫人忍不住問道。

 路南飛蹙眉,有些爲難的擡起頭來,“藥已經被混合在一起,經過炮製,煉製,製成藥丸,這……卑職已經分辨不出藥xin,只略略能辨出幾味藥材。”巨帥坑號。

 煙雨聞言,忽而想到昨日帶回來的靈兒,靈兒嗅覺極爲敏銳,或許她能嗅出裏面都用了什麼藥?可轉念一想,靈兒不過是個五歲的孩童,就算能分辨出來不同藥材的氣味,只怕她不認識藥材,也說不出什麼。

 煙雨忍不住惋惜的輕嘆一聲。

 “無妨,不必太過擔憂。安念之不是也說了麼,他若是真想要父親死,無需費力再製什麼解藥,只需等着時間耗盡。”宣紹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煙雨略點了點頭,輕聲對他言說:“昨日帶回來那小姑娘靈兒,嗅覺極爲敏銳,若她識得藥xin,或許能分辨出藥中都有什麼……只可惜,她還太過年幼,又沒有接觸過這些。”

 煙雨語氣十分惋惜。

 路南飛聞言,擡起頭來,“果真嗅覺極爲敏銳?”

 煙雨擡眼看他,點了點頭,“可她不認識藥材的。”

 路南飛神色有些激動,“無妨,能多辨出一些,便多一分把握。看了配置毒藥的藥方,我對所需解藥也有一些想法,只是不能確定。”

 宣紹聞言點了點頭,“那便將她帶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浮萍福身退下。

 不多時,已經換了新衣,正在跟着旁的丫鬟學一些簡單禮儀的靈兒就被帶了過來。

 靈兒雖年紀小,但人並不浮躁,不似其他孩童那般,只想着玩兒。

 只半天功夫,此時行起禮來,已經有模有樣了,看得出,這一上午,她沒有偷懶,學的很認真。

 “見過夫人,公子,少夫人,路大人!”靈兒在浮萍的指點下,朝衆人施禮。

 “起來吧。”宣夫人原本等着能辨出藥材,快些救自己相公的轉機。

 可眼前這女兒看起來不過四五歲的年紀,這麼小的小孩子,能帶來什麼轉機?宣夫人眼中難掩失望,她側臉看了煙雨一眼,很快轉開視線,幽幽嘆了一聲。

 煙雨心中亦是既焦急又沒底。靈兒嗅覺敏銳,她是可以確定的,可靈兒年紀太小,也是不爭的事實,這麼小的孩子,能幫上忙麼?

 路南飛半蹲在地上,看着靈兒道:“聽聞你嗅覺十分敏銳,這裏有一些藥材,你嗅過它們的味道之後,能將它們記住麼?”

 靈兒看他一眼,見他面容白淨,但渾身散發着冷氣,便有些懼怕,往浮萍身邊退了兩步,才點點頭道:“可以試試。”

 路南飛將手中倒出的一粒藥丸放在她鼻下,讓她仔細嗅了嗅。

 靈兒閉目深吸幾口氣,然後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這時丫鬟們奉着一溜的托盤,托盤上放着各種藥材,從外面走了進來。

 靈兒一種種藥材嗅過去,有的她剛一靠近就搖了搖頭。

 有的則仔細的深嗅幾口,“這個有!”“這個也有!”

 ……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一屋子的人都靜靜的看着靈兒。靈兒稚嫩的小臉兒之上,已經有微微的汗水,和明顯的疲態。

 路南飛臉上的表情越發的驚喜,盯着靈兒的眼神,好像在盯着什麼寶物一般。

 “似乎還差了一樣。”靈兒咬着自己的手指頭說道。

 浮萍半蹲在她身邊,見狀,將她的手指從嘴裏拉出。

 靈兒不好意思的看着她笑了笑,擡頭對路南飛道:“差了一樣,這藥丸裏有的,擺上的藥材裏沒有,我說不出來那是什麼味道,但就是差了樣!”

 宣紹讓人研好了磨,路南飛將靈兒分辨出來的藥材,都寫了下來。

 他聞言拿起手中紙張,細細看來,“是,沒錯,和我想的相差無幾。你這哪裏是人鼻子!”

 路南飛驚喜的看着靈兒調侃道。

 靈兒聞言,大大的眼睛裏卻蓄上了淚水,她攥着浮萍衣角的手,也緊了幾分。

 “祖母也說,我是狗鼻子……其實我也不想的……”靈兒聲音很小很小的咕噥道。

 旁人只聽得這小女兒嘟囔了句什麼,煙雨耳力敏銳,卻是聽得清楚。

 她知路南飛無意的話,傷到了眼前這個年幼卻十分敏感的小女孩兒,便上前蹲身道:“靈兒莫要傷心,路大人是誇你厲害!誇你嗅覺比平常人要好,你瞧,你剛纔不是忙到大家了麼?我們都沒想到,你這麼小,竟能從這小小藥丸中分辨出這麼多藥材來,你知道麼,你這是幫到我們大忙了!也許靠着你的嗅覺,我們就能救醒宣大人了,到時候,你可是大功一件!”

 靈兒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閃爍的淚光總算收了回去,她帶着濃濃鼻音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問道:“真的麼?不是嫌棄我?”

 煙雨重重點頭,“真的!是高興,驚喜,不是嫌棄你!”

 靈兒這才咧嘴笑了起來。

 一旁坐着的宣夫人雖有些心急,解藥已經到手,自然是早些救了宣大人才好,但也知道,越是心急的時候,越要冷靜下來,辨明了這真是解藥,方纔能放心的給相公服用。

 她聽聞煙雨和那小姑娘的對話,看煙雨的眼神總算比適才緩和了些。

 路大人此時也明白,自己無意的一句調侃,似是傷到了這小丫頭,但讓他給一個小女孩兒解釋道歉,他一個大男人,還真做不來這些。

 浮萍擡眼,斜了他一眼,但她自己倒是先紅了臉。

 “可是我沒有全部分辨出來,還有一樣藥材,味道很奇怪,有點淡淡的香,香中還帶着苦……唔,我也說不清楚,但是如果讓我嗅到了,我肯定能分辨出來的。”靈兒稚嫩的童聲卻帶着無比的篤定說道。

 煙雨緩緩站起了身,回看着路南飛。

 路南飛聞言,沉着臉思索着,“在我想來,僅憑着如今已經分辨出來的藥已是差不多可以解了之前那藥的毒xin了,缺了一味會是什麼呢?”

 路南飛不知是在問旁人還是在喃喃自語。

 靈兒又忍不住擡手,啃着自己的手指。

 很多藥炮製過後,都會香中帶苦,這讓他往哪兒去想呢?

 “呈上來的已經是府裏所有的藥材了麼?”宣夫人也驚異於小小靈兒超乎尋常的嗅覺能力,忍不住問道。

 “是,已經是庫房裏所有的藥材了。”一旁丫鬟答道。

 “會不會是府上藥材不夠?全?要不,去鋪子裏看看?”宣夫人出言。雖然她一刻也不想等下去,真的很想現在,立即將解藥給相公喂下去,救相公醒過來,卻也知道,越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越是不能放鬆警惕。

 “也好,卑職這就帶她去藥鋪裏,回春堂的藥最是?全,離着也不遠。”路南飛上前,彎身抱起靈兒。

 “我……我……我想和浮萍姐姐一起……”靈兒在路南飛懷中,已經嚇得面色泛白。

 路南飛長相白淨,只是一身冰冷的肅殺之氣,讓敏感的靈兒很是畏懼。

 路南飛聞言看了一眼浮萍。

 浮萍臉上立時紅霞一片。

 “讓她跟着去吧,靈兒回來就和她在一起,許是依賴她。”煙雨溫聲對宣紹說道。

 宣紹點了點頭。

 浮萍上前,從路南飛懷中接過靈兒。

 這動作,霎時讓兩人臉上都有些莫名的尷尬,好像有了孩子的夫妻倆一般。

 三人正要行禮方在退出去。

 宣夫人卻擺了擺手,“無需多禮,正事要緊。”

 三人這才快步出了上房。

 無論離開衆人視線的浮萍和路南飛臉上是否還帶着尷尬。

 仍舊還在屋裏坐着的宣夫人,宣紹和煙雨,一時間,氣氛卻有些凝滯。

 宣文秉還在昏迷之中,不管煙雨心中有多愧疚,有多想挽回,但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曾經錯事,想要挽回,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母親……”煙雨望着上座的宣夫人,低聲喚道。

 宣夫人擺了擺手,“你能來,你的心意我看到了。”她幽幽嘆了一聲,“我雖談不上恨你,卻也很難如昔日一般待你,你們坐着吧,我去看看老爺。”

 宣夫人起身,向裏間行去。

 劉嬤嬤從裏間出來,攙扶了宣夫人。

 煙雨垂眸,默默無言。

 宣紹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一向溫暖,無論季節,總能給她穩妥和依靠。

 “慢慢來,不用急。”宣紹在她耳邊說道。

 煙雨點了點頭,“嗯。”

 兩人守在外間,等着路南飛一行回來。

 裏間的絲毫動靜,煙雨都可聽得一清二楚。

 宣文秉時快時慢,時而微弱恍惚止息的呼吸聲,宣夫人若有若無的嘆息聲,皆躲不過她的耳朵。

 如今她更深刻的感受到,執念,真的是非常害人的東西。

 若非她駐守八年的復仇的念頭作祟,又怎會在聽聞宣文秉承認了當年之事時,就剋制不住殺了他的心思?

 倘若她能在當時冷靜下來,思索前因後果,冷靜下來,想想未來的路該如何走,想想自己是葉家,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骨血,這樣貿然爲仇恨拋卻了生命,是否值得?如果能停下來思考片刻……是不是,事情就完全不會被弄到如今這地步?

 煙雨在心底長嘆,事已至此……現在說什麼也無法挽回了,這世上唯有後悔之藥求不得。感嘆曾經的自己做事太傻,起碼能說明現在的自己長進了。

 且總算是沒有將事情弄到真的無可挽回的地步,已經是上天留了情了吧?

 又讓她遇見天賦異稟的靈兒,上天已經何其厚待她。

 煙雨正在心中感慨良多之時,卻聽聞外院傳來路南飛等人折返回來的聲音。

 煙雨忽而起身。

 宣紹擡眼看向她,“怎麼?”

 煙雨急切的看着外面,“他們回來了!”

 她心中已然急跳起來,路南飛他們如此快的回來,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僅剩的一味藥材?如此是不是就可以斷定安念之給的是否就是解藥?那麼,宣文秉是不是也就甦醒在望了?

 不多時,路南飛已經掀了簾子走了進來。

 浮萍和靈兒跟在後面。

 靈兒沒讓浮萍抱着,只牽着她的手,小臉兒紅彤彤的盡是興奮之色。

 煙雨張了張嘴,想問是否找到最後一味藥,可心中的急切讓她越發的顫抖,話在嘴邊,竟問不出口。

 路南飛躬身向宣紹道:“公子,最後一味不是藥。是雞母珠。”

 雞母珠?那是什麼東西?

 煙雨從未聽聞過這名字,不是藥,那是什麼?關鍵是,它對救治宣文秉,究竟有何作用?

 “雞母珠又名美人豆,其形態肖似海紅豆。但雞母珠有毒,且毒xin很強。加入解藥之中,解藥雖能救醒宣大人,但雞母珠的毒也會漸漸在宣大人體內積累。少量雞母珠不足以斃命,但會讓人心悸,盜汗,呼吸急促,四肢無力,心跳無力,麻痹精神,甚至……甚至會讓人神智不清,恍如失心瘋。”路南飛沉聲說道。

 煙雨聞言倒抽一口冷氣。

 若是沒有分辨出這雞母珠,真的讓宣文秉服下這所謂的“解藥”,她豈不更害了宣文秉!那才真的是讓他生不如死!

 “安念之好陰狠的心!”煙雨雙手緊攥成拳,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道。

 路南飛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浮萍身邊的小小的靈兒,緩聲道:“安念之怎麼也想不到,我們身邊竟有靈兒這麼個天才,將他惡毒之心揭開來。如今藥方已經明晰,屬下這就去配藥,儘快救醒宣大人!”

 靈兒聽到對自己的褒獎,小臉兒之上盡是歡愉。

 浮萍擡手摸了摸她的頭。

 宣紹點頭,讓路南飛去配藥。

 他則低頭看着靈兒,“很不錯,你如今立了大功,可有想要什麼賞賜?”

 靈兒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轉了轉,咬着手指頭道:“我覺得剛纔那哥哥好生厲害,是不是認識了藥材,就能治病救人,就能……呃……就能讓人,呃,那個,就是能救好人,收拾壞人?”

 靈兒充滿稚氣的童聲脆生生的響在衆人耳邊。

 宣紹眼含笑意,點了點頭,“對,學好了醫術,可救人,亦可害人。”

 “那,我可不可以要求,跟着剛纔那哥哥,呃……不是,是路大人,跟着路大人學醫術?”靈兒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又有些膽怯的問道。

 宣紹看着她,緩緩開口道:“學醫,可是很苦的。”

 “我不怕苦!在這裏能吃得飽,穿得暖,再好不過了!”靈兒大大的眼睛一笑就彎了起來,恍如明亮的彎月亮,“我在家裏的時候,穿的都是二叔家裏孩子不要救舊衣服,又小又薄,他們也不給我飯吃,我偷偷吃一點剩飯菜,祖母都會將我打得半死,還要我燒火餵豬,給二叔二嬸母一家洗衣服……我都能做,如今在少夫人身邊,有吃有喝,還能學厲害的東西,一點都不苦!”

 靈兒脆生生的聲音裏,並沒有抱怨的意味,她的臉上眼中都是帶着笑意的。

 一個五歲大的女童卻讓一屋子的丫鬟主子鼻子都有點酸酸的。

 宣紹蹲下身來,摸了摸她的腦袋,“好,只要你不怕苦,往後就跟着路大人學吧。”

 靈兒點頭,異常的高興。

 路南飛配?藥,做成藥丸需得費上更多的時間,他便直接抓了藥煎成藥汁,讓人餵給宣大人。

 宣大人躺了這許久,雖是飯食不咽,但平日裏也有喂水。

 藥汁一開始灌進去,被吐出來了許多,兩碗灌下去,第三碗的時候,已經基本上不往外吐了。

 “安念之在醫術只上的造詣,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路南飛看着宣大人躺在牀上被人灌藥的樣子,低聲說道,“他所製成的藥丸,只需放入宣大人口中,藥丸便會自行化開,且藥丸藥效強於湯藥,一丸能頂幾劑湯藥之效。”

 煙雨候在外間,身旁立着浮萍和小小的靈兒。

 她不知路南飛這話是說給宣紹,還是在自言自語。聞言,她卻是將目光落在了靈兒的身上。

 靈兒xin情很好,雖只有五歲,但許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許是打小過慣了苦日子,她身上有同齡的孩子難以企及的堅強樂觀懂事。

 且她嗅覺敏銳異於常人,從小培養,或許日後能大有造詣。

 路南飛跟隨着宣紹從裏間走了出來。

 宣紹對煙雨道:“你先回去吧,解藥雖已喂下,父親醒來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待父親有好轉跡象,我再讓人告知你。”

 煙雨起身,擔憂的往裏看了一眼,“我……”

 她不想走,她想守在這裏,確定了宣大人果真得救了,再離開。

 “單服藥,藥效稍有欠缺,卑職已經配好了藥浴,待藥浴熬製好,還要伺候宣大人藥浴以解毒,少夫人還是先請回吧。”路南飛在一旁躬身說道。

 宣大人要沐浴,她留在這裏倒真是不方便。

 煙雨起身,看着宣紹,“父親一旦好轉,立即讓人通知我。”

 宣紹點頭。

 煙雨扶着浮萍的手,緩緩出了正院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