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呼吸有了一瞬間的凝滯。
感覺到我的顫抖，紅姨立刻也明白過來，她順着我的目光看向那兩邊，沉默了一下，喉嚨微微有些哽咽的說道：“我問過了，夫人的靈位——真的不在裡面。”
“……”
“大小姐，要進去看看嗎？”
“……”
我的喉嚨也有些發梗，但這一次並不像之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心裡總是說不出的酸楚，我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想法在胸中翻騰着。
我沒說什麼，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然後，我的目光又看向了那兩棵高大的梧桐樹，不知道已經種了多久，但我想大概是立祠堂的時候就種下了吧，樹幹粗壯得可能幾個成年男子合抱都未必能抱得住，仰起頭來也看不到樹梢，好像已經直插入雲霄一般。
紅姨看着那梧桐，輕笑道：“我記得當年還有人說過，顏家的祠堂門前種這兩棵梧桐種得好，能引來鳳凰的。”
“……”
鳳凰？
我聽到這兩個字，心中又是一悸。
但我還是沒說什麼，臉上只浮起了一點淡淡的笑容，下意識的又回頭去看了那兩件堂屋一眼，紅姨看到我這樣，以爲我心裡還有不甘，而她大概也一直氣憤不平，恨恨的說道：“一想到將來，可能幾十年後，那個女人就要頂着顏家夫人的名號進去，我心裡就氣不打一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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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憑她，也配稱顏家的夫人嗎？”
“……”
“她比起夫人，差遠了！”
她的情緒倒是比我還要激動，也更加的憤怒，我轉頭看着她，微笑着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算了紅姨，有一些事已經是事實，就不要再去想了。”
“……”
“我們走吧。”
“嗯。”
她扶着我慢慢的往回走，走過那條狹長的巷子時，我問她：“紅姨，這裡方便寄書信嗎？”
“這裡？不太方便，大半個月纔會有人出去，到鎮上寄信。”
“哦……”
“怎麼了？大小姐有書信要寄？”
“嗯，我之前寫過幾封信去京城給妙言——”看到她有些疑惑的神情，我說道：“離兒。”
“孫小姐？她還在京城？”
“因爲一些事，她不太願意跟着我入川。現在外面到底是什麼情況，我也不太清楚，其實離開京城之後，我給她寄過幾封信，但因爲每到一個地方都呆不了太久，所以也沒辦法收到她的回信。不過，我還是想寫信給她，讓她知道我沒事。”
“如果是大小姐要寄信，當然不用等，我讓他們馬上就去送。”
“這一次，如果這件事情可以順利解決的話，我希望能收到她的回信——在璧山。”
紅姨轉頭看着我：“璧山？我聽說——”
對劉輕寒的事，我之前沒有跟她提過，顯然這也讓她很是驚訝，我淡淡的笑道：“紅姨，這件事完了之後我會跟你說清楚的。那位劉三爺，他把他的家業都交給我，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我會有一段時間都留在璧山。”
她睜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氣。
顯然，劉輕寒的家業之雄厚，西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突然聽說我得到了這麼一比饋贈，連她也驚呆了。
她吃吃的道：“他對大小姐是——”
我笑道：“我說了，這件事等以後再說。”
她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呆呆的點了點頭，我便抓着她的胳膊跟她一起往前走，一邊走還一邊提醒她，讓她找人替我去鎮上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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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個很好的天氣。
但是，入秋之後就是這樣，一場秋雨一場寒，即使是個晴天，也能感覺到風中的涼意越來越甚。
給妙言的信，從這裡送了出去。
第四封了。
現在想來，她不肯跟我走真的是對的，這樣走南闖北，而且處處都是險境，我帶着她纔是真的不放心，她在京城，至少要比跟在我身邊安全。
只是，想她的時候，就太難受了。
我拄着柺杖，讓紅姨陪着我一起走到村口，看着那個被她找來送信的小夥子離開，那人的背影已經消失了，我卻還沒有走，而是站在村口那棵高大的甘棠樹下，看着前方鬱鬱蔥蔥的樹林，風不斷的從裡面吹來。
我突然想起什麼，問道：“紅姨，那些人——就是那天追殺我們人，你說被處理了，如何處理的？”
紅姨也看着前面那片樹林，說道：“就埋在那裡面。”
“……”
“這是甘棠村的規矩。”
“……”
“凡事有外人進入前面那片松樹林，都會有巡邏的回來通報；如果有外人死在了甘棠村，若跟村民非親非故的，就埋到那片樹林裡去，不算村子裡的人。”
我的心裡微微的一動，喃喃道：“那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紅姨的聲音有些冷漠：“這世上，孤魂野鬼多了去了。”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眼中似有流光閃動，我就知道，她又想起了母親。
母親靈位是沒能夠進入顏家供奉女人的堂屋的，在過去，我自然也心疼，甚至也有過很多不好的猜想，但這一次，從捨身崖回來之後，我的心裡總是有一些近乎瘋狂的念頭，趕也趕不走的在腦子裡不斷閃爍着。
看到紅姨這麼難過的樣子，我輕輕的說道：“紅姨，我想問你一件事。”
她轉頭看着我：“嗯？”
“你，你——”我猶豫着該怎麼開口，才能不嚇着她，更不要讓她瘋狂，我輕輕的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我娘她——”
就在我的話剛說了一半的時候，突然，我聽見前方不遠處，那條河流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喧囂聲。
有人，踏進了河裡。
我聽見了馬蹄聲，水花四濺的聲音，還有人說話的聲音也隨風飄了過來。
頓時，我和紅姨的呼吸都一下子繃緊了，兩個人一起轉頭，看向前方那片樹林。
我聽見了有人騎馬進入樹林的聲音，那些繁茂的枝葉被撥得嘩嘩作響，但是，好像對方又停了下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
就在我和紅姨面面相覷，她甚至已經按捺不住的想要往前走，去探查的時候，從林子裡慢慢的走出了一羣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