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扮作商賈,跟著鹽商一起上路,往夜國京都去。
次日晌午,鹽商到他們固定去打尖的食肆去。
梁長樂正下車,卻忽然聽見耳熟的鄉音……她立時回頭看去,「別下車。」她低聲對車上的林恩姝說。
二人早有默契,林恩姝瞬間明白,她雖緊張,卻坐在車上一動不動。
「怎麼了?」慕容廷見她站在車旁,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大步走過來,關切問道。
那邊幾個正說話的人,聞聲都抬頭朝這邊看過來。
梁長樂脊背滲出一層細汗,這幾個人她全都見過……四年間,他們經常進出公主府,常在葉從容身邊,可謂是葉從容的得力幹將。
怎麼這幾個人竟聚齊在夜國境內?
他們會不會認出她來?
「哪裡不舒服?」慕容廷的手落在她肩頭,見她臉色不好,他竟然彎腰……一把橫抱起她來,完全不顧有多少人在場,「念念又肚子痛了嗎?」
慕容廷在她耳邊低聲問,溫熱的氣息呵在她耳朵上。
梁長樂緊縮的心,倏而一松……對,她是顧子念,不是梁長樂。
在葉從容和他身邊人的眼裡,梁長樂已經死了,怎麼可能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面前?
梁長樂吁了口氣,「我沒事,餓了。」
慕容廷輕笑,抱著她往食肆里走,走了幾步,才回頭看那幾個梁國人站的地方。
「是那些梁國人叫你緊張了嗎?」他小聲問。
梁長樂心頭一跳,抬眸看他,她怎麼忘了,慕容廷才是一直成精的老狐狸!他說別人精明,他自己又何其敏銳呢!
梁長樂綳著麵皮不說話。
慕容廷抱著她走遠了幾步,早已離開那些人的視線,才說,「因為殺了那個梁國的什麼公的嫡子?」
「定國公嫡長子。」梁長樂說。
慕容廷點頭,「對,因為這個叫你緊張?」
梁長樂抿唇不語。
慕容廷搖搖頭,「不是你殺的,是我殺的,他竟敢覬覦本王的女孩,他該死。你記住,無論是誰問起來,人都是本王殺的。」
梁長樂怔怔的看著他,一時間,她心緒起伏五味雜陳……
「那可是梁國的定國公啊……你可能不知道,他的妹妹是葉相的寵姬。」梁長樂喃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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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廷輕笑,「就因為這個害怕?害怕梁國人報復你?」
梁長樂不置可否。
慕容廷一臉寵溺,「都說了,人是我殺的,聖上問起來,也是這樣。他梁國有什麼不滿,葉相有什麼意見,沖著本王來就是,與你有什麼相干?」
梁長樂緩緩吸了口氣,「那就……多謝王爺了。」
「閉嘴。」慕容廷笑道,「再叫我聽見你跟我這麼客氣,我可就不客氣了。」
梁長樂一時心中尷尬,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想利用慕容廷,可如今還是做了她最不想做的事。
「你放我下來,林恩姝是梁國人,我怕他們認出她。」她掙扎說。
慕容廷把她牢牢摁在懷裡,「陳岱會去照顧,他自己的『妹妹』,自己會操心。」
梁長樂微微一愣,慕容廷卻已經抱著她進了食肆的雅間。
鹽商沒有進雅間,他們喜歡熱鬧,喜歡聚在一起相互交換信息。
樓下幾乎坐滿了他們商隊的人,一樓坐不下,二樓也聚了不少的人。
梁長樂進了雅間終於從慕容廷懷中出來,她立時來到窗邊,這雅間的窗戶,恰可以看見後院停放車馬之處。
陳岱提了食盒送進馬車,不遠處站著的幾個梁國人已經結伴往食肆里來,他們低聲說著什麼,一個個神色嚴肅。
葉從容身邊的幾個心腹都在這兒,他會不會也在?
不至於吧……他先是派出了葉泉和侯正新,葉泉鎩羽而歸,侯正新乾脆就沒回去……他再派出幾個大將也說得過去。
梁長樂這麼琢磨著……
慕容廷伸手捏她的鼻尖,「跟我吃飯,還這麼不專心,想什麼呢?」
梁長樂拍開他的手,見他點的菜,都是她喜歡的,他是無辣不歡,她則口味清淡。
「來的時候,這裡的麻辣小黃魚很好吃,王爺怎麼不嘗嘗?」梁長樂隨意說。
慕容廷卻看著她笑起來,「念念也開始關注我的口味了?」
梁長樂臉色如常的轉開視線,默默的夾菜吃。
慕容廷似乎心情很好,沒有辣,他也吃得很開心。他還時不時的往她盤中夾菜,堂堂王爺,竟然給別人布菜?
梁長樂心裡輕嗤,為追尋「獵物」,齊王爺還真是什麼事兒都能做。
一頓飯兩人吃得很安靜,卻格外舒暢,食不言卻一點兒不尷尬。
飯畢,梁長樂急著回到馬車上,好見到林恩姝。
兩人下樓的時候,卻有幾個鹽商熱情的向慕容廷敬酒。
慕容廷在京都那麼冷傲,高不可攀的一個人,別人提及他的名號都不由膽寒。
但在外頭,他卻像豁達的江湖遊俠,爽朗的與人說笑,對飲。
「我先回去了。」梁長樂拽著他的衣袖說了聲,沒等慕容廷說話,她就轉身快步往後院兒去。
她走得很快,心裡想著事兒,穿過過堂的時候,沒留意拐角處有人。
那人猛地走出來,梁長樂一頭撞在對方身上。
對方伸手扶住她,「小姑娘,沒事吧?」
頭頂傳來的聲音溫和有禮,但梁長樂卻如遭雷擊,當場僵在那裡。
她聽到自己心跳如雷,脖子僵硬,如有巨石壓在她頭上。
「傷的重嗎?」那聲音又問。
梁長樂拳頭攥緊,外頭的寒風呼呼吹進過堂,她身上的汗卻冒出一層又一層……
這聲音,她不會聽錯!她變成野豬后的每一天,都能聽見他的聲音,她對仇人的聲音,刻骨銘心!恨之入骨!
葉!從!容!
她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軟肉中,眼眶漲的發疼,她袖子藏著一把短劍,剛開了刃的……正好拿仇人的血祭刀。
「姑娘?姑娘,傷到哪裡了?你不要怕,既是我撞了你,我會負責到底的。」葉從容扶著她,斯文有禮。
梁長樂終於緩緩抬起頭,她后牙槽咬得緊緊的,手幾次探入袖口,想要拔出短劍……
葉從容顯然看出她臉色不對勁,狐疑的打量她的動作。
她憤怒的眼眶酸痛,兩條手臂都在顫抖,「我沒事。」
仇人近在咫尺,她卻無力報仇,反倒被他禁錮著雙臂無法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