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醫生聽了，急忙問：「摔倒的時候可能會傷及大腦的視覺中樞，我建議你再做一個全方面的腦部CT檢查。」
容熙川知道自己是什麼病，莫北從國外請來的專家組尚且找不到原因，更何況一所普通的醫院。
「要不要給莫北打個電話？」聶風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唐沁拔高的音調，「你們在說聶北嗎？」
她一個健步衝過來，將手中的葯往桌子上一扔，捧著容熙川的臉緊張的問：「很嚴重嗎？」
容熙川笑說：「聶風擔心會留疤，所以想讓莫北看一下，醫生說不會留疤。」
說著還往醫生的方向看了一眼，醫生明知道他們在說謊，可在那迫人的壓力下，還是情不自禁的點點頭：「是的，確實不會留下太明顯的疤痕，我以前縫過更長更深的傷口，恢復都很完美，如果還是覺得不滿意，後期可以做疤痕美容。」
聽說不會留疤，唐沁才鬆了口氣，她可不希望這麼完美的臉上留有瑕疵。
唐沁陪著容熙川去輸液了，因為是急診，醫院裡沒有病房，兩人就坐在輸液大廳里。
這次他沒有動用特權，卻是很享受這樣的過程。
就像一對平凡的小夫妻，丈夫忽然生病，妻子陪著一同到醫院就診，對著醫生說話和顏悅色，對著打針的護士也是客客氣氣。
掛上針就坐在輸液大廳里，彼此依偎，說些家長里短，平淡而甘甜。
雖然他的眼睛暫時看不見了，但他卻能感覺到她的氣息，暖暖的環繞在身邊，讓他覺得無比的舒服。
「很疼吧？」唐沁心疼的盯著他額頭上的紗布。
「有一點。」
縫針的時候打了麻藥，現在麻藥的藥效已經過了，但這樣的傷痛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
「怎麼那麼不小心呢。」唐沁忍不住抱怨，「三歲小孩子都不會從樓梯上摔下來。」
容熙川挑了挑眉毛，「你是不是把香蕉皮扔到樓梯上了？」
唐沁擰了一下他的手臂，卻不忍心用力，簡直就是打情罵俏般的撓了一下。
「下雪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唐沁急忙轉頭看向窗外。
輸液大廳是幾塊落地玻璃圍成的，從這裡能夠清楚的看到外面的風景，此時夜空如洗，大片大片的雪花自天空飄落，揚揚洒洒，自由自在，很快就在地上和建築物上覆了層薄薄的白色。
雪還在下，漫天飛舞，如同精靈。
「真的下雪了。」唐沁興奮的說：「阿四，你看，雪好大。」
容熙川也將視線轉到窗外，雖然他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但她言語中的欣喜卻在他的面前展現出了一幅唯美的畫卷。
唐沁怕他悶，於是擎起他的吊針，「我帶你去看看。」
容熙川知道她喜歡雪，沒有反對，而是慢慢站起身。
他走得很慢，盡量跟她保持一致的節奏，因為站在她的右手邊而不能扶著她，所以前面的路只能靠著直覺去感應。
其間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椅子，椅子上的人被他嚇了一跳。
容熙川低聲說了句抱歉，唐沁看過來，「你走神了。」
他笑笑，「光看你了。」
這種日常情話，容先生信手捏來。
「都下這麼大了。」唐沁走到玻璃窗前，一隻手替容熙川擎著沒打完的吊針，一隻手按在玻璃上，就差沒把整張臉貼上去，「好美啊。」
容熙川看不見，他現在只能靠感受。
她喜歡雪，每當下雪的時候就高興的像個孩子，拉著他出去堆雪人，打雪仗，在雪地里打滾兒。
只可惜全球氣溫變化，錦都的冬天雖冷，卻很少下雪了，就算下雪也下不大，偶爾幾次大雪都能讓她無比開心。
「阿四，你快看，真的太漂亮了。」她喜歡站在雪地里，仰著頭，看著那些雪花從天而降，雪花落在鼻子上，睫毛上，融化在唇角。
「好看。」容熙川仍然看不見，他發現了一個規律，這個眼疾的發作時間不確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每一次發作的時間都在延長。
這一次，不知道會多久，幾個小時？幾天？也許就是永遠。
他這樣想著，神情難免黯淡了幾分，看不見這個世界不重要，看不見她才是折磨。
唐沁還在認真的看雪，沒有發現容熙川臉上一閃而過的異樣。
直到吊針打完，容熙川的眼睛仍然沒有恢復，他隱隱覺得，這次要完蛋了。
打完吊針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外面的雪早就鋪了厚厚一層。
「醫生說不能凍著。」唐沁便將自己的手套套在他的手上，卻發現自己異想天開，她的手套大小隻夠他的半隻手。
於是她想了一個辦法，把兩隻手套的拇指系在一起，然後蓋在了他扎過針的手背上，另一邊再把小拇指系好，這樣就能起到保暖的作用。
容熙川感覺她在自己的手上鼓搗了半天，卻不知道她在幹什麼，直到左手傳來的溫暖，他才知道她給自己的手戴上了手套。
唐沁又把自己的紅圍巾纏到了他的脖子上，原本以為他會拒絕這種鮮艷的紅色，他卻沒什麼反應，而是說：「你都給我了，你不冷嗎？」
「我穿得多，不冷，而且你是病號，就應該特殊照顧。」
聶風在車裡吹暖氣，看到兩人從醫院出來，他便要從車上跳下來，畢竟他知道容熙川的眼睛看不見。
但是看到容熙川和唐沁一路有說有笑，像個正常人一樣，聶風開車門的手又縮了回去。
「對了，醫生說傷口不能凍著。」唐沁摘下自己的黑色絨絨帽，「你矮一點。」
容熙川很聽話的低下頭，任由唐沁將帽子套在他的頭上，她的帽子很寬鬆，但對他來說還是有點小，勉勉強強遮住了額頭上的沙布，看上去有點像大人戴了小孩的帽子。
不過帥哥的自帶技能就是，只要顏值在，頂著鍋蓋也很帥。
「我們打雪仗吧。」腳下踩著厚厚的雪花，容熙川突然停了下來。
「不行，會凍到傷口的。」
他用手指了下頭上的帽子，「我有帽子，再說，只玩一會兒。」
唐沁知道他是想陪自己，而且她也真的手癢了，看到雪就想搓成球扔出去，這個毛病得治。
而且她打雪仗很厲害，雪球搓得快，打得又准，躲得還靈巧，不是她吹，打雪仗，她就沒輸過。
「那我可不客氣了。」唐沁往後退了幾步，與容熙川之間拉開距離，「別怪我辣手摧花不留情面哦。」
容熙川笑起來：「任蹂躪。」
說話間，唐沁已經飛快的搓了一個雪球，沖著容熙川的身子就飛了過去，她是特意瞄準好的，免得打到他的傷口。
容熙川還沒有閉眼辯聲的功能，所以這個雪球就砸在了他的大衣上，很快碎成了一堆粉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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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首戰告捷。」唐沁高興的跳起來，同時好心警告，「第二發要來了，再不還手，打得你叫姐姐。」
容熙川也蹲下身搓雪球，只不過他搓好之後卻不知道該往哪扔。
打雪仗的時候是要不斷移動的，沒人會站成一個雕像讓人砸，在他辨別唐沁所在的方向時，第二個雪球就砸在了他的胳膊上，他聽見她的歡呼聲后才將雪球扔出去，不過砸偏了。
成功躲過去的唐沁笑得十分得意，一張臉被風吹得紅撲撲的，白白的牙齒綻開了一抹溫暖的弧度，那樣的笑容映襯了白雪，渲染了冬色。
哪怕看不見，容熙川仍然被她的笑聲所感染，於是又搓了一個雪球，朝著那個笑到停不下來的女孩扔了過去。
他看不見，自然也打不中。
唐沁連躲了幾個雪球，而她發出去的球每發每中，坐在車裡聶風見了，忍不住呵呵。
四爺還真是故意找虐啊，一個瞎子還跟人家打雪仗，那唐梓汐明顯是練過的，一看就是高手。
但聶風豈能體會到其中的樂趣，那小小的雪球是冷的，但砸在身上是暖的。
「不玩了，你讓著我。」唐沁哼了一聲，跑過去抱住了容熙川，「你是不是不捨得打我。」
「唐小姐想多了，我確實不擅長這個。」
唐沁撣掉他帽子和大衣上的雪，又檢查了一下他左手上的針眼，見他指節都凍紅了，她立刻將他的手塞到了自己的羽絨服里，「好了，不玩了，回家了。」
「玩夠了？」
「不和病號一般見識，等你好了，我們大戰三百回合。」
容熙川輕輕抱住了她，在她的背後是他們剛才奔跑時留下的凌亂，她的腳印很小，跑得又快，幾乎滿滿的都是她的。
他的面前漸漸感知到了光線，直到雪光在他的眼裡逐漸亮起來，一切又變得無比清晰了。
容熙川長舒了一口氣，收緊了抱著她的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