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下作的手段

發佈時間: 2023-03-18 14:3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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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魚被吼得莫名其妙:“我做錯什麼了嗎?”

 沈故淵沒有再吭聲,屏風上頭掛着的紅袍被人粗暴地扯下去,池魚就眼睜睜看着那屏風跟着朝裡往下倒。

 “師父小心啊!”池魚連忙跑過去扶住屏風,擡眼一看,就見沈故淵衣袍半褪、領口微張,原本冰冷的臉上帶了點潮紅,眼神兇惡至極。

 池魚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後退,手腕卻被人抓住了。

 “我讓你滾,你沒聽見?”沈故淵聲音低沉,眼裡仿若黑雲壓城,讓人不敢直視。

 池魚掙扎了一下,縮着脖子道:“我現在就滾,您先鬆開我。”

 “來不及了。”咬牙切齒的四個字,帶着無邊的惱怒,凍得池魚渾身發涼,正有點茫然,整個身子就被人壓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侵略的氣息從這人的身上傳來,席捲了她的所有感官,池魚慌了,掙扎着擡頭,想問他是怎麼了,結果面前的人直接低頭,狠狠地攫住她的脣。

 池魚傻了。

 沈故淵本是體寒,周身一向冰冷,可現在,他身上的溫度比她還高,像炙熱的火,要把她這只不知天高地厚撲過來的飛蛾焚燒殆盡。

 “師……師父。”艱難地喊了他一聲,池魚想問問他是怎麼了,可沈故淵壓根沒給她問的機會,抵着她,糾纏不休。

 已經同牀共枕很久了,寧池魚很熟悉沈故淵的胸膛,每次被他抱着,都覺得很安心。可眼下,同樣的胸膛,她卻忍不住瑟瑟發抖。

 坦白說,若是沈故淵溫柔地引佑她,她絕對抵擋不住,會歡歡喜喜地從了也不一定。可現在的沈故淵,跟溫柔沒有半點關係,一邊想索取她,一邊又想撕碎她!

 沒錯,就是撕碎,他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半點也沒有心疼她的意思。

 池魚很茫然,沈故淵爲什麼突然這麼恨自己?又爲什麼突然跟她這樣?

 來不及想明白了,眼前的人雙眸血紅,咬着她的肩膀惡狠狠地道:“你想下地獄,我成全你!”

 疼,無休止的疼痛淹沒了她,池魚睜大眼看着沈故淵,眼裡滿滿的都是茫然。像要被遺棄的貓咪,不知道自己的主人爲什麼這樣對自己。

 主屋裡東西摔砸的聲音不斷,還伴隨着寧池魚的悶哼聲,蘇銘想進去看,被鄭嬤嬤一把攔住,拖到了外頭。

 “我的老天爺啊。”捂着心口,鄭嬤嬤臉色難看地道:“主子怎麼發這麼大的火!”

 郝廚子皺眉看着她道:“你又出什麼餿主意了?”

 “這能是餿主意嗎?”鄭嬤嬤跺腳:“光靠他們兩個,八輩子也走不到一起去!”

 這麼一說,再聽聽主屋裡的動靜,蘇銘和郝廚子瞬間都明白過來,齊刷刷地瞪眼看她:“你竟然敢做這種事!”

 “哎呀!”鄭嬤嬤別開臉:“我是覺得主子挺喜歡池魚丫頭的,誰知道……你們先去準備吃的和熱水,我去準備藥浴!”

 這怕是,得用最好的靈藥才行了。

 月亮掛在枝頭的時候,主屋的門打開——或者說是被人從裡頭一腳踹開了。

 沈故淵渾身戾氣,胡亂披着紅袍就往外走,步子極大,白髮張狂。

 “主子!”鄭嬤嬤連忙攔住他,硬着頭皮道:“側堂有熱水,您這是要往哪兒走?”

 沈故淵涼涼地看她一眼:“誰知道你的熱水裡有沒有什麼藥?”

 鄭嬤嬤心裡一涼,跪地道:“不管怎麼說,都是老身的錯,您別出去了,外頭哪有什麼好去處?”

 “輪不到你來管!”狠狠拂袖,沈故淵擡步就消失在了院牆之外。

 鄭嬤嬤皺眉,連忙起身跑進主屋。

 池魚裹着被子坐在牀上,神色看起來比沈故淵平靜許多,見她進來,還笑了笑:“嬤嬤,有熱水嗎?”

 “有。”鄭嬤嬤過去,愧疚地道:“是嬤嬤騙了你,嬤嬤對不起你。”

 笑意有點僵,池魚垂眸:“嬤嬤也是想幫我,只是……他接受不了我,所以不怪嬤嬤。”

 長嘆一聲,鄭嬤嬤擡手扶她下牀。怕她冷着,乾脆直接裹着被子去了側堂。

 但是要進澡盆的時候,被子落下來,鄭嬤嬤傻眼了。

 滿身青紫和紅痕,主子當真是……半分的憐惜也沒給她!

 池魚笑了笑,坐進澡盆裡,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傷道:“他這是覺得我故意給他下藥,所以恨我了。”

 鄭嬤嬤眼眶都紅了,捏着拳頭轉身就走:“我去找主子!”

 “他在氣頭上,聽不進去的。”池魚喊住她:“嬤嬤還是先給我上些藥吧,我怕明天睡醒,會動不了身。”

 “他會後悔的!”鄭嬤嬤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他一定會後悔的!”

 後悔嗎?池魚低笑,沈故淵後不後悔她不知道,但她……後悔了。

 也許餘幼微說的是對的,上趕着應和的男人,總是不會重視你的,反而覺得你低見。男人這東西,就得勾着。讓他欠得慌,反而很容易把你捧在手裡寵。

 可這麼一看,她覺得這些男人真沒意思,自己一個人也能好好過,爲什麼非要對誰動心,想跟誰一生一世呢?

 沈故淵幫了她太多,又總是和她在一起,所以產生了一些莫名的情愫,這情愫都不一定是喜歡,她何必這麼奮不顧身地想讓他愛上自己?黎知晚的忙,她可以不幫的,反正沈故淵最後也不會娶她。

 “姑娘,想哭就哭一會兒。”鄭嬤嬤心疼地看着她:“嬤嬤幫你守着。”

 “沒什麼好哭的,三王爺何等人物,能與他有夫妻之實,我足以讓全京城的姑娘羨慕了。”咧嘴笑了笑,池魚道:“多少姑娘想和我換都來不及!”

 鄭嬤嬤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默默背過身去站着。

 池魚笑着笑着,眼淚就掉了下來,落在澡盆的水裡,蕩起好幾圈漣漪。

 低頭看着這漣漪,池魚努力咧着嘴,笑得更歡。

 她不難過的,要是再因爲一個人難過,那多傻啊。

 ……

 前線傳了捷報來,靜親王等人左右找不到沈故淵,第二天沈知白便往仁善王府跑了一趟,卻見只有池魚坐在屋子裡用早膳。

 “知白侯爺早啊。”池魚笑眯眯地道:“用過早膳了嗎?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

 疑惑地看了看主屋裡,確定沈故淵真的不在,沈知白才坐下來問:“你師父呢?”

 池魚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這可怎麼辦?”沈知白皺眉:“很多事情還等着他一起商議,這多事之秋,他哪裡能突然消失?”

 池魚望着桌上的清蒸魚發了會兒呆,然後道:“問問鄭嬤嬤吧。”

 她不知道沈故淵的下落,下人卻知道嗎?沈知白很懷疑,但還是去問了一聲。

 結果鄭嬤嬤當真知道,只是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在長樂街呢。”

 池魚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沒什麼反應,但沈知白卻沉了臉,抿脣起身:“我去找他,池魚你在府裡等着。”

 “好。”池魚乖巧地點頭,繼續吃她的清蒸魚。

 長樂街說白了就是煙花柳巷,沈知白怎麼也沒想到沈故淵會來這裡,壓根不用仔細找,往人最多的地方去,一定能找到他!

 花眠樓外頭擠滿了人,男女都有,都踮着腳往裡頭看着什麼呢。沈知白一瞧,立馬讓護衛擋開人羣,往裡頭走。

 “這位公子可莫要再喝了。”老鴇心疼地勸起來:“您有什麼想不開的,說給姑娘們聽聽,姑娘們變着法兒也得逗您開心,您這樣喝傷身子啊。”

 青樓酒水向來盈利豐厚,以往來人,就算喝死了她可都是不管的,可這回,老鴇竟然勸他別喝了。

 沈知白皺眉擡眼,就見那一向仙氣十足的三皇叔,此刻紅袍凌亂不堪,雪白的髮絲從臉上滑過,擋得一雙眉目陰暗看不清神色。他坐在墊子上,一言不發地繼續灌酒,像是壓根沒聽見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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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叔。”沈知白走近他,喊了一聲:“您瘋了嗎?”

 老鴇見有貴客來,連忙道:“這位公子,您快來勸勸,他都喝了一晚上了!”

 揮手示意她們都先出去,沈知白關上門,跪坐在沈故淵面前問他:“發生什麼事了?您爲什麼不回王府?”

 慵懶地看他一眼,沈故淵道:“我不想回去。”

 “爲什麼?”沈知白皺眉:“眼下各大親王都在找您,第一場正式交鋒咱們這邊險勝,但損失不少,孝親王說有要緊的事想和您商議。”

 “是嗎?”沈故淵滿不在意地揮手:“隨便打打就好了,沈棄淮那個人,沒有好下場的。”

 “你……”沈知白微惱:“池魚要是看見你這個樣子,該怎麼想?”

 “啪——”夜光杯摔在地上碎得稀爛,沈故淵擡頭,眼神涼涼地看着他。

 沈知白眨眨眼,萬分不解。他說錯什麼了?

 還沒來得及申辯,整個人就直接被扔下了樓。

 輕巧落地,沈知白皺眉擡頭看了看那窗戶,想了半晌,還是決定先去仁善王府問情況。

 池魚坐在主院的水池邊,聽沈知白說完情況,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啊?沈知白很莫名其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怪怪的,你也怪怪的!”

 “他是不想聽見我的名字,所以衝你發了脾氣。”池魚起身:“眼下正是朝廷需要他的時候,所以想他回來的話,我就別留在這王府了。”

 微微一驚,沈知白瞪眼:“這是爲什麼?”

 “我得罪他了。”池魚輕描淡寫地道:“出去避一段時間就好。”

 不知道爲什麼,沈知白突然看不清池魚的情緒了。以往她有什麼心思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但現在,這一張臉笑得簡直和黎知晚一模一樣,禮貌又疏離。

 “去靜親王府吧。”沈知白道:“我能照顧你。”

 “不必。”池魚道:“我恢復了身份,存了月錢在,能自己照顧好自己。”

 “你想去哪裡?”沈知白皺眉:“你一個姑娘家……”

 池魚摸出袖子裡的匕首擦了擦。

 於是沈知白改口:“你一個人在外頭,始終不太妥當。”

 “放心吧。”池魚擺手:“我沒什麼大事,你們先忙即可。”

 說完,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拍拍手起身就往外走。

 “哎。”沈知白跟上來問:“你行李都不拿?”

 “這府裡,除了我自己,沒什麼東西是我可以帶走的。”池魚聳肩:“就這樣走就好。”

 沈知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可看池魚這一臉輕鬆的樣子,跟鬧着玩似的,他也不好意思刨根究底,就順路把她接到永福街的客棧,讓她先暫住這裡。

 “這下你可以去接三王爺了。”池魚笑道:“跟他說我不在府裡了,他就能回去了。”

 沈知白點頭。帶着困惑繼續乘車去長樂街,馬車晃啊晃,他突然就反應過來哪兒不對勁了!

 池魚平時都是乖巧地喊沈故淵作“師父”的,今日喊的,怎麼都是“三王爺”?

 “停車!”

 直覺告訴沈知白,出大事了,然而等他跑回永福客棧看的時候,寧池魚早已經沒了影子。

 永福客棧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客棧,住店很貴,秉着節約爲上的原則,池魚走了幾條街,找到一家偏僻乾淨的小客棧。

 “客官裡頭請。”老闆娘很是熱情地道:“有空房,客官自己選選要哪間。”

 池魚笑着點頭,選了一間不臨街的,打開窗戶外頭就是個清淨的院子。

 她需要找個地方仔細冷靜幾日,沈故淵不想見她,她也未必想見他。

 本以爲他會一直是她的方向,然而經過那疼痛至極的一夜,池魚發現,她的方向總是在別人身上,所以一旦那人跑得快了,她就會迷路,掉進沼澤,泥足深陷。

 在萬劫不復之前,她好歹要想辦法自己爬出來,要是爬不出來,就想想這一身有多疼,那就不會留戀沼澤的溫暖了。

 以後,多愛自己一點兒吧,池魚想。

 ……

 沈故淵是被四大親王從花眠樓擡出去的,畫面之轟動,震驚半個京城。到了仁善王府門口,沈故淵扒拉着門框,滿眼黑氣地道:“我不進去。”

 孝親王又氣又笑:“故淵,你還是小孩子不成?這鬧的是什麼脾氣?”

 沈故淵冷哼,他最信任的人跟着個丫頭一起算計他,還用的是這麼下三濫的手段,他能不氣?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牽好她和沈知白的紅線,寧池魚卻半點不珍惜自個兒,竟然獻身給他,他能不氣?他分明只把她當徒弟,她卻跟他做這種事……他能不氣?

 簡直是氣得想一個雷落下來打在她頭上,叫她好好清醒一下,看看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混賬事!

 “皇叔放心把。”沈知白在旁邊道:“池魚已經不在王府了,您安心進去。”

 捏着門框的手一僵,沈故淵皺了皺眉。

 不在王府能去哪裡?

 但轉念一想,她不在更好,他壓根不想看見她!

 手鬆開,沈故淵任憑這幾個老頭子把自己擡進去。進了主屋,鼻息間還能聞到一股子屬於寧池魚的藥香,然而牀榻是空的,四處都沒人。

 抿了抿脣,他斜眼掃了四周,沒說什麼。坐下來等着鄭嬤嬤上茶。

 親王們都來了,勢必是要直接在這裡商議要事,所以鄭嬤嬤沒一會兒就端着茶來了。沈故淵斜眼睨着她,想聽她說點什麼,然而鄭嬤嬤眼皮都沒擡,恭恭敬敬地上了茶就下去了。

 沈故淵眯眼,收斂心神先與衆人議事。

 等散場的時候,沈故淵站在主屋門口目送他們出去,順便堵到了出來倒水的鄭嬤嬤。

 “主子。”鄭嬤嬤依舊行禮,然後繞過他,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就這樣?沈故淵眯眼,這老太婆一點愧疚的意思都沒有嗎?就算不愧疚,不是也應該上來替寧池魚喊喊冤,說說她去哪兒了?

 微微有些惱怒,沈故淵轉身回房,呯地一聲倒在牀榻上。

 他昨晚一晚上都沒能休息,心裡實在煩躁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寧池魚這樣做,壓根沒有考慮他的感受。而且將他的計劃全盤打亂,那她的事情,他還有必要管嗎?

 寧池魚的紅繩是有的,可紅繩那一頭卻沒人,按理來說有紅繩者就會有姻緣,然而寧池魚是個例外,她沒有姻緣對象。

 他當時也是煩了,隨手把她和沈棄淮捆在了一起,才導致寧池魚這十年感情錯付,落得個要被自己所愛燒死的下場。這是他欠她的,所以要償還,幫她抹平心裡的怨氣,再尋一段好姻緣。

 可現在,寧池魚是他的人了。

 柔嫩的觸感到現在還能從指尖上回憶起來,沈故淵知道,自個兒昨晚與其說是在與她歡好,不如說是在發泄自己的惱恨,他生平最恨被人算計。就算是她也不行。

 然而……現在想想,她是不是會很疼?

 煩躁地閉眼,沈故淵決定不去想了,好好補個覺吧。

 大雪紛飛,夢裡的雪是好久不見了,這回又紛紛揚揚地落下來,鋪得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沈故淵茫然地走在雪地裡,不知道自己該去何方。

 “嗖——”一道箭從他臉側擦過去,沈故淵渾身一凜,皺眉回頭。

 雪地的那一頭,有穿着鎧甲的人手拿弓弦,弦錚然作響,箭已經射了出去。

 另一邊有人好像倒在了雪裡,撲棱一聲,地上雪被砸了一個坑。

 沈故淵又回頭看過去,就見不遠處有個身穿紅裙的姑娘臥倒在雪地裡,那一身豔紅在白色的雪地上顯得分外奪目。

 “真好啊。”有低低的笑聲傳過來,那姑娘埋頭在雪裡。似嘆似解脫地道:“死在你手裡,我下輩子終於就不用遇見你了吧。”

 豔紅的顏色在雪地上化開,潔白的雪被浸得透紅。後頭射箭的人無動於衷,甚至轉頭,瀟灑地走了。

 沈故淵皺眉,立馬朝那穿着盔甲的人追過去,可是那人走得很快,他還沒追上,自己就已經凍僵了。

 好冷……

 屋子裡地龍燒着,火爐也燒得更旺,然而牀上的沈故淵還是冷得眉毛上都掛了霜,嘴脣發白。恍惚間,他覺得有隻手蓋在了自己的額頭,忍不住皺了皺眉。

 寧池魚回來了?

 睜開眼,卻是蘇銘一臉擔憂地看着他道:“主子,您也太冷了。”

 頓了頓,沈故淵不耐煩地揮開他的手:“又死不了,你怕什麼?”

 說着。掃了一眼屋子裡。

 一片寂靜之中,除了蘇銘,再沒別人了。

 冷哼一聲,沈故淵繼續閉眼睡覺。

 池魚在客棧裡待着,每天都坐在窗口靜靜地盯着院子走神。外頭不少人在找她,她懶得露面,乾脆就不出門。

 然而這天晚上,一個人“哐當”一聲砸在了她的窗臺上,池魚反應極快,匕首出鞘,立馬把人咽喉抵住:“什麼人?”

 來人顯然沒想到自己沒摔下來,半晌沒回過神,哭笑不得地道:“對面屋檐上的雪那麼厚,都沒人掃嗎?也不怕屋子壓垮了!”

 池魚眯眼,把人押進屋子,拉到燭臺邊看了看。

 穿的是夜行衣,然而這男人面巾都沒帶,長得倒還人模人樣的,但眼裡的神色總瞧着讓人不太舒服。

 “姑娘這麼兇,還帶匕首?”那人笑道:“當心別傷着自個兒。”

 池魚眯眼:“你來幹什麼的?”

 “路過罷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那人站直身子,比她高了一個頭,劍眉星目,粗獷得很:“姑娘要是想留我在這兒過夜,我也不介意。”

 輕佻!寧池魚嫌棄地鬆手,將他推到窗口邊:“請便。”

 好笑地看她一眼,那人道:“你這姑娘倒是有意思,竟然也不怕我。”

 池魚沒應他,顯然對這種半夜來的不速之客沒什麼好感。

 被人嫌棄了,換做常人,定然直接就走了,然而這個人不同,他就喜歡往那種嫌棄他的人身邊湊,然後看着人咬牙切齒又拿他無可奈何的樣子,心裡會有變態的愉悅。

 所以現在,這人直接在桌邊坐了下來,一副跟她很熟的語氣,開口道:“你怎麼一個人住在這裡?”

 池魚沉了臉,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出招,直攻他命門!

 那人嚇了一跳,邊笑邊躲開:“好生兇惡的女人啊,二話不說就想殺人?可惜你這力道不夠,沒吃飯吧?”

 “哎,招式倒是很到位,但是功底淺了點吧,內力都不足。”

 “你這手是怎麼了,都沒個力氣的。”

 池魚其實打得不錯,至少匕首已經在他胸前劃了一道口子,可這人就是嘰裡咕嚕說個沒完,讓人很生氣。

 一氣之下,池魚直接一個掃堂腿,反身一記猛刺直衝他胸口。然而這人彷彿是早有預料,往外一滾。她的匕首就深深地插進了木質的地板裡。

 “打架怎麼能心急呢?你瞧,吃虧了吧?”那人笑着,一掌拍過來,池魚正企圖拔出匕首,躲避不及,被他擊退兩三步,皺眉低斥:“你能不能閉嘴?打架也絮絮叨叨個沒完,活像只下蛋的雞似的!”

 話剛落音,那人猛地逼近,手肘一抵便將她壓在了牆上,低頭一嗅,十分輕佻地道:“真香。”

 很奇特的藥香,溫和好聞,讓人忍不住想找找那香味的來源。

 一陣噁心之感涌上來,池魚反手直襲他腹部,招式驟然狠絕,打得這人措手不及,連連後退。

 “哎哎!”那人完全不明白方纔還柔柔弱弱的姑娘,這會兒怎麼突然跟發了狂似的,十幾招殺招接連不斷地朝他甩過來,逼他到了窗口,一拳將他狠狠打飛出去。

 “嘭”地關上窗戶,池魚手微微發抖,給窗戶上了個栓,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脖頸。

 飛出去的人靈活地落地,揉了揉胸口,覺得這姑娘真是有趣得很,像貓似的,一惹就炸了毛。然而他還有要事在身,等有空了,定要好生跟她把這一拳頭討回來。

 池魚冷靜了許久,終於恢復了平靜,正想就寢,卻聽得有人敲門:“客官。”

 聽出是小二的聲音,池魚起身打開門,就見他不好意思地道:“衙門挨個查人,說是有賊人混進城了。”

 小二的背後站着兩個護城軍,池魚一頓,連忙低頭讓他們掃一眼屋子裡。

 見她是個姑娘,護城軍倒也有禮,稍微看了一眼這房間,就轉身走了。

 小二擦了擦頭上的汗,賠笑道:“不好意思啊客官,他們說什麼搜查江洋大盜葉凜城,爲着您的周全,也只能叨擾了。”

 葉凜城?寧池魚頷首關門,眯了眯眼。

 這個名字她有點熟悉,以前幹壞事的時候,跟不少人交過手、結過樑子,其中有一回砍了個男人的手,他好像說什麼……

 “我大哥葉凜城不會放過你的!”

 想起這話,池魚抹了把臉。

 她怎麼忘記了,自己的仇家不少,這樣一個人落單在外頭。萬一被人認出來,是很容易被報復的。

 想了想,池魚決定,乾脆躲在客棧不出去好了。

 寧池魚不在王府的第一天,沈故淵依舊生着氣,壓根沒問她去了哪裡。

 第二天,他照常起居,與人商議完攻打安寧城的事情之後,就坐在屋子裡發呆。

 第三天,沈故淵被凍醒了,躺在牀上不能動的半個時辰裡,他突然有點煩躁。

 “鄭嬤嬤。”看着面前的人,他終於開口:“寧池魚去哪裡了?”

 這種事他本來不必這麼丟臉地開口問的,自己偷偷捏個訣就能解決。但……他剛捏過,壓根算不出來寧池魚的下落。

 鄭嬤嬤在阻礙他,非要他親自開口問不可!

 既然如此,那問一下又怎麼了?反正不會死。

 “池魚姑娘現在挺安全的。”沒有直接回答他,鄭嬤嬤擡頭問:“您想見她了?”

 “哼。”沈故淵沉着臉道:“做錯了事,逃跑就是解決的辦法?”

 “主子。”鄭嬤嬤平靜地提醒他:“先跑的人是您。”

 沈故淵:“……”

 傲嬌地別開頭,他悶聲道:“不說便不說吧,我也不是想見她,就是沈棄淮的死期要到了,總得她在場才行。”

 “是嗎?”鄭嬤嬤問:“您到現在爲止,還只是想完成任務而已?”

 “不然呢?”沈故淵冷笑:“要不是有任務,你以爲我會對她這麼有耐心?她早死了八百回了!現在只要任務完成,我定然不會管她!”

 “這樣啊。”鄭嬤嬤點頭:“那您就寬心吧,池魚姑娘現在很好,說不定能自己找到合適的姻緣。”

 自己找?沈故淵皺眉:“她的紅繩,我係在沈知白身上了。”

 “一般的紅繩,都是相互能找到對應的人,月神們打個結即可。”鄭嬤嬤道:“可池魚姑娘不一樣,她的紅繩無主,哪怕是您打的結也沒用,她的姻緣,由她自己做主。”

 還有這樣的?沈故淵黑了臉:“老頭子是不是故意想整我,所以把這根紅繩給我了?”

 鄭嬤嬤搖頭:“他是真心疼愛你的。做的事情,定然都不會害您。只是主子,您也莫要自己害自己。”

 他怎麼就自己害自己了?沈故淵翻了個白眼,起身就往外走。

 “主子,車備好了。”蘇銘在外頭等着他:“乾糧也都準備好了,足以到安寧城。”

 “上路吧。”沈故淵掃了身後一眼,一揮紅袖,頗爲不悅地踏上了馬車。

 鄭嬤嬤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起身往外走,七拐八拐的,很是準確地就找到了池魚所在的客棧,推開了她的房門。

 “池魚姑娘……”

 血腥味撲面而來,寧池魚蹲在地上,聽見聲音就回頭朝她看過來。她旁邊倒着一個人,一身黑衣,嘴角鮮血滿溢。

 鄭嬤嬤嚇了一大跳:“姑娘?”

 “別誤會,我沒殺人。”池魚起身,拍了拍手:“這賊人身受重傷,不知爲什麼到我這兒來了。”

 拍拍心口,鄭嬤嬤走進來關上門:“既然是個賊人,那就扔出去好了。”

 池魚聳肩,指了指自己的腳踝:“我倒是想。”

 鄭嬤嬤低頭一看,好傢伙,地上的人昏迷不醒,還死死抓着人家的腳踝不放。

 “他昏迷前說,我要是救他,所有的賬一筆勾銷,以後誰找我?煩,他幫我擋着。”池魚撇嘴:“所以我在猶豫,是把他手砍了呢,還是救救他。”

 “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積福的事情還是要做的。”鄭嬤嬤蹲下來看了看,給了瓶藥給他:“讓他吃這個,外傷找個大夫就好了。”

 池魚接過藥看了看,有點心疼:“把您的好藥用來救這種江洋大盜。會不會有點不值當?”

 “人無貴見,至於好人壞人,那是你們去分的,在我眼裡都一樣是人。”鄭嬤嬤笑眯眯地道:“醫者仁心。”

 池魚崇拜地看了鄭嬤嬤一眼,然後把藥給人塞下去,再掰開他的手往牀上一丟,出去讓小二叫大夫。

 “對了姑娘,老身過來是有件事要說。”鄭嬤嬤道:“您可能得去安寧城一趟。”

 安寧城?池魚愣了愣:“去那邊做什麼?”

 “沈棄淮大限將至。”鄭嬤嬤深深地看她一眼:“你應該很想去送個行。”

 大限將至?池魚一驚,心裡一跳。

 沈棄淮要死了嗎?也是啊,如今朝廷寸步不讓,安寧城準備不夠充分,他敗是遲早的事情。只是,他也不是那種敗了就會自刎的人吧?怎麼會要死呢?分明還有逃的機會。

 “別多想了,這個人嬤嬤幫您照看,您先去找馬車吧。”鄭嬤嬤塞給她一個錦囊道:“找不到人的時候,就打開這個看看。”

 定了定神,池魚點頭接過東西:“我知道了。”

 這麼多年來,沈棄淮與她的恩恩怨怨。已經說不清楚了,但好歹相識一場,愛過也恨過,他若是要死,她怎麼都該去送,就像他也曾經想踏進她的靈堂,爲她守靈一樣。

 安寧城硝煙四起,城牆多處坍塌,城中叛軍已經西逃,南稚帶大軍往西追,寧池魚卻是跟着錦囊的指示往東邊山上走。

 陰暗的冬天,風吹得刺骨,池魚爬上山腰,跟着地圖就找到了一個斷橋。

 沈棄淮坐在斷橋上,哼着小曲兒。

 沒錯,沒有兵敗的痛苦,也沒有要逃的慌張,沈棄淮就這樣坐在萬丈懸崖之上的斷橋邊緣。愉快地哼着小曲兒。

 有那麼一瞬間寧池魚覺得他瘋了,站在草叢裡看了他許久,猜不透這人在做什麼。

 “既然來了,不如陪我來看看這風光?”沈棄淮回過頭來,眼神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池魚,你還怕高嗎?”

 微微一驚,寧池魚下意識地後退:“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你身上有藥香。”沈棄淮勾脣:“而且你的腳步聲,我聽得出來。”

 他穿着一襲滿是鮮血的盔甲,袍子破了,有血從衣裳裡浸透出來,看起來受了很嚴重的傷,然而他竟然都沒包紮。

 池魚放鬆了些,正常情況下的沈棄淮她打不過,但受重傷的沈棄淮,她還是不怕的。

 “我來跟你道個別。”池魚道:“一路走好。”

 沈棄淮深深地看她一眼,笑得悲涼:“你竟然能這麼平靜地跟我道別。”

 “爲什麼不能呢?”池魚微笑:“我不愛你了,也不恨你了,你我之間雖再無情誼,但也值得一聲道別。”

 “我就做不到。”沈棄淮搖頭:“我殺你的時候恨極了你,要是看着你在火場裡被燒死,我一定不會跟你道別。”

 “還恨我嗎?”池魚問:“恨不恨我幫着別人對付你?”

 沈棄淮低笑出聲,長長地嘆了口氣,擡頭看向遠處的天:“有什麼好恨的呢?人生那麼短,能愛的人本來就少,還要花力氣去恨人的話,不是很可悲嗎?”

 他倒是想得開,池魚抿脣,靠近了他幾步:“你是想死在這裡?”

 “是啊,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沈棄淮道:“與其又過上那種被人追着打的日子,不如早點死了。”

 “你……”池魚皺眉:“你以前不會這樣消極。”

 “是啊,我被打倒了,都會站起來,因爲我背後有你。”沈棄淮眼眶紅了:“可現在,你不在我背後了,我再站起來,又有什麼意義?”

 池魚眯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哈哈哈。”沈棄淮道:“是死到臨頭才能說兩句真話吧,池魚,有句話你說得不對,你說我只是爲了自己不會被欺負,但……在你‘背叛’我之前,我是愛你的。”

 池魚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對上他這張臉,乾脆轉身往回走。

 “道別的話我說完了,你自己上路吧,不遠送了。”

 她眼眶也有點發紅,人這一輩子會愛錯多少人呢?很多人不是不愛了,完全是被命運捉弄了吧。

 正想着,背後一陣風突然就捲了過來,池魚一凜,一個側身想躲開,然而動作沒對方快,被人一把鉗制在了懷裡。

 “既然捨不得我,想跟我道別,那不如陪我一起走。”沈棄淮低聲道:“不然我一個人上路,多孤單啊?”

 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池魚震驚地回頭看着他,反手就狠狠給了他一個手肘。

 他腰腹有傷,這一記肯定吃不住,然而池魚沒想到,沈棄淮是個半隻腳跨進黃泉的人了,他哪裡還會因爲吃痛鬆手?抱起她,毫不猶豫地就朝斷橋衝了過去!

 “不——”池魚奮力掙扎,這人卻是縱身一躍,直接從斷橋上跳了下去!

 失重感驚得她尖叫出聲,池魚死命打着這個人,卻聽得他道:“本是想一個人死了也好,但你來了,那我可就捨不得孤零零地上路了。寧池魚,你這輩子生死都是我的人。”

 話落音,兩人朝着深不見底的崖淵裡飛快墜去!

 池魚被風吹得說不出話,心裡又氣又怒,一把將這人推開,心想我要死也一個人死!

 往下掉的速度越來越快,照這個樣子來看,她肯定屍骨不全,摔成一灘肉泥也說不定。

 死亡的恐懼從四面八方涌上來,池魚伸手想抓住什麼,茫然地抓了半晌,池魚苦笑。

 以往沈故淵總會在她要死的時候來救她,可現在,他生她的氣了,她死了,他可能反而更開心吧。

 _(:зゝ∠)_其實昨天是愚人節,不是我的生日,不過愛你們麼麼噠!你們太好了!!(*╯3╰)!!!

 明天凌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