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司慕的牢籠

發佈時間: 2023-04-08 06:5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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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旗袍沒有漿洗,有新絲綢的淡淡異味,並不那麼好聞。

 顧輕舟滿屋子都被這味道充盈著。

 慢慢的,她的嗅覺就麻木了。

 一共十二件,琳瑯滿目在衣櫃里鋪陳開。

 顧輕舟認識的朋友里,花得起這個錢的人不少,可知道她的尺寸

 只有司行霈!

 這是司行霈送給她的衣裳!

 她一件件撫過去。

 一件天水碧繡翠竹滾金邊的,是顧輕舟最喜歡的玉石花盤扣一件月白色繡白牡丹的,牡丹的花蕊用了金線繡成一件深紫色

 十二件,不同的顏色,不同的繡藝,每件都特別用心。

 刺繡是羅五娘的手藝,精致絕倫。

 顧輕舟的眼淚涌上來,再也遏制不住,她心中說不清是恨還是難過,死死咬住了牙關。

 顧輕舟很討厭這樣。

 他不在跟前,她不能殺他,不能打罵他,卻還想被迫記起他。

 想起了他,情緒又很難平靜,只感覺想要把他給毀了才甘心。

 她一邊咬牙切齒一邊淚流滿面,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緒在作祟。

 她一個人在屋子里坐了很久。

 司慕下午五點多就回到了新宅。

 副官帶了不少的公文回來,需要司慕一一翻閱。

 他想早點吃飯,吃完做正經事。

 “開飯吧。”他對女佣道。

 女佣沉銀了一瞬,問︰“請少夫人嗎?”

 司慕蹙眉,往樓上看了看,問︰“她今天在家?”

 顧輕舟在家的日子不多,她時常去顏公館蹭飯。哪怕是在,她也會在客廳看書看報紙等。

 客廳有壁爐,燃起來溫暖舒適。

 一進門沒看到她,司慕還以為她去了顏家。

 “是,一整天呢。”女佣忐忑道。

 司慕沒明白這個一整天是什麼意思,他也沒心情問。

 “去請她吧。”司慕淡然。

 他去餐桌坐下,廚房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豬蹄湯上來。

 司慕正在喝湯,去請顧輕舟的女佣下樓了。

 “少夫人說她不餓。”女佣道。

 司慕沒在意,心思全在軍務上,默默想著幾件正事。

 女佣卻站在旁邊欲言又止。

 “怎麼了?”司慕喝完了一碗湯,抬眸看到女佣有話說的樣子,終于問了。

 女佣躊躇道︰“少夫人中午也沒吃,真讓她餓著?”

 司慕蹙眉。

 好好的,不吃飯是鬧什麼脾氣?

 “她說什麼了嗎?”司慕問。

 女佣搖搖頭。

 “家里出了什麼事?”司慕又問。

 女佣想了想︰“少夫人做了很多旗袍,不知道是不是要故意餓瘦一些”

 司慕幾乎要發作。

 神經病的女人!

 “讓她餓,餓死她算了!”司慕憤怒道。

 這下子,女佣不敢再多言了。

 司慕一肚子氣,吃了飯回屋。

 公文攤在面前,軍需部的事物很緊急,司慕應該今晚處理完畢。

 可眼前的字不停打飄,半個字也看不進去,心中總想著那個女人為了瘦一點不吃飯,餓了一整天,真是有病!

 越想越氣!

 走神了半晌,司慕猛然闔上了文件,疾步上樓了。

 他也不敲門,直接去開房門。

 房門反鎖著。

 司慕又下樓,喊了管事,讓把樓上備用的鑰匙拿給他。

 管事急忙去找。

 司慕拿到了鑰匙,重新上樓。

 然而,屋子里的情況,和他預想的完全不同。

 一屋子很奇怪的味道,沒有他從前聞過的玫瑰清香。

 顧輕舟斜倚在沙發里,似乎是睡著了,身上蓋著一件很薄的毛毯。她似流瀑般的頭發,覆蓋在她的臉側,越發映襯得一張臉白皙瑩潤。

 司慕嗅了嗅,首先聞到了雪茄的味道。

 顧輕舟旁邊的小幾上,倒插著一支雪茄,已經燃盡了,煙灰滿桌都是而在這支雪茄的旁邊,又有其他的雪茄蒂。

 她就這樣,燃盡了一整盒的雪茄。

 司慕心中冷漠的想,“那是我的雪茄!這敗家玩意兒!”

 他沉銀一瞬,進了屋子。

 除了雪茄,果然見滿櫃的旗袍,似一個個妖冶的妖精,掛在櫃門打開的衣櫃里。

 旗袍是最上等的綢緞。

 司慕曾經陪著魏清嘉去做過旗袍,知道這是羅五娘的手藝。

 如此好的旗袍,果然值得她挨餓也要瘦下去。

 司慕心中的怒火,隱約去了幾分。

 “喂!”他推了推她的肩頭。

 顧輕舟卻沒有醒。

 司慕再推時,她嘟囔道︰“別鬧了,司行霈。”

 司慕只感覺一瓢冷水,從頭頂澆灌,他全身肌肉不受控制的僵硬,人就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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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指也緊緊攥了起來。

 顧輕舟嘟囔完畢,想翻身繼續睡,卻忘記了這是小沙發。

 一個翻身,她掉到了地上,悶響讓她一下子就驚醒。

 抬眸間,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穿著鐵灰色的軍裝,擋住了台燈的光線,高高大大站在她面前。

 鼻子一酸,她險些落淚,怔怔仰頭看著他︰“司行霈”

 對方卻猛然轉身,走了出去。

 走的時候,他重重一甩房門。房門發出驚天般的巨響,彰顯著他的憤怒。

 這一震動般的摔門,也驚醒了顧輕舟。

 顧輕舟回到了現實里。

 她坐在地上,久久沒有爬起來,心中最後的力量都被人抽去了般。

 她去洗了熱水澡,又帶著木蘭和暮山沿著街道散步。

 已經是晚上七點了,這條路人跡罕至。

 路燈的光,將影子拉得斜長而孤單。

 快到正月了,迎春花發出了嫩黃的蕊,空氣里的薄寒也慢慢散去,有點微醺的暖意。

 散步回家,顧輕舟喊了女佣︰“幫我準備幾個大箱子。”

 她把那些旗袍,一件件重新裝起來。

 顧輕舟想過剪碎,可又覺得暴殄天物。隨著時代的發展,刺繡反而成了落後被拋棄的手藝。

 羅五娘這樣出色的繡活,放個五十年也許就是罕見珍品。

 顧輕舟見過乳娘做針線活,她知道一針針的刺繡有多難。為了和司行霈賭氣,把這些全剪了,顧輕舟下不去手。

 她窮慣了,懂得體恤民力。

 讓她穿?

 她大概做不出來。

 顏洛水、霍攏靜甚至何微,身形都與顧輕舟不同。旗袍不像其他衣裳,需得尺寸合適,否則不好看。

 送人是沒人可送了,剪了又浪費,放在衣櫃里又礙眼,顧輕舟只得將其收起來。

 “放在庫房吧,注意防潮。”顧輕舟對佣人道。

 女佣道是。

 另一個女佣上前,道︰“少夫人,已經煮了宵夜,您要吃點嗎?”

 “怎麼煮了宵夜?”顧輕舟問。

 她和司慕都沒有吃宵夜的習慣,廚房不吩咐的話,是不會做的。

 “是少帥囑咐的。”佣人道。

 顧輕舟想起之前暴怒離開的司慕。

 司慕從前很紳士。

 現在,他如此生氣,也還記得顧輕舟沒有吃飯?難道紳士的他又回來了?

 顧輕舟心中那股子排山倒海的情緒已經過去了,再多的痛苦也忍受了,現在真有點饑腸轆轆。

 畢竟兩頓沒吃。

 “好,去端上來吧。”顧輕舟道。

 她讓佣人收拾,又把她的房間打掃一遍,換掉被套,她自己則下樓去吃宵夜了。

 餐廳的斜對面就是書房。

 顧輕舟吃著蝦仁米粥和生煎,小聲問女佣︰“少帥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女佣道。

 就在這個時候,書房的門突然打開了。

 顧輕舟的目光,和司慕撞了個正著。

 司慕眼底全是冷漠,以及恨不能射穿顧輕舟的冰涼。

 顧輕舟低了頭,繼續喝粥。

 卻听到司慕喊了副官。

 “去拿盒雪茄給我!”司慕冷聲道。

 副官道是。

 “記住,以後我的雪茄再亂給人,我就斃了你!”司慕又喊住了副官,厲聲訓斥道。

 顧輕舟的頭更低。

 司慕吩咐完畢,回房去了,又是重重一聲房門的關閉聲。

 顧輕舟喝著暖融融的粥,微帶狐疑看了眼旁邊瑟瑟發抖的女佣︰“是他吩咐給我準備宵夜的嗎?”

 女佣這才說了實話︰“是王副官說”

 是王副官說,少帥吩咐廚房給少夫人做宵夜。

 顧輕舟就明白了。

 司慕上樓,看明白了一切,他現在恨死了她,恨不能一槍斃了她,豈會有心思給她準備宵夜?

 “原來是這樣。”顧輕舟道。

 吃完了,她上樓去了。

 房間里通風了,換了嶄新的絲綢被褥,撒了點香水,有淡淡玫瑰的清甜氣息。

 被子里很松軟,又有陽光草木的清香,顧輕舟把自己埋在被褥里。

 樓下的司慕,則是徹夜未眠。

 憤怒之後,只剩下無盡的無奈感。

 顧輕舟是不會忘記司行霈的,她跟過他,哪怕將來她真的和別人做了夫妻,她也會永遠記得司行霈。

 司慕在乎的,不是一個女人的貞潔。

 當初魏清嘉回岳城,她是離過婚的,司慕從未覺得此事重要過。

 他在乎的,是顧輕舟曾經屬于司行霈。

 這他沒辦法忍受。

 司行霈就像是司慕心頭一根刺,稍微踫到,就是鑽心的疼。

 顧輕舟跟過司行霈,在司慕這里,應該是一點回旋的余地都沒有!

 可偏偏他有些念頭就是壓抑不住。

 司慕像只困獸,他想要逃出這個牢籠,卻又無法掙脫,只能拼命掙扎,掙得血肉模糊。

 半夜的時候,司慕離開了家,他去了校場,打了一夜的靶子。

 子彈用了很多,此事很快就稟告到了督軍跟前。

 督軍後天就要去南京了,听聞司慕半夜去練習打靶,司督軍什麼都明白了。

 “打電話去新宅,叫少夫人過來。”司督軍對副官道,“讓她單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