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莫要開玩笑了！”杜憲只差求饒了，“真是使不得的。陛下的好意臣心領了。陛下趕緊安寢吧。”
“茯苓哥哥沒看我們在這里這麼久了，都沒人進來嗎？”雲晟看著杜憲那白嫩嫩的耳根說道，“茯苓哥哥不信我，難道還不信茯苓哥哥自己的人？”
呃……
杜憲沉默了。
“你知道？”她歪了歪頭。“若是茯苓哥哥不將這里清理干淨，又怎麼會安心的在宮里陪我？”雲晟微微的一笑，忽然有點惡意放開了自己的手臂，任由杜憲快速的跳開，“茯苓哥哥其實是很怕死的對
不對？”
廢話，誰不怕死！
杜憲甫一自由就趕緊跳的遠遠的。
“臣是真的很怕死。”杜憲老臉一紅。她自然是在確保不被侍衛和宮人們暗算的前提下才敢住在宮里。“所以茯苓哥哥，你與我並沒什麼不一樣。”雲晟低嘆了一聲，都是一樣有血肉的人，杜憲的命卻是比他好太多了。“你拼命的活著，我也在拼命的活著。我們才是真正親近
的人啊。
”臣與陛下本就很是親近啊。”杜憲說道。“既然與我親近，為何不能讓我伺候你一回呢？為什麼要拒絕我呢？”雲晟走到了杜憲的身邊，見他還是想要躲閃，雲晟便低下了頭，拉扯住杜憲的衣角，“你救了我的命呢
……茯苓哥哥！就一回，你一走就是三年呢！”
隨後他再度抬眸，眼底就又是蘊著一汪水了。
別人玩兒橫的，杜憲可以更橫，她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家伙。雲晟就是吃準了杜憲這一點。
“茯苓哥哥哪里是和我親了？”雲晟哭道，“要不然你怎麼總是在拒絕我？我已經沒了父親，母親，我只剩下一個茯苓哥哥了啊。”“別這樣，陛下。”杜憲輕輕的揉了揉雲晟垂落下來的長發，心底也是難受，她也沒了父母了，只是她過得日子要比雲晟好不知道多少倍，杜憲思及于此，心底就更是憐惜雲晟。“臣知道陛下的心就已經足夠了。您是君，臣只是臣，即便再怎麼親，這關系是變不了的。陛下對稱的拳拳心意，臣會牢記在心，時刻不敢忘記。臣不需要陛下紆尊
降貴來做這些，您也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我們之間關系的特別。因為在臣的心底，陛下就是臣的至親。”
杜憲的話一出口，雲晟的手就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一種被杜憲看透了心思的詭異感覺頓時布滿了全身，從他的皮膚到他的心都在發麻，都在顫抖。
杜憲隨後馬上莞爾一笑，“陛下不可服侍臣，但是臣可以服侍陛下。”杜憲說完之後對著外面朗聲說道，“來人，送來熱水，陛下要洗漱了。”
吳正義站在殿外豎著耳朵听著。
一听到杜憲的喊聲，趕緊招呼宮娥去弄來了熱水毛巾之類的東西。
“放下吧。”杜憲見宮人們魚貫而入，等她們將東西都準備好了之後，揮了揮手。
她在雲晟驚愕的目光之中，試了試金盆里面的水溫，隨後攪了帕子，輕輕的擦拭著雲晟的臉。他的皮膚還是那麼白，只是已經不是看起來十分病態的了，而是呈現出一種玉一樣的清透與潤澤。看來他最近這段時間真的過的很不錯。這才是他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樣
子。
“別動不動就哭。”杜憲替雲晟擦去了眼淚，柔聲說道，“你是皇帝。”
“皇帝就不能哭嗎？”雲晟忽然有點憋氣，他鬧別扭一樣的別開了自己的臉，擋著了杜憲的手。
“這樣才像是你該有的樣子。”杜憲笑了起來，“你不用刻意的來討好我。陛下，會用手段是個好事，但是要分對誰。”“所以你都知道？”雲晟的身子再度顫抖了起來，“知道我為何要留你在這里。知道我怕什麼？”他就好像一個小丑，帶著一個可笑的面具，被人揭開面具之後，露出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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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顆略帶卑劣的心！他以為他裝的已經很好了！
他的好多面孔騙過了皇陵之中很多的人，為什麼會在杜憲這里失敗！
“知道！”杜憲點了點頭。若不是為了安慰他，她何必勉強自己冒這麼大的風險呢。“那你不會討厭我？”雲晟猛的又將頭給轉回來，雙眸死死的盯著杜憲。就好像若是杜憲說討厭他，他就該出手掐死杜憲一樣，但是他又沒那個實力，只能用無言的憤怒來
表達自己的情緒。
其實憤怒也是在掩蓋他的另外一種情緒……害怕！他是真的害怕！“陛下這是說的哪里話。”杜憲低嘆了一聲，還是將手里的巾布重新攪了干淨，隨後按在了雲晟的臉頰上，她的動作十分的輕緩柔和，好像在擦拭著一個稀世珍品一樣，“如
果不是陛下在乎臣，又怎麼會這麼和臣鬧呢？臣明白的。只是陛下以後不要用這樣的方式了，好嗎？”雲晟的眼淚刷的一下再度涌出，他微微的一怔，這回他沒有假裝啊……為何這淚水會流的這般自然……他有點愕然的抬手，當指尖踫觸到自己的淚水的時候，他又猛然後退
了一步，他快速的跑到自己的床邊，像個鵪鶉一樣的迅速將自己縮到了自己的被子里，好像這樣就能不讓杜憲在意到他的眼淚一樣。
杜憲哭笑不得的看著床上隆起的那一團，緩步走了過去，“陛下這是在生臣的氣嗎？”
雲晟將自己縮在被子里，雙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眼楮，就是不肯吭聲。
“莫要將自己給悶壞了……”杜憲無奈的去翻他的被子，雲晟大驚，又趕緊想要將被子卷入自己的身下壓著。
“你不要管我，你都要離開三年了！”他賭氣說道。
“陛下……”杜憲真是很想笑，“臣又不是無緣無故的離開你三年。”“我知道，但是還是難受。”雲晟悶在被子里，“我很害怕，茯苓哥哥。我真的很害怕！”這次他不需要偽裝了，他是真的很怕！他什麼都沒有，只有這個空殼子一樣的皇位
，只有杜憲這個真真切切的人了……他若是不能讓杜憲喜歡他，怕是連那個空殼子的皇位也一並會被他弄丟掉！“別怕。”杜憲心軟了，她坐在了床邊，連被子帶人都擁住，“我人不在這里，但是時時刻刻都會關注著陛下。臣不是已經教了陛下如何與臣傳遞消息了嗎？陛下若是想臣了
，可以給臣寫信。臣也會給陛下回信。”
良久，被子里才傳出雲晟略帶鼻音的聲音，“那你要記得我。記得我在京城等著你。”
“不會忘記。也不可能忘記。”杜憲笑道。“現在陛下可以出來了嗎？”
再過了片刻，被子悉悉嗦嗦，有一顆腦袋從被子里面探了出來，鼻子頭和眼眶都是紅紅的，頭發也都被蹭亂了，卻是異常的可愛，惹人憐惜。
“茯苓哥哥會唱歌嗎？”雲晟就勢靠在了杜憲的懷里，小聲問道。
“不太會啊。”杜憲哈哈一樂，“我唱歌不好听的。別人唱歌要錢，我唱歌要命。”她都累死了，哪里還有什麼心思唱歌……歌唱她還差不多！
雲晟一怔，隨後止不住的笑了起來。
“我會。”他稍稍的轉眸，看著杜憲眼底的笑意，不知不覺，那笑意似乎也滲入了他的心底，“我唱給你听好不好？”
“好。”杜憲這回沒有拒絕。
雲晟想了想，就隨意的哼起了一個調子，調子是清平樂，唱的是冷宮之中無盡的歲月帶來的絕望。
杜憲听著听著心就更軟了。
雲晟的聲音尚未變聲，還帶著幾分童音的清越，但是又因為剛剛哭過，帶著濃重的鼻音，就讓這首調子更顯得有點淒婉悲涼。但是不得不說，雲晟很有唱歌的天賦。
“好听嗎？”他唱完之後就靠在杜憲的懷里眼巴巴的看著她。
他看著杜憲的目光變得有點暗淡，有點哀傷。
明明他的目的達到了，但是他卻沒有半點喜悅之意。
“陛下只會這個嗎？”杜憲的心都快要被現在的雲晟給弄碎了，若是之前他還帶著幾分做作的話，他唱著這調子的時候卻是真真切切的能讓人感受到其中的悲涼與絕望的。
“我……”雲晟的目光也是一黯，“以前听的最多的就是這個了。”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包裹住，雲晟再度抬眸，對上的是杜憲無盡溫柔的目光。“不要再唱這樣哀婉的調子了。”杜憲心疼的說道，“你的人生不該是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