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長樂神色淡淡,並不見緊張,「臣沒有亂說,剛剛彈琴之時,臣已經細查賢樂公主的身體,這毒能叫人暫時麻痹,出現胸悶心悸的癥狀,猶如突發心絞痛。
「因臣先前有給人醫治真心痛的經驗,臣觀察所知,賢樂公主胸中並沒有病氣,乃是有毒xin蔓延血管之內,行至心頭,但人的血脈之中,有運化五穀,吐舊納新的本事。
「所以,即便沒有人醫治,過上一兩個時辰,賢樂公主自己也能醒來。方才暈厥,並非病痛所致,乃是中毒引起。賢樂公主和侯女使都可以安心了,公主非常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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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樂公主輕輕彎了彎嘴角,對她點頭,算是道謝。
侯思晴也乾巴巴的笑著說:「原來如此,真是虛驚一場。」
夜國皇帝卻是不高興得很,「顧長卿,你可敢為自己所說的每句話負責嗎?再者堂堂大殿之上,宮宴之中,竟有人對外使下毒?」
「回皇上,這毒不致命,也不會淤積體內,只是看起來嚇人罷了。」梁長樂笑著說。
皇帝要被她氣死了,她竟然還笑得出?要不要命是重點嗎?
他以前是瘋了才會覺得這女子聰穎,可堪大任吧?看來真到了事兒上,她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
皇帝正在生氣,梁長樂卻忽然話音一轉。
「況且,賢樂公主既然敢對自己下這毒,必然是有把握的,不會叫自己真的出事,您說呢?」
梁長樂笑眯眯的看著賢樂公主。
殿中的空氣彷彿霎時被抽空了。
眾人驚愕的張著嘴,自己下毒?
是顧長卿瘋了,還是賢樂公主瘋了?事情怎麼越來越看不懂了呢?
皇帝的震怒,煩躁,一瞬間也凌亂了。
賢樂公主面色一冷,她模仿長樂公主還是有幾分惟妙惟肖的,如今肅容之下,頗有些威嚴。
「你說什麼?」
梁長樂非但沒被她唬住,反而笑著向她走了一步。
她雖笑容可掬,但渾身的威壓氣場,卻像是從骨子裡迸發出的,她不用模仿任何人,甚至不用故意冷著臉,就叫人覺得威嚴不容親犯。
賢樂公主有那麼一瞬間的慌神,她徑自退了半步。
但反應過來自己如今的身份之後,她立即又挽回面子般,往前垮了一步,「你好大的膽子……」
梁長樂卻看準時機,等的就是她這反映——她猛地伸手,在她腰間帶子里一摸。
「你幹什麼?」賢樂公主厲喝,「夜國鴻臚寺卿好沒禮數!放肆至極!」
「果然是啊,我彈琴時看到它的毒xin,還以為是我看錯了。」梁長樂對她摸出的一小包粉末,連連點頭。
賢樂公主立時臉面泛白,牙根兒痒痒。
梁長樂轉手將粉末交給太醫,「還請您給看看,這是毒還是別的?」
太醫即刻當著眾人的面輕嗅判斷,又溶在湯水裡,拿銀針試了,果然銀針發黑。
「是有毒,毒xin不強,但具體是什麼毒,還需帶回去查驗。」太醫拱手對皇帝說道。
事情已然明白了,具體是什麼毒,這會兒也不那麼重要了。
兩個女使有些下不來台。
殿中的氣氛,也古怪得很。
皇帝的目光在梁長樂和梁國女使身上轉來轉去,難怪人家說,三個女人一台戲,看看,這不剛好一台戲嗎?
只是誰能唱到最後,現在下斷言是不是早了點兒?
不久之前還在生氣的皇帝,這會兒卻一副看熱鬧的心態。不管怎麼說,顧長卿已經把夜國的裡子面子都保住了,至於梁國女使的面子,看她們自己的本事吧。
「還給我吧,」賢樂公主對太醫伸手,「那是我防身之物,看來是我用錯了。我常帶著葯,以往還有心痛之症時養成的習慣,如今好了也沒改掉。」
她面色平靜,彷彿感受不到周圍嘲諷的目光。
太醫看了看皇帝的面色,伸手把藥包還給賢樂公主。
賢樂公主接過,仍舊放進腰帶間。
「多謝顧長卿,如今我知道了,您是真有本事的,您的琴音也是真的能斷症治病,並非民間以訛傳訛。」賢樂公主點點頭,「不虛此行。」
她揚起酒杯,對著梁長樂舉了舉杯。
她這麼坦然,一點兒不尷尬,不羞愧的表現,倒是叫滿大殿的人有些欽佩了。
不愧是梁國公主,真的是拿得起放得下,旁人放不下的臉面,在她這兒根本不是事兒嘛!
梁長樂見她大大方方要喝酒,忽然說:「那毒還未排乾淨,忌酒,酒辛辣又是發物,容易叫毒xin再次發作。」
「咳……」賢樂公主這才裝不下去,頓時尷尬,酒已經送到嘴邊兒,生生僵住。
她臉面微微漲紅,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周圍灼灼的視線,更是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彷彿要等著看她出醜。
梁長樂無意欣賞她的窘態,她已經轉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乾脆利落的舉杯,一飲而盡,暢快又洒脫。
賢樂公主看著對面的女子,愈發如鯁在喉。
事後好久,她才回味過來,顧長卿這話必然是詐她!若還有餘毒,太醫診脈的時候早就發現了!還能說看不出病症?
她就是故意捉弄自己!但等賢樂公主明白,宮宴都已經結束了,她的窘態也早已留在了那宴席之上,眾人眼中。
賢樂公主愈發的恨。
梁長樂露這一手,又是救人,又是損人,實在厲害,不但鎮住了賢樂公主和侯思晴。
更是鎮住了早就懷恨在心的韋蘭芝,「難怪上次下毒沒成事,原來她能識別毒呢!她不但能醫治中毒之人,甚至連毒藏在哪兒,都能一下子斷定出來!
「她敢在殿上出手,必定是確信無疑!原來她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日後行事,一定要愈發謹慎才行!」
韋蘭芝卻是不知,梁長樂如今練就這本事,還得益於她上次中毒一事呢。
但她至今也沒搞明白,究竟是寒潭的作用,還是金龍和琴曲的作用?
梁長樂只知道,經此宴席一事,侯思晴和賢樂公主不會再輕易的招惹她,但她們下次動手也一定會更加嚴謹小心。
梁長樂並不怕,她寫信叫少博促使梁國使臣出使夜國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切困難挑戰的準備。
宴席上的歌舞琴瑟又重新響起。
剛剛的尷尬鬧劇似乎已經徹底過去。
梁長樂遙遙對那兩女子舉杯,笑了笑,一飲而盡。
這不像敬酒,更像是……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