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深吸了口氣,目光幽幽看著梁長樂,「觀棋不語真君子。」
「秦使忘了,我是女子。」梁長樂笑著說。
「少說沒用的,那架琴歸我了!」唐老頭耍起橫來,幾個年輕人都不是他老人家的對手。
梁長樂也跟著高興,「原來師父玩兒的還有彩頭啊?」
「那當然,沒有彩頭多沒意思。」唐老說,「我若輸了,就把我珍藏許久的那壇好酒給他!那還是馮建沒走的時候,我們一起釀的,他釀酒真是厲害,第一樓的桃花釀根本比不上!只剩那麼一壇了。」
唐老提及那壇酒的神情語氣,遠遠超過了對酒本身的喜愛。
那酒里,更寄託了他對舊友的懷想思念吧?
梁長樂覺得秦逸不厚道,怎麼能賭那壇酒呢?唐老好面子,又痴迷棋藝,他提了,唐老一定會應下的。
「顧長卿棋藝這麼厲害,不如我們也來一局?」秦逸忽然說道。
梁長樂挑眉看他,「你要和我下棋?」
「加上彩頭,敢不敢應邀?」秦逸笑問。
唐文柯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反而把琴曲彈得慷慨激昂,他的琴藝似乎都比剛才更精湛了。
梁長樂說,「秦使有什麼能給我的?」
「隨你提。」秦逸笑眯眯的,只是銀面具叫他臉色仍顯冷淡。
梁長樂眼底一亮,兩邦正在洽談,秦逸明顯是這群使臣里,說話分量最重的,他這個彩頭,能得到的好處可大了去了。
「秦使想要什麼?」梁長樂問。
「你若輸了,就跟我回夜國。」秦逸看著她的眼睛說。
唐文柯吸了口氣,興奮的把琴弦撥得錚錚響,原本不快的心跳,也被他的琴音弄的又急又亂,猶如十面埋伏,臨危之戰。
「我賭你一個條件,你竟要我賭上自己?這是不是太欺負人了點兒?」梁長樂仍舊笑著問。
秦逸幽幽的說:「你也可以叫我為你留下呀。」
梁長樂呼吸一滯……她叫他留下幹嘛?養作家僕還是面首?
唔,他的臉倒是長得不錯,面首夠資格了……只是怕慕容廷容不下他。
梁長樂想到慕容廷聽聞「面首」時,每每都有很大的反應,不由莞爾一笑。
她不知自己這一笑,落在秦逸眼中,是何等驚艷之色。
他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愈發志在必得。
「不跟他下,他欺負你。我的徒兒也由得人隨便欺負嗎?」唐老看出她的遲疑,立刻出來攪局。
唐文柯在一旁哀嚎,「爺爺,您別干涉!若是秦公子贏了,您的寶貝徒弟再也跑不了了,咱們都不用離家這麼遠,就在贏國教她,她天天給您請安,給您彈琴不是更好嗎?」
唐老頭兒眼底果然一亮,摸著鬍子不說話了。
梁長樂哭笑不得,師父還是不靠譜,遇事兒只能靠自己。
「好啊,那就開始吧,師父和師侄恰能做個見證。」梁長樂在唐老的位置上坐下。
唐文柯在一旁不滿,卻不敢大聲,只嘟囔道:「又叫我師侄……簡直太欺負人了!」
他亂彈一氣,想要打擾這兩個下棋之人。
誰知那二人誰也不受他的影響,倒是他爺爺涼涼的看他一眼,「琴藝不精進,態度又浮躁如斯,難怪你與念念的差距越來越大了……」
唐文柯氣鬱想吐血,爺爺,不帶您這麼偏心的啊?我故意的您沒聽出來嗎?
他老老實實彈琴,再不敢搗亂。
但他抬眼之間,之間棋局上的兩人,你來我往,竟已經下了小半個棋面了。
梁長樂落子很快,她幾乎不需要思考。
秦逸落子的速度已經是不慢了,但他偶爾也蹙眉沉思一番。
且越到後來,棋局越是複雜的時候,他思考的頻率就越高,落子也更慎重。
畢竟,兩個人賭得很大。
但梁長樂就好像全然感覺不到壓力,也無須思考,落子反倒像是本能,不需反應。
啪嗒,啪嗒。
她落子果斷的叫人心驚。
就連唐老都忍不住提醒,「念念,咱們比的不是落子的速度啊,慢點沒關係……」
梁長樂微微一笑,「師父別怕。」
「呃……」唐老才不怕,他巴不得她也去夜國。
他是怕她輸了,待會兒哭鼻子不好哄啊?
又到秦逸了,他覺得自己贏面很大,但尚需步步謹慎。對面的女孩子分明已經落於下乘,隨時都要全軍覆沒,一大片棋子都成為廢棋了。
她怎麼還那麼輕鬆呢?
她是看不懂棋局嗎?可剛剛,她明明幫唐老取勝了呀?
看來,她是在故作鎮定,輸棋不輸陣吧?
秦逸點點頭,啪嗒,長久的思索之後,慎重的落下一子,彷彿鎖定了勝局。
梁長樂仍舊不假思索,啪嗒,跟著就落子。
秦逸已經揚起嘴角,「你……」
輸了兩個字尚未出口,他卻面色一僵。
他閉了閉眼,是他眼花了?還是棋局活了?
剛剛明明不是這樣的兒?她怎麼一個子,就把棋局變活了?
她那一大片廢棋,霎時間活了起來,威力無比,將他剛剛還雄赳赳氣昂昂的棋子困的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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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秦逸不敢相信,「你耍詐。」
梁長樂笑,「兵不厭詐,你輸了。」
她扔了手中棋子。
唐老則在一旁,托著下巴,看的津津有味,「妙,妙啊!秦公子輸的可太難看了,秦公子沒人能叫你輸的這麼難看吧?哈哈哈。」
唐老頭兒幸災樂禍。
秦逸心中一動,其實不是,還有一個人曾叫他如此輕敵,最後也輸的慘烈……
他原以為,只有那人能做到,沒想到眼前這小姑娘的下法兒,倒是和那個人如出一轍,就連落子時的乾脆果斷,都是一模一樣。
「你應該跟我回趟贏國。」秦逸說,這樣,他或許能叫顧子念和那個人對弈一番,看是誰更厲害些。
「是你輸了,秦使可不能耍賴呀!」梁長樂挑眉說。
被一個小女子,挑著眉毛提醒,不能耍賴……秦逸臉上有點兒熱,不過他帶著銀面具,看不出來罷了。
「有什麼要求,你儘管提。」秦逸嗓音低沉,遮掩著暗中涌動的情緒。
梁長樂笑了笑,她可以提的條件很多,比如叫他答應夜國皇帝的通商條件,比如叫他給她一大筆錢,再比如叫他告訴她,為何他告侯思晴勾飲他,侯思晴竟沒有奮力反駁?那可不是她的風格。
但想了想,梁長樂竟都沒提,「一時沒想到,且先存著吧。我倒有事兒,要同師父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