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臉色不自然了一下。
太后卻道:「當初你任命廷兒為大將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廷兒是天生的將星。他忠心耿耿,可以輔佐你。只要他在這兒震著武將們,那些武將就算再厲害,手下有再多的兵馬,都是皇上臣下、的臣下!」
皇帝臉色這才好看了點兒。
「但如今這節骨眼兒,皇帝卻把齊王逼成這樣,那些武將能咽下這口氣嗎?」太后問。
皇帝冷笑,「他們有什麼可不服的?」
「不服?」太后搖了搖頭,「他們不止不服,處理不好齊王的事兒,他們恐怕還要寒心呢。」
皇帝眉頭蹙緊,覺得太后太誇張了。
太后抿嘴淡笑,「皇帝以前為什麼捧著他,縱容他?叫世人都覺得皇帝把他齊王寵的沒邊兒?」
皇帝道:「朕當然寵他,他是朕的幼弟。好吧,除卻兄弟之情,他聽話,朕叫他辦的事兒,他從來不拖泥帶水。
「他能打,老將們十年攻不下的城池,他兩三年收復失地,並多佔三五城池,擴大了大夜疆域。
「還有就是……就是母親剛說的,有他在,那些能打的大將,都安分守己,不躥頭給朕添麻煩。」
太后笑了笑,「還有一點,皇帝忘了說。皇帝在以實際行動告訴武將們,雖然您重用文官,多採納文官的意見,但您還是倚重武將,齊王慕容廷是武將之首。你捧著他,就是捧著武將這個群體。」
皇帝嗯了一聲,和他剛才說的意思差不多吧。
「皇帝既然已經把他捧到這個位置上了,如今卻忽然因為一些小事逼迫他。你說他聽話,大事上,他從來不忤逆與皇帝,唯獨他的一點私事兒,皇帝卻非要逼他。武將們會怎麼想?他們想,原來您捧著武將都是假的,混到齊王這份兒上,不能得善終,這樣的君,為他效忠還有什麼勁兒?」
「母親!」
太後娘娘的話還沒說完,皇帝就著急的打斷她。
「沒有像您說的這樣嚴重,您優思太甚,太醫說,這樣對您身體不好。齊王只是一時沒想開,也病得急,他會好的。」
皇帝不願再聽太后多說,起身往正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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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也跟著去了,她去看慕容廷。
慕容廷這會兒不知是昏過去,還是昏睡過去,那麼高大健碩的他,安靜的躺在那裡,像是個睡夢中的孩子。
昔日的威嚴霸氣,此時全然不見,只看見他蒼白的臉上滿是憔悴。
太后皺了皺眉,深深看了皇帝一眼,想叫他請郁神醫來。
皇帝卻將臉轉開了。
太后沒有再開口,兒子早已成了九五之尊,豈能還聽她這老太婆的話?
太醫們全都診過了脈,都說石葯不能治。
皇帝煩悶,揮手把人趕出去,他站在慕容廷的木榻邊,看看殿中沒有旁人。
「你起來,去西北郡,只要你能平定戰亂,找到馮建之曲,朕就把她賜給你為妻。」皇帝說。
慕容廷安靜躺著,一動不動,眼皮都沒掀。
皇帝重重的哼了一聲,「你若錯失這一次機會,朕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聽見了嗎?」
慕容廷仍舊睡死了一般。
皇帝大怒,抬腳猛踹他的木榻,嗞啦一聲刺耳的響聲,木榻磨著地面被踹出去好遠。
皇帝覺得不對勁,一抬頭,一幫的文臣竟然正站在殿前看他。
他看向他們的時候,他們忙低頭退開了。
皇帝心頭一時慌起來。
叫臣子們看見了,雖說看見的不是武將們……倘若是武將們,他們會不會已經衝進來,把慕容廷搶走了?
他當初信任,倚重慕容廷,是不是錯了?
皇帝想到這兒,忽然訕笑了一下,他很明白,倘若不是慕容廷幫他,暗中幫他除掉了很多阻礙,他根本得不到這個皇位,龍椅也坐不到如今。
如今他坐穩了皇位,反倒覺得慕容廷礙事、多餘,他和那過河拆橋的人有什麼不同?
「叫賢樂公主做你的王妃,她做你的侍妾,就這麼委屈她,委屈你了?一個女人而已,你為她把自己折磨成這樣?你值得嗎?」皇帝坐在木榻上,挨著慕容廷問道。
回應皇帝的卻只有長久的沉默,廣闊的殿宇里,只剩下皇帝孤單的嘆息。
他忽然很想念以前的時光,他和慕容廷可以敞開心扉的暢聊。
他的好惡,慕容廷的耿直,可以在彼此面前袒露無遺。
他雖是孤家寡人,但心裡並不孤單,因為他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可以不計較生死的為他鞍前馬後,保駕護航。
如今,皇帝卻覺得孤單極了……
明明慕容廷離他這麼近,他抬抬手就能摸到他的眉眼,他的臉。
皇帝抬起手,卻久久都無法落下去。
倘若慕容廷醒來,睜開眼,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他又該如何面對這個弟弟呢?
難道當面告訴他,「你想娶的人,朕不同意她嫁給你,你另娶誰都行,唯獨她不行?」
他若說,這輩子只願與她攜手白頭呢?
自己同意,還是任憑他固執下去?
皇帝恍然……這不是他醒來才會問的問題,而是如今,他們兄弟兩個已經因著問題對峙上了。
問題的本質在於,他能否相信慕容廷不會背叛自己,將他想娶的女子賜婚給他?
亦或者他忌憚那金光、那天象,硬是拆散他們,讓弟弟和自己離心,讓那些武將寒心?讓這次西北郡之亂,無可收拾?
皇帝如鯁在喉。
「皇上?」王喜在殿門口探頭,輕聲喊道。
皇帝點點頭,叫他進來。
王喜忐忑上前,欲言又止。
「又怎麼了?」皇帝不悅問道。
「宣德門前的武將們長跪不起,說懇求皇上救齊王,他們願代替齊王出戰。」王喜小聲道。
皇帝冷笑一聲,「這是逼宮來的嗎?朕什麼時候說不救齊王了?齊王是朕的弟弟!」
大殿里又徹底的安靜下來,王喜不敢多言。
靜謐的環境里,只有皇帝壓抑的呼吸聲。
倘若沒有武將在外長跪不起,他會放過慕容廷的忤逆嗎?他竟用他的健康來逼迫自己妥協?
哼,皇帝冷哼,若非如今形勢緊急,他絕不會妥協。
「王喜,擬旨,宣梁國使者覲見。」皇帝說道,「朕要當面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