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兩封信

發佈時間: 2023-03-18 15: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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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聞有山寺林間清幽之調,再聞便是佛前冉冉供香之氣,這厚重繚繞的梵香味兒,是大興四年東晉百花君送給他的見面禮,整個北魏只墨居里獨有。

 墨色的瞳孔微微一縮,江玄瑾擰眉,把另一封孫擎給的信也拿出來輕嗅。

 沒有,纔拿進來不久的信箋,正常情況下都不會被房裡的香氣滲得那麼透。

 除非信紙是一直放在這房裡的。

 手指慢慢僵在了信箋上,江玄瑾垂眸,認真而緩慢地打量面前這兩封信,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又被他篤定地否了。

 不可能,丹陽已經死了,這是她的筆跡,只能是在她生前寫的。

 要是有人刻意模仿,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這香氣要怎麼解釋?

 一向清醒的腦子,眼下竟然有些混沌,他搖了搖頭,狠狠地捏了捏眉心。

 門外響起了歡快的腳步聲。

 江玄瑾回神,將兩封信往袖子裡一塞,轉身擡眸。

 “咦,你跑去那邊幹什麼?”她進門,笑盈盈地過來拉他,一拉又皺眉,“手怎麼這麼涼?”

 柔軟的手指鑽進他的指間,將他緊緊扣住,面前這人心情甚好,拇指摩挲着他,眉眼彎彎地道:“等你的墨寶裱好,我要掛在這屋子裡,看以後哪家的小姐還敢上門來!”

 說着,還拉着他的手朝隔斷處的房樑比劃:“就掛在這兒!”

 江玄瑾慢慢收緊了手。反握着她,沒有答話。

 “怎麼?”察覺到了有點不對,懷玉朝他眨眨眼,“你該不會真生氣了?”

 “沒有。”

 “那是怎麼了?臉色也有些難看。”不放心地探了探他的額,懷玉嘀咕,“可別再生病了,傷纔剛好,咱們墨居都快變成藥堂了。”

 閉眼沉默片刻,再擡頭的時候,江玄瑾就恢復了常態,低聲道:“你送我一幅字可好?”

 “啊?”懷玉愣了愣。連忙掙扎,“不是說了我不會寫字嗎?”

 “我教你。”固執地拉着她往書桌的方向走,江玄瑾道,“寫幾個簡單的便可。”

 除了“一”,別的隨便什麼字都算不得簡單。

 李懷玉連連搖頭,半樓半抱着他,撒嬌道:“你字好看,寫來送我倒是無礙,但我又不會寫,寫了也是貽笑大方。再說了,這上頭就一個掛字畫的地方,我再送你,你往哪兒放?”

 江玄瑾皺眉:“你不願?”

 “不是不願,是……哎呀!”嘴角一抽,懷玉抓着他的手就耍起賴來,“我好睏啊,你瞧瞧這都什麼時辰了。”

 月上梢頭,放在往日,早就該就寢了。

 面前這人微微抿着脣,看起來有些不悅。

 懷玉沒脾氣地柔聲哄他:“別生氣呀,雖說你生氣也動人,但還是笑起來更好看。睡覺好不好?有什麼事咱都留着明兒說。”

 脖子被她摟着。臉離她很近,稍微一擡頭就可以看見她那帶着寵溺的杏眼。

 江玄瑾垂眸,伸手扶着她的腰,沉默良久才低聲道:“睡吧。”

 “我替你寬衣!”暗自慶幸又糊弄了過去,懷玉笑眯眯地就朝他的衣襟伸出了魔爪。

 第二天一早。

 江玄瑾上朝去了,懷玉閒着沒事幹,便讓青絲找了塊素帕來,歪歪扭扭地往上頭繡字。

 “嗷!”

 青絲在旁邊站着,聽着這聲音已經見怪不怪,只冷靜地吐了個數字:“五。”

 第五次扎到手了,懷玉氣憤不已,抓着那帕子往地上一扔:“這玩意兒果然不適合我!”

 小時候宮裡哪個嬤嬤敢讓她學刺繡女工,她都是要拿着針把人追出三條宮道的!誰敢讓她拿這勞什子的繡花針?

 可……想想昨晚江玄瑾那不高興的表情,她咬咬牙,還是彎腰把帕子撿了回來。

 青絲的眼神複雜極了:“您可以送別的東西。”

 別人是刺繡,這位殿下壓根是在刺肉。

 “他不是想要字嗎?”懷玉氣哼哼地道,“我寫不得,總是繡得。”

 難看歸難看,但她多繡兩層,總是能將字的筆畫看清楚的吧?

 亂七八糟地戳了幾下,懷玉將帕子拎起來看了看,尚算滿意地點頭,然後就接着繡。

 “馬上就要到八月中的宮宴了。”青絲低聲道,“今年您依舊可以在宮裡賞月。”

 想起這事,懷玉眼眸微亮:“正好,明山宮裡的東西也該毀掉了,一直放着,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出岔子。”

 “您去拿?”青絲皺眉,表情很是不贊同。

 “只有我能隨紫陽君進宮啊,旁人誰還能做這事?”懷玉輕笑,“沒了長公主,陸景行進不得宮,韓霄他們更是連去明山宮的路都不認識。”

 昔日能坐個滿桌的“長公主黨”,如今已經零落得不成樣子。她自己能做的事,就不必再打擾他們了吧。

 看一眼旁邊青絲的神色,懷玉安撫道:“你不用太緊張,明山宮是冷宮,平日裡壓根沒人去,我就算去把地挖穿了,也不會有人察覺的。”

 她都這麼說了,青絲也不再勸,只垂了眼安靜地站去一邊。

 有兩封信的佐證,又有孫擎的供詞,江玄瑾直接與柳雲烈一起去了丞相府,想與齊翰當面對質。

 然而,丞相府的管家竟然說:“不巧,老爺前日就接了皇令,去東郡巡查了,恐還得幾日方歸。”

 什麼時候去的?柳雲烈茫然,江玄瑾也皺眉,他們都沒有收到風聲,這兩日朝上沒看見人,還以爲齊翰正值休假,誰知竟是出京了!

 “怎麼辦?”柳雲烈問。

 還能怎麼辦?江玄瑾轉身就走。

 質問不了,只能等齊翰回京。證據都齊全了。也不怕多等些時候。

 回廷尉府的時候經過幾家新開的店鋪,鞭炮聲響徹整條街,圍觀者甚衆。

 江玄瑾看了一眼,略微好奇:“同時三家一起開張?”

 柳雲烈見怪不怪:“陸記的鋪面一向如此,相互壯個聲勢,百姓們也樂得看熱鬧。”

 陸記?江玄瑾眯眼:“陸景行?”

 “除了他還有誰?”柳雲烈負手搖頭,“他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原以爲沒了長公主撐腰,能打壓他兩分,誰知道這人狡詐得很,自舍幾處鋪面避開官府刁難。又重開在了這裡。”

 再讓他經營兩年,這半個京都怕是都要落在他手裡了。

 鞭炮燃起的煙火瀰漫了半條街,江玄瑾冷眼看着,就見那扎着紅綢的牌匾下頭,陸景行着一身軟銀雪絲袍,搖着扇子從店裡出來,朝門外的人笑着說了什麼,那些個拍着手看熱鬧的百姓一聽,歡呼一聲就往店裡走。

 “您還想看?”柳雲烈收回了目光,“快些回廷尉府吧,還有事沒做完。”

 “你先回去。”

 柳雲烈一怔。還沒來得及問個爲什麼,面前這人就已經朝陸景行走了過去。

 眼神微動,柳雲烈沒轉身離開,看着他與陸景行說了兩句話便進了店鋪,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今日新店開張,陸景行心情正好,見面前這人一臉嚴肅,眯着鳳眼就笑:“怎麼?在下又是何處得罪了君上?”

 僻靜的茶座,旁邊也無人,江玄瑾拿出那兩封信。直接放在了他面前。

 封皮上一模一樣的“丞相親啓”,看得陸景行笑意一滯。

 暗道一聲不妙,他展扇擋了眼,微微皺眉。

 “你要解釋嗎?”江玄瑾問。

 “這……有什麼好解釋的,殿下當初就寫了兩封以防萬一。”他道。

 拿起較新的那一封,江玄瑾嗤笑:“三月二十七,你的殿下就已經薨逝,她什麼時候寫的後頭這一封?”

 “這個重要嗎?”陸景行放下扇子,滿臉不解地看着他,“君上在意的是什麼?這信是真的,又不是假的。就算有兩封一樣的,您隨意拿一封……”

 “這一封信在墨居里放過。”打斷他的話,江玄瑾道,“而且時日較長。”

 聽着他這肯定的語氣,陸景行身子緊繃,腦子裡飛快地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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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有什麼奇怪的?”落定了主意,他開口,“這信是青絲從宮裡帶出來的,她現在不就在墨居嗎?”

 青絲?一早放在墨居里,卻是繞了個彎用陸景行的手來把信給他,這算什麼?

 目光陰沉地看着陸景行。江玄瑾輕輕釦了扣桌面:“本君討厭被人算計。”

 這兩封信,古怪得像一個陰謀。

 “誰算計你了?”陸景行沒好氣地道,“我還不是想幫你一把?你想給丹陽翻案,我亦想看那案子被翻過來,互助互利,說什麼算計?”

 “你當真只是想幫忙?”江玄瑾不信,“丹陽已薨,閣下又是個慣會趨利避害的商人,如此費心費力地蹚渾水,若只求一個翻案,似乎不太划算。”

 一聽這話。陸景行沉了臉。

 “江玄瑾。”他冷聲道,“我與丹陽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不多。”江玄瑾道,“宮裡時常看見閣下,知閣下時常與她廝混。”

 嗤笑一聲,陸景行把扇子合了放在桌上,擡眼看着他道:“大興三年,我被行內對家算計,損失了陸記半壁江山,煩心時出遊,遇見了長公主。”

 當時平陵君尚在,李懷玉的日子不好過,臉上的愁苦半點也不比他少,兩人在酒樓上因爲最後一罈子酒大打出手,最後一人一口,一併坐在巷子裡喝。

 “我是個商人。”他當時說。

 “哦。”她點頭,灌一口酒把罈子遞給他,“我是個公主。”

 本還煩悶,一聽這話他倒是笑了:“你是公主,我還是皇帝呢。”

 “皇帝才十歲,你大了點。”她道。

 陸景行不笑了,愣愣地看着她,發現這姑娘長得真是貴氣,一身常服,暗繡的卻是瑤池牡丹的紋樣,眉間一朵金花,脣紅如血。

 察覺到他的目光,她一腳就橫踹了過來,罵道:“看什麼看!”

 這一腳力道極大,踹得他差點沒站穩。陸景行悶哼一聲,神色複雜地嘀咕:“扯犢子呢,誰家公主跟你一樣粗魯。”

 “還有更粗魯的,你要不要試試?”她抱起酒罈子就舉到了他頭頂。

 陸景行轉身就要跑。

 “喂。”李懷玉喊住他,半醉半醒地道,“你叫什麼名字啊?說出來讓本宮知道,指不定還能幫你一把。”

 停住步子,他回頭看她兩眼,也沒真覺得這人能幫他,但還是道:“陸離,字景行。”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她挑眉,哈哈大笑,“你這人看起來就不正經,還高山仰止呢?”

 陸景行黑着臉道:“有沒有人教過你,不能當面嘲笑別人的名字?”

 “沒有!”她答得理直氣壯,挖了挖耳朵搖搖晃晃地走過來,笑嘻嘻地把酒罈子塞他手裡,“你喝!”

 “我不……哎?”剛想說他不喝了,面前這人竟就直接倒了下來,他連忙扔了酒罈子把她接住,罈子碎在地上一聲脆響,烈酒的香氣瞬間盈滿整個巷子。

 陸景行其實是很想把她直接扔在雜物堆上走人的,可看看她這模樣,真放在這裡,指不定就被人輕薄了去。他善心一動,乾脆將她帶回了家。

 後來他才知道,當時青絲就在暗處跟着,他要是有一點不好的舉動,就沒後來的陸大掌櫃了。

 慶幸的是當時他規規矩矩,照顧她一晚上,第二天又送她上了馬車。

 “後會有期呀!”她笑着揮手。

 陸景行也揮手,心裡卻想的是:還是後會無期吧!

 對家的仇掌櫃厲害,在朝中有人,欺壓得陸記節節退讓,甚至還給他下了套,關他進了大牢。陸景行做生意一直本分,彼時還不會“官商勾結”,在牢裡呆着,以爲自己要呆好幾年了。

 然而第二天,他就被人放了出去。官差解開他的鐐銬,示意他往外走。

 陸景行不解,茫然地走出天牢大門,就看見李懷玉站在外頭叉着腰,一看他出來就罵:“就這腦子還經商呢?不如回家種田養豬?”

 他怔愣地看着她,不明所以。她卻上前來,拽着他就往外走:“區區個京兆尹都能把你欺負成這樣?走!我給你撐腰去!”

 看着她身後長長的儀仗隊,陸景行終於意識到,這人沒撒謊,她好像真的是個公主。

 就是委實粗魯了些。

 有了這個粗魯公主的撐腰,陸記絕地反擊,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不僅拿回了失去的鋪子和貨物,還將仇記擠兌得關了好幾家店面。

 “不就是官商勾結嗎?”李懷玉拉着他一起蹲在關了門的仇記門口,伸手塞給他一個雞腿,“老子教你什麼叫真正的官商勾結!”

 幫了他天大的忙,卻什麼回報也沒問他要,只吊兒郎當地說着這些話,同他喝着酒啃着雞腿。

 “我的煩悶沒了。”他深深地看着她問,“那你的呢?”

 “不用擔心。”李懷玉大大咧咧地擺手,“我自個兒能解決。”

 說得輕鬆,他後來卻是聽說,她與平陵君鬥得你死我活,幾次都差點沒了xin命。

 他只是個商人,壓根幫不上忙。

 伸手給面前的江玄瑾倒了半杯茶,陸景行問:“你知道無能爲力是什麼感覺嗎?”

 江玄瑾垂眸:“未曾嘗過。”

 “哈哈,權傾朝野的紫陽君,自然是不曾嘗過那滋味兒,可我清楚得很。”放下茶壺,他道,“你每天都能看見這個人,她衝你笑,和你划拳喝酒,你知道她處境艱難,但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地看着。”

 “如今我終於有能幫到她的機會,爲什麼你要來問我利弊?”

 “我是商人,可商人就不是人了不成?”

 他說到最後,微微有些激動,江玄瑾沉默。他以前的確只當這兩個人是酒肉朋友,不曾想還有這樣的過往。

 “罷了。”他道,“是本君多慮。”

 這兩封信雖說古怪,但的確是衝着幫他來的,青絲若真把信藏在主屋裡,算算日子,信上有梵香也不奇怪。

 一直皺着的眉頭終於鬆開,江玄瑾起身就打算走。

 “喂。”陸景行喊住他,“珠璣近日可好?”

 不悅地回頭,江玄瑾道:“閣下既與長公主情誼匪淺,又爲何如此關切旁人?”

 廢話,這兩人是同一個,情誼匪淺當然得關切一下了。陸景行撇嘴,見他沒有要說的意思,擺手就道:“當我沒問。”

 江玄瑾冷笑,拂袖離開,也不去廷尉府了,徑直回了墨居。

 覺得自己懷疑錯了人,接下來的兩日,江玄瑾都呆在墨居里陪着白珠璣,任她調系打鬧,態度十分寬容。

 懷玉一度覺得天上是下紅雨了。從窗戶伸出腦袋去看,小聲嘀咕:“也太難得了吧?”

 伸手把她拽回來,江玄瑾道:“好生更衣。”

 今晚宮中有宴,老太爺一早就讓人送了幾套禮服來讓他們選。懷玉回頭看了看,發現江玄瑾已經換好了一身暗繡仙鶴的銀織寬袖袍,身姿挺拔,華茂春鬆。

 怔愣片刻,她突然想,這樣風華絕代的一個人,要是有個孩子,會長什麼模樣?

 見她呆立着不動。江玄瑾輕輕搖頭,過去伸手,將她腰側的繫帶一一系好。

 “宮宴上人多,你跟着我些,莫要跑丟了。”

 “嗯。”漫不經心地應着,懷玉一心摸着他胸口的繡紋。

 別人繡的怎麼就這麼好看呢?她那麼認真,短短四個字,現在都還沒繡完。

 輕輕拍開她的手,江玄瑾擰眉:“進了宮要規矩些。”

 “知道啦!”回神笑了笑,懷玉抱着他的胳膊就隨他一起往外走。

 “主子。”青絲低喊她一聲。

 懷玉回頭,就見她朝她比了個放心的手勢。

 是都安排好了?懷玉頷首。若無其事地繼續看向前頭。

 喜樂宮很大,是皇室專門用來開宴的地方,離明山宮不遠。江家的人一到,裡頭登時更熱鬧了些,不少人上來寒暄,東拉一個西扯一個,沒一會兒就把江家衆人給扯得四散了。

 懷玉是一直跟着江玄瑾的,他負責與人說話,她就負責吃麪前桌上的東西,分工明確,合作愉快。

 只是。沒過多久,這些個朝廷重臣們就趁着月圓佳節上下無忌,開始勸酒了。

 依稀記得江玄瑾的酒量不太好,看着面前徐仙敬上來的酒,懷玉很是護內地道:“雲大人韓大人還在座,將軍如何能先讓君上喝?”

 徐仙挑眉:“君夫人連酒都不讓君上喝?”

 “不是不讓喝,得有個規矩呀。”應付這羣人,李懷玉簡直是熟練得很,“雲大人剛升了官,於情您是不是得先同他喝一杯?”

 有道理!徐仙立馬看向雲嵐清,後者神色複雜地看了這位君夫人一眼。端着杯子一飲而盡。

 “好!”韓霄傻兮兮地在旁邊鼓掌喝彩。

 雲嵐清看得氣不打一處來:“好什麼好?你是不是也該喝?”

 “爲什麼?”韓霄不解。

 端着酒盞往他面前一放,雲嵐清道:“平日裡我就沒少爲你操心,讓你喝杯酒你還問爲什麼?”

 這倒也是哦?韓霄點頭,跟着就耿直地灌了一杯下去。

 本都是來敬他的酒,眼下竟然自相殘殺了起來。江玄瑾看得好笑,覺得這羣人其實也挺有意思。

 然而,就算有懷玉替他擋酒,宮宴上人實在太多,左右也得喝上幾杯。江玄瑾喝了兩杯就沉默着不說話了,拉起她就往喜樂宮邊上僻靜的地方走。

 懷玉瞭然,半扶着他問:“醉了?”

 “沒有。”他硬邦邦地答。

 低笑出聲。李懷玉尋了一處假山石讓他坐下,溫柔地道:“我去給你倒杯茶,你在這裡等我好不好?”

 圓月高掛,宮燈四明,遠處觥籌交錯的宴席上笑鬧聲不斷。江玄瑾醉眼朦朧地看着面前這人,很是乖巧地點頭:“好。”

 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懷玉沒忍住,狠狠親了他一口,然後提着裙子就走。

 若是沒醉,江玄瑾還能察覺到她走的不是回宴席的路,可他醉了,腦海裡只記得她要他在這裡等。

 那他便等。

 端端正正地坐着,雙手放在膝蓋上,江小朋友眼巴巴地看着前頭那沒人了的路,想着等她回來,非得要表揚兩句。

 然而這次,他等了很久,眼前那條空蕩蕩的宮道上也沒人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