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屬下知錯了

發佈時間: 2023-04-13 13: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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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雨被帶到宣紹的房中。

 宣紹將她安置在寬大舒適的檀木大牀上。

 命人叫來了路南飛。

 煙雨眉頭緊皺,臉色蒼白,只覺耳中一陣又一陣尖銳的疼痛。和忽近忽遠的嗡嗡聲。除此之外,她什麼也聽不到。

 路南飛走來的姿勢有些彆扭。

 她白着一張臉,看向路南飛。

 路南飛卻是爲她把了脈,又仔細的檢查了她的耳朵。

 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衝宣紹說了些什麼。

 她分明看得到他的嘴在動,卻仍舊一個字也聽不到。

 煙雨扶着牀緩緩坐起,看到宣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浮起一層擔憂,她只覺渾身冰冷,“我是不是聾了?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想這麼問的,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嗓子在震動,但她不能確定自己的音量大小。不能確定宣紹和路南飛聽到了她的話沒有。

 宣紹和路南飛都擡眼看向她。

 路南飛動了動嘴。

 煙雨搖搖頭,表示自己聽不到。

 路南飛眉頭緊皺。

 宣紹說了句什麼,他轉身去了外間,不多時便拿了筆墨紙硯回來。

 宣紹提筆在紙上揮就。

 少時。收筆將紙送到煙雨面前。

 “匣子裏裝的是震天雷,你的耳膜天生異於常人,那響聲太過劇烈,又離得太近,所以你才會暫時失聰,但不要擔心。一定會好的,一定會。”

 煙雨擡眼看向宣紹。

 他說,一定會好的。且說了兩遍,是爲了安慰自己,還是他也沒有信心?縱私吉圾。

 “真的會好麼?”煙雨問道。

 宣紹篤定的點頭。

 煙雨垂了頭,不多時便擡起頭來,看他。“那在我耳朵好以前,也許幫不上你什麼。可是……你能不趕我走麼?能讓我留下來麼?求你……”

 看着煙雨臉上的不確定和哀求之色。

 路南飛忍不住別過臉去。

 宣紹深吸了一口氣,來到桌邊,提筆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少時,他又拿來一張紙,“我不會趕你走,無論你聽不聽得到,都不會趕你走。贖你用了好大一筆銀子,趕你走豈不太吃虧?”

 煙雨忍住心頭酸澀,看着那一行字,傻傻的笑了笑。

 宣紹車上隨意一套建窯黑釉兔毫盞,或是桌上擺的黑釉油滴盞,各個價值不菲,他會是在意銀子的人麼?

 但見他安撫的笑容,煙雨還是點了點頭,“我耳朵疼,頭也疼……”

 宣紹拍了拍牀頭,示意她躺下,轉身和路南飛一道出了房間。

 煙雨這時才發現,路南飛走路的姿勢有些彆扭,似乎真是挨了打了?

 路南飛跟着宣紹出了上房,回身將門關上。

 “公子……”

 宣紹擡了手,制止了路南飛要開口的話,“派人多注意嚴家的動靜,嚴家一舉一動都要彙報給我。想來,是我最近太過仁慈,才讓他連我的人都敢動!”

 路南飛擡頭看了眼宣紹,見他面沉如水,一雙黑亮黑亮的眸子裏翻滾着怒意,趕緊低下了頭來,“是!”

 “聽聞京城隱匿着一位不出世的神醫,也許他有辦法醫治煙雨的耳朵,派人查出他在哪裏。”宣紹又吩咐道。

 “是。”這次路南飛倒是沒有猶豫。

 宣紹擡腳欲走。

 路南飛面色掙扎,卻還是開口道:“公子……”

 宣紹停住腳步,回頭看他。

 “公子,屬下知錯了……昨晚若不是屬下存有私心,將煙雨姑娘撇下,也許就不會有今天之事……”路南飛把頭壓的低低的,面上有愧疚之色。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嚴燕生會下手這麼狠,更沒有想到,嚴燕生居然知道煙雨耳力過人的祕密,會想到用這樣的辦法對付煙雨。

 他只是氣煙雨不經意間,就迷亂了弟弟路明陽的心思,記得弟弟臨走前還隱晦的託付他照顧煙雨。氣煙雨既進了弟弟的心,還入了公子的眼。他只是氣不過,想要給她一個懲罰而已。

 卻不想,後果會這麼嚴重……

 宣紹聞言,一語不發,擡腳出了院子。

 路南飛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耳膜已傷,就算能尋到那傳說中的神醫,恐怕也救不了她的耳朵了……

 想到能那麼快的救公子出天牢,能找到城防部署圖,能挖出西夏的間細,能讓王大人老老實實的說了實話,煙雨都功不可沒……

 甚是上次跟蹤高坤,找到高坤在宮外的老巢,都是煙雨的功勞……

 讓耳力那般非凡的她,往後都要忍受聽不到的生活,她一個弱女子,能承受這樣的結果麼……

 路南飛攥着拳頭狠狠的捶了自己一下,擡腳出了院子。他暗下決心,不管有幾分希望,也定然要找到那傳說中的神醫!

 皇宮大內,華音殿。

 穆青青一面捏着泛青的葡萄放入口中,一面笑意盈盈的看着高坤。

 “恭喜昭儀,賀喜昭儀,終於出得心頭一口惡氣。”高坤坐在一邊,笑着說道。

 穆青青掩口輕笑,她只不過讓高坤派人去提點了一下嚴燕生,煙雨耳力非凡,便聽聞嚴燕生竟用震天雷炸聾了煙雨的耳朵。

 看她沒了過人的耳力,還如何留在宣紹身邊,如何讓宣紹信賴她。

 今日穆青青心情大好,連帶着看高坤那簡直比女子還美豔的臉,也甚覺賞心悅目。

 “同喜同喜,煙雨失聰,宣紹身邊就少了一個長耳朵的助力,想來高總管也是心情不錯吧?”穆青青又剝好了一顆葡萄放入口中。

 高坤但笑不語。

 若不是聽聞穆青青說了那丫頭耳力非凡,他至今仍不能想明白,自己明明十分小心,爲何會被宣紹發現那處宅子,害的他受乾爹一通責備。

 “皇上今晚要駕臨華音殿,昭儀還是早些準備吧,奴才就不在這兒耽擱功夫了。”高坤起身道。

 “多謝高總管,您慢走。”穆青青沒有起身的意思,青澀的葡萄汁液豐富,她甚覺好吃。

 高坤見狀,臉色略淡了幾分,轉身離開了華音殿。

 穆青青是高興了,爲了替穆青青出氣,而得罪了宣紹的嚴家現在卻彷彿置身在刀尖上一般。

 彈劾嚴家的摺子如雪花一般飛上皇帝的御案。

 皇城司也不斷有不利於嚴家密報上呈。

 嚴家之地位,岌岌可危。

 宣文秉及宣紹,甚至都沒刻意做什麼,只是露出些對嚴家的不滿,有的是人揣摩着宣家的心思,前呼後擁的來打擊嚴家,生怕自己打擊的慢了賣不了好給宣家。

 嚴大人將嚴燕生關在屋子裏,禁足數日,前後多次登門向宣紹賠罪。

 卻是一次都沒能進得宣家的大門。

 連宣文秉都不肯見他了。

 皇上是信任宣紹的,更信任宣文秉和宣紹帶領之下的皇城司。

 當不利於嚴家的密報,一一呈現在皇上面前,彈劾嚴家的摺子也堆了一尺來高時,皇帝終於發作了嚴家。

 撤去嚴侍郎官職,全家流放,永不錄用。

 雖有穆昭儀在宮中爲嚴家說情,皇帝卻是聽不進,又疑心穆昭儀在宮外和嚴家公子有牽扯,更是心有芥蒂。

 穆昭儀雖痛惜能爲自己所用的棋子這麼快就成了廢棋,卻不敢再向皇帝進言相勸。

 便是平日裏和嚴家要好的官員,也沒人敢在這時候拼着得罪了宣家來爲嚴家說好話。

 末了,嚴家還是攀上高坤,走了皇上乳母的路子。

 皇上乳母開口求情,終是求得皇帝放嚴家一馬,將嚴侍郎打了一頓,嚴家逐出臨安城,算是了結。

 經此一事,衆人更是看出了風向,皇上對宣家的信任,非比一般。

 趕着巴結宣家的人更是多得擠破了頭。

 宣家卻在這時放出話來,誰能請來神醫,便可入幕宣家。

 相傳,三年前有位神醫到了臨安,只救有緣之人。

 傳說這位神醫能起死人,肉白骨。

 但究竟有沒有這號人,究竟有沒有人見過?沒有人說的清楚。

 但關於這神醫的傳言,在臨安卻是頗受追捧。

 宣家如此大張旗鼓的尋找神醫,莫非是宣家哪位主子病了?

 衆說紛紜之時,路南飛卻是帶回來一個好消息。

 神醫找到了!

 就在臨安城外十里亭近旁的莊戶上住着。

 近來冒充之人甚多,路南飛醫術精湛,稍一試探,便知深淺。這次,他親自說神醫,想來應該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宣紹聞言,立即回到臥房。

 煙雨正獨坐在軟榻上,手裏翻着一本《太平御覽》神情專注。長長的睫羽在她白如凝脂的臉頰上投出淡淡的影子,除了偶爾翻書的聲音,她安靜的像是不存在一般。

 宣紹站在門口,看了她很久,她都沒有發現他。

 以往他人還在院子外頭,她就能聽出他的腳步聲。

 自從她耳朵聽不見以來,她愈發的安靜,起初她還會問他,她的耳朵還能不能好了?後來就連這個問題也不問了,平靜的讓人心慌。

 宣紹清了清嗓子,提步靠近。

 煙雨的目光依舊落在手中書頁上,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直到一雙大手,蓋在了她眼前的書頁上,她才擡頭,衝他輕輕一笑。

 宣紹提步來到桌邊,提筆寫下“找到神醫了,我這就帶你去……”

 未寫完,便揉了紙張,扔在一旁,擱了筆,抱着煙雨便出了房門。

 如果告訴她,找到神醫,神醫卻說沒有辦法,豈不讓她更加失望?更加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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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什麼也不說,直接帶她去就是。

 煙雨拍打着宣紹的肩膀,讓他放自己下來。

 她是耳朵聽不見了,又不是腿不能走了!他這麼抱着自己,誰知道旁人會怎麼議論?

 現在她耳朵聽不到,再也沒了八卦的來源,聽不到旁人的腳步聲,更聽不到院牆那邊如何的議論她,這讓習慣了耳聽八方的她很沒有安全感。

 她寧願縮在宣紹的房間裏,整日整日的不走出來。

 宣紹卻是不理會她的反抗,徑直抱了她上了馬車。

 一路上遇到宣家的家僕,都趕忙低了頭,該幹嘛幹嘛,只當什麼也沒看到。

 煙雨不知道,這幾日林玉瑤想方設法想要進宣紹的院子,來見她,都被人擋了回去。

 林玉瑤在宣夫人那裏哭訴了幾次,宣夫人將宣紹叫過去,宣紹卻連個好臉色都沒給。

 宣夫人也沒了辦法,兒子的脾氣有多執拗她是知道的。

 林玉瑤見不到宣紹,也見不到煙雨,在丫鬟的慫恿之下,鬧着要回家。

 宣紹聽聞,二話不說,派了車馬隨從,立即將林玉瑤送出了府。

 林玉瑤後悔之時,馬車都已經出了臨安城了。

 宣紹將煙雨放在寬大的馬車,格外舒適的軟榻上,並親自衝了茶湯給她。

 煙雨笑着接過,吹開茶葉沫子,細細品了品,笑呵呵的衝宣紹豎了大拇指。

 宣紹看着她的笑臉,心中卻一陣痛楚。

 她驟然失去聽覺,失去曾經最引以爲豪的東西,卻從不哭鬧,確認了這個事實以後,便安靜從容的以微笑面對。

 如此堅強,堅強的讓人忍不住憐惜……

 他擡手想要觸碰她瑩白的彷彿透明的臉頰,卻在她驟然望來的視線下,將手擡了幾分,落在她的發上,輕撫了撫。

 馬車在一處不起眼的小院兒外頭停了下來。

 路南飛在車外稟道:“公子,到了。”

 短短一句話,卻難掩聲音裏的期待和忐忑。

 只是煙雨什麼都聽不到,只覺出馬車已停,卻再也不能一下子判斷出馬車是到了哪裏。

 “來,下車。”宣紹起身,驟然想起煙雨是聽不到的。

 轉身回來,又抱起她,飛身下了馬車。

 路南飛上前推開院門,院子裏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四散。

 小院兒的地掃的很乾淨,地上晾曬着各種藥材。

 一位白鬚白髮的老者,聽到響動,從屋裏走了出來。

 “神醫,這位便是那位驟然失聰的姑娘。”路南飛上前道。

 煙雨有些窘迫,在人前被宣紹抱着讓她十分彆扭,轉過頭,將臉埋在宣紹胸前。

 老者衝宣紹點了點頭,“進來吧。”

 屋裏陳設簡單,一張竹牀,一張竹椅,一張木桌,木桌邊上一個高高的架子,架子上擺放着各種藥材。

 屋裏縈繞着淡淡的竹子的清香,混合着草藥的香味,十分宜人。

 “把她放那兒。”老者指了指竹牀。

 見宣紹一直抱着,許是以爲煙雨不僅失聰,還走不了路了。

 宣紹倒是沒一點尷尬之色,小心翼翼的將煙雨往竹牀上一放,立在一旁。

 老者欲要去搬竹椅,路南飛倒是十分有眼色的將椅子搬到的牀邊。

 老者往椅子上一坐,拉過煙雨的手腕,微涼的指尖搭在煙雨的脈門上,目光落向煙雨的臉頰。

 煙雨只覺那老者的手猛地一緊,擡眼向那老者看去。

 只見那老者錯愕的看着她,灰眸之中,翻滾着濃烈,且她看不懂的情緒。

 煙雨心中一驚,欲抽手回來,卻見那老者已然恢復平靜的神色。彷彿剛在那一切不過是自己眼花了而已。

 煙雨擡眼看向宣紹,只是那老者是背對着宣紹的,剛纔的異狀,宣紹並未看到。

 路南飛更在宣紹之後站着,也未能瞧見什麼。

 莫非真的是自己眼花了?耳朵不好使了,眼睛也不行了麼?

 煙雨猶疑不定。

 老者卻已經收手,又看向她的耳朵。細細查看一陣,轉過身去,對着宣紹和路南飛,說些什麼。

 只是煙雨完全聽不到。

 “這姑娘鼓膜受損,若不修補,便一輩子無法恢復聽覺。”白鬚白髮的老者摸了摸自己白如雪一般的鬍子,淡然說道。

 “神醫可有辦法修復鼓膜?”路南飛忍不住問道。

 “這位小哥莫要一口一個神醫,在下也只是略懂岐黃之術,當不得神醫二字。”老者一笑,“修復也不是不能,只是這鼓膜是個精細之物,又在耳道深處,卻不是個容易之事。”

 路南飛連連點頭,以示認同。

 宣紹眉頭輕蹙,“神醫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

 “呃,這位公子,稱在下安大夫便可。”老者抖了抖自己淨白的鬍子,“要求嘛……公子既能尋到我這裏,想來也是聽過我的規矩的,我只救有緣之人。”

 宣紹冷冷一笑,“這‘緣’字,也看怎麼說。”

 老者呵呵一樂,“我要黃金百兩,沉香一斤,天山雪蓮一對,千年人蔘一株。公子若能找來,便是有緣之人,在下定爲這位姑娘修復鼓膜。”

 宣紹毫不遲疑,當即應道:“好。不知安大夫合適可開始着手?”

 “自然是越早越好,鼓膜破損的時間越長,越不容易修復。”老者捋着白胡子,“地方嘛,就在這裏,你把這位姑娘留下,我先替她調理身子,待你尋來我要的東西,我便開始爲她修補鼓膜。”

 宣紹臉色一冷,“把她留下?這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