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長樂如今是個男子。
沈月是閨閣里的姑娘家。
「梁郎君是有什麼事嗎?」沈月一開口,就後悔了,她明明盼著人家來,心裡歡喜,但這話聽著,怎麼那麼不討喜呢?
梁長樂拱手道:「這麼晚來打攪,實在不妥。但梁某有要事相求。」
都用上「求」了,可見不是一般的事兒。
沈月也端正臉色,「什麼事,梁郎君只管說,你對我有大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月說著擺擺手,叫她的丫鬟到門口守著。
梁長樂從袖袋裡拿出一張字條來。
沈月怔了怔,展開,上面是一行幼稚的字跡,「快跑,沈大今免要爪你。」
沈月一臉問號。
梁長樂低聲說:「快跑,沈大今晚要抓你。」
「哦……」沈月這才看懂,懂了以後她就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沈大?我哥?他要抓你,為什麼啊?」
她沒說完,就被梁長樂捂了嘴。
沈月的臉迅速躥紅,她眼睛簡直不敢看梁長樂的臉,心裡更是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梁長樂知道她把自己看成男子,她趕緊鬆了手,「得罪了。」
沈月搖搖頭,「是我太沉不住氣,我哥他……」
沈月想起自家哥哥對梁小郎君的態度,她頓時有點兒憤憤。
她好不容易看上一個男子,哥哥又來攪局!
若是叫梁小郎君被哥哥擄去,他還能行嗎?
絕對不行!這是她要招為婿的人啊,豈能叫哥哥那敗類給禍害了嗎?
「不等明日了,今晚……現在,我就送你離開。」沈月知道自己不是哥哥的對手。
縱然千般不舍,萬般不願……剛剛還在和丫鬟商量,怎麼留他住下。
但這會兒,她卻決定,親自送她從小門離開。
「趁他還沒察覺,現在就走。」沈月抓住梁長樂的胳膊,帶她出了房間。
她連燈籠都沒有提,反正自家的路,她熟得很。
「離開之後,你哪兒都別去,直接回軍營,去齊王身邊。我哥哥是個混賬,他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你住在郡守家裡也不安全,他敢摸去的。」沈月一面健步如飛,一面低聲叮囑。
梁長樂暗自慶幸,幸而她醫治沈月的時候,並未有所保留。
否則,她的傷能好得這樣快?她現在能走的這麼快,這麼輕鬆?
果然有時候,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
「只有齊王會叫他忌憚幾分。」沈月說。
七拐八拐,走了好一陣兒。
沈月拉開一扇無人把守的小門兒,門外竟是一條小河,門邊系著一條小木船。
月光照在不太寬的河面上,波光粼粼,叫這夜更亮了幾分。
梁長樂順勢看見了沈月眼底的血絲,紅通通的,像是要哭了。
「我哥哥混,但我家人並不都這樣……我很感激梁郎君,你救了我的命,我不能再叫你因我受難。」
「我爹也感激你,但我爹……很多時候管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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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走吧,別耽擱。」沈月眼睛都濕了,再說下去,恐怕真的要哭。
她把梁長樂推上木船,解了綁在門邊的繩子,扔在船上。
小船立刻順流而下,速度還挺快。
眨眼之間,梁長樂就看不清小門邊,倚門而站的那個身影了。
她揮揮手,隱約瞧見門口的人也使勁兒的揮揮手。
繼而小船拐了個彎兒,小門兒也看不見了。
沈月深吸一口氣,關上院門。
過來的時候,她走的飛快,生怕慢上一刻,就被哥哥發現。
可回去的時候,她卻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一步步走的艱難又緩慢。
快到她小院兒門前,從樟樹底下走出一個修長的身影,擋住她的路。
「月兒,你帶著傷,這麼晚去哪兒了?」沈蛟垂眸看她,語氣和人都很冷。
沈月抬眼看他,「你想幹什麼?哥,我是你親妹嗎?妹妹的救命恩人你也不放過?」
沈蛟皺了皺眉,「你這是什麼話?因他救你,我對他足夠客氣了,你可見我對旁人如此忍讓?」
沈月冷笑一聲,「是啊,你都記在心裡呢,看我好得差不多了,你終於忍不住了。」
沈蛟臉色一沉,「放肆,你怎麼跟哥哥說話呢?」
沈月伸手推他一把,「裝什麼裝!今晚若不是我知道了這事兒,你打算對他怎麼樣?把他綁去,做你的幕僚嗎?陪你睡那種?」
啪——
沈蛟猛地抬手。
沈月的臉狠狠偏向一邊,她耳朵里嗡嗡直響。
但她心裡卻莫名的有點兒快慰,倘若她沒有及時送走梁郎君,哥哥現在就不是站在這裡,跟自己生氣,而是對他發泄了吧?
沈月疼,且有點兒怕,但她站著筆直,「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你打啊,打死自家人,丟臉也丟在自家!總好過丟到外頭去!」
「你說誰丟臉?我丟你的臉了嗎?」沈蛟語氣沉沉,風暴將至。
沈月冷哼一聲,「你以為自己的打算沒人知道嗎?若不是梁郎君得了信兒,求我救他,他現在是不是已經被你綁去了床上作踐?」
「什麼人你都不放過,連妹妹的恩人都不能讓你剋制!你就是個敗類!」沈月越想越生氣。
若不是這不成器的哥哥,她可能就留下恩人了,再來個「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多浪漫的愛情故事。
都因為他!讓她不得不親自推梁郎離開!
她剛才推他上船有多果斷,現在就有多痛心。
沈蛟被氣昏了,他再次揚起手。
「你打啊,來,這邊臉還沒打,一邊兒一巴掌,更公平。」沈月又疼又氣又怕,但沈家人可能都這個脾氣,越害怕,越硬氣。
沈蛟被自家妹妹堵得頭暈,他狠狠放下手,轉身就走。
他回到自己院中,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
「梁大怎麼會提前得到消息?又去找月兒救她?」沈蛟蹙眉深思。
他吩咐去辦事兒的,乃是他的心腹。
他們絕不會背叛他,知曉他的脾氣,背叛的代價太大。
「是齊王在暗中保護他?」沈蛟搖了搖頭,齊王不會這麼迂迴。
齊王若是知道,他必定是硬來,說不定現在自己已經被綁起來了。
只通知了梁大,叫他得以離開……說明,報信兒那人,並沒有足矣和他硬剛的底氣和本事。
沈蛟想起出現在自己帳中桌上那張字條,「難道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