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長樂沒答應孫志叫他留下來。
但要給他治臉上的疤,所以叫他暫住在郡守府上。
郁芸菲也住了過來。
慕容廷一面派出斥候去打探贏軍,一面搬回了郡守府。
他所有的重要事項都在郡守府這邊處理。
否則,叫一群小兵卒住在郡守府上享受,他整日在軍中吃風,也實在不像話。
郁芸菲的葯很好,就是治療的過程比較痛苦。
綠不拉幾的藥膏,要厚厚的糊一臉,藥膏里還有股子怪味兒。
丁零說不上是什麼味兒,反正她第一次幫著塗藥的時候,沒忍多久,就跑到廊下吐了兩刻。
她覺得自己沒事兒了,再回去幫忙,剛進屋,又出去吐了。
孫志不知道是嗅覺不太好,還是為了臉,什麼都忍得了。
他沒吐,甚至沒覺得有多難聞,「也就有點兒竄眼睛。」
丁零:「你確定是有點兒?」
但效果實在驚人,第三天夜裡,他洗去臉上的綠藥膏時,皮膚整個都白嫩了不少,疤痕淡了很多,整張臉都像是剛長出的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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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可能還有點兒怪,」郁芸菲對此不太滿意,「得一兩個月吧,就基本看不出疤了,跟常人差不多。」
孫志卻驚喜道:「很好了,這已經比以前好太多了!多謝梁郎君!」
郁芸菲瞪他一眼,「葯是我調的,我敷的,現在根據恢復的程度,重新調整藥量的還是我,為何你一開口就是謝她?感情我是白忙活?」
郁芸菲並沒有生氣,她單純要揶揄這個會害羞的男子。
她覺得逗他很有趣。
孫志果然臉又紅了,可能是他皮膚變嫩的緣故,紅的像烤熟剝了皮的紅薯。
「是……是因為跟著她,才、才認識了您,自然要謝謝您……嘴上謝謝沒有誠意……」
郁芸菲點點頭,「哦,那你要怎麼謝我?有什麼行動表示一下?」
孫志絞盡腦汁,臉紅的熟透,「我,我沒錢,也,也沒什麼大本事,就、就功夫還、還行。我……我以後跟著你!我保護你!」
「噗……」郁芸菲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咳咳……」她把臉都咳紅了。
不能逗老實人,否則就是在給自己挖坑。
丁零和梁長樂都在一旁忍俊不禁。
郁芸菲臉皮薄,兩個人都沒笑得太明顯。
郁芸菲斜了她們一眼,轉過臉鄭重盯著孫志,「我得糾正你一下,『保護女孩子』這種話,不能隨便說,你知道嗎?」
孫志急了,「我不是隨便說的!我認真的!」
郁芸菲要被他氣死了,「認真也不能說!」
孫志還要爭,被郁芸菲一個眼神殺,給嚇得憋了回去。
「想笑就笑。」郁芸菲又轉過臉,懟兩個看戲的。
丁零正要放聲。
郁芸菲補充道:「笑了以後就再別來我這兒求醫問葯。」
誰還能保證自己不生病?就連梁長樂有出神入化的琴藝,她都不敢保證,更枉論丁零了。
她一眨眼切換表情,苦大仇深的好似見了仇人。
郁芸菲重新挑好了葯。
這次的味道也沒比上回「芬芳」多少。
屋裡幾乎坐不住人。
梁長樂和丁零往外走,丁零緊走兩步,要給小姐打帘子。
她走得急,沒留神,打起帘子冷不丁的就撞進一個人的懷裡。
丁零一驚,張嘴就要呵斥。
元九一張比她更震驚的臉,僵在門外。
丁零狠狠瞪他一眼,卻是小聲道:「走路不長眼睛啊?」
元九冤得慌,他就在這兒站,正準備清清嗓子說話呢,誰料她這麼快衝出來?
元九退了一步,躬身正要說話。
「不用道歉了!」丁零說著,啪的放下帘子,又退回去了。
元九:「……」
他沒要道歉啊?他又沒做錯什麼!
算了,他是男人,沒必要跟小女子計較這個。
元九清了清嗓子,「孫志在裡頭?」
孫志抖了一下。
郁芸菲道:「別急,馬上就好。」
丁零這會兒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們是要出門離去的,怎麼一碰上元九,她又縮回來呢?
她臉上發窘,又重新打起帘子,「梁郎先請。」
梁長樂還沒出門,元九就點了下頭。
這是在郡守的家中,雖然這院兒里沒外人,但謹慎起見,元九沒有向她見禮。
梁長樂倒是拱手還禮,元九差點兒閃身避開。
「請您也稍等會兒,有件事兒,當您面兒說比較好。」元九面無表情。
丁零啪的放了帘子,將他隔在外頭,小聲道:「什麼事兒,這麼傲。」
她沒看見孫志的臉色都不對了……孫志臉上糊滿了綠藥膏,只剩下一雙漆黑的眼睛,略顯惶恐。
梁長樂笑著打起帘子,「元宿衛進來等吧。」
元九知道,屋裡多是女眷,還有齊王妃在,他不進屋是應該的。
但萬一叫郡守府的人看見,屋裡一眾小兵卒,叫元宿衛這職位比他們高的等在外頭……像什麼話?
元九也沒客氣。
他一進屋,孫志緊張的更厲害了。
「別亂動。」郁芸菲勒令他。
總算抹完了葯,屋裡芬芳的的氣味兒已經熏得人頭暈腦脹了。
元九有意走近孫志,隔在他和幾個女子中間。
「孫志,項陽城孫家莊人?」元九問。
孫志倉惶站起身,腿有點兒軟。
元九繼續說:「四年前,項陽城一樁滅門慘案,一百多口人全都被屠戮殆盡,一把大火,燒毀所有家業。這事兒你可聽說了?」
孫志張了張嘴,又閉上,他閉著眼,整張臉上,只有眼皮沒有糊綠藥膏,看起來就像厚厚的浮萍上露出兩個洞,特別可笑。
元九兀自說:「你臉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可怖的疤?是為了要掩蓋朝廷所刺的字吧?三年前你應當被處以斬立決了,你竟活到現在?」
郁芸菲和丁零聞言色變。
元九防備著孫志隨時跳起來反抗。
誰知,他竟腿一軟,坐了回去。
屋裡沉默了一陣子,每個人都感覺到一陣沉悶之氣。
「我是冤枉的……」
「誰幫你苟活到現在的?三年前頂著你的刺青,被斬首的人又是誰?」元九毫無感情的問道。
孫志張了張嘴,兩行淚在綠綠的藥膏上衝出兩條淺溝。
「我的葯……」郁芸菲心疼地小聲道。
孫志吸了吸鼻子,不想浪費她的好意,以及她的藥膏。
「我實有冤情,當年的事不是我做的,我只是路過那裡,因為輕功好,所以幸免於難,不然……不然我也死在那兒了。我只是被抓出來頂禍的。」孫志垂著頭,兩手抓著頭髮說。
元九看著他,「你既是冤枉,當年定案之前,怎麼不翻供?不是你自己在罪狀上簽字畫押的?」
孫志把頭髮越抓越緊,口中發出如獸悲鳴的聲音,「啊……是我簽的……但不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