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說,脈象有點兒怪,他懷疑這胎有什麼不好。
皇帝心驚。
李小雨則瞭然,這胎好了才怪!
皇帝每次都像有仇似得,不把她折騰暈就不罷休。
她不僅身體疲累,就連內心都極度疲憊。
她甚至懷疑,皇帝是不是把章婕妤的死遷怒到她身上了?所以他每次來,都是在替章婕妤報仇?
「還是請京都的郁神醫看看吧,他的脈把的好,脈象看得更准。」太醫謹慎說道。
皇帝對他的子嗣很看重,他目光灼灼落在李小雨的肚子上。
「劉桐,去請郁神醫,」皇帝說,「你親自去。」
李小雨垂下頭,她不想看皇帝。
因為她這會兒沒心情演繹,她不想裝無辜懵懂,裝傻,裝崇拜了。
她想掐死皇帝。
皇帝則在殿中踱來踱去,他時不時看皇后一眼,見她一直垂頭不語,既沒有興奮,也沒有哭。
他猶記得,章婕妤第二次得知有孕的時候,激動的哭了呢。
「小雨……」皇帝終於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先前是朕太著急了,如今知道你有了身子,朕不會……不會那麼衝動了,你……別這樣,好嗎?」
李小雨低著頭,不做聲。
她厭煩了,厭煩這樣虛與委蛇的陪他演戲。
皇帝只當她是心裡有氣,他更擔心她帶著情緒,會對肚子里的孩兒不好。
他便坐在她身邊溫聲小意的哄著。
李小雨閉著眼,心裡默念:我是聾子,我是聾子。
郁神醫就是在這樣怪異的氛圍中來的,他衣著簡樸,不像名揚天龍大陸的神醫,倒像普通的老人。
皇帝不敢輕慢他,醫者雖不是什麼高貴的職業,但帶了「神」字,就讓人敬畏。
他免了郁老的大禮,叫他趕緊給皇后診脈。
小雨深吸了口氣,把手腕放在脈枕上。
郁老看她一眼,知曉他的忘年交齊王妃離開之時,還叮囑他,若有機會,一定要照拂她在宮裡的妹子。
郁老緩緩落指在她脈門上。
「咦?」郁老挑了挑眉。
皇帝的心都跟著被挑起來了,「如何?」
郁老臉上漸漸有了笑意,「是不同尋常。」
皇帝的心揪的更緊了,他已經不小了,他父皇在他這年紀的時候,已經有了好幾個兒子。
而他才只有一個不滿半歲的長子。
難道是他做了什麼惡事?註定要子嗣艱難嗎?
但若是不好,郁老他臉上奇怪的笑容又是什麼意思?
皇帝心撲通撲通跳的劇烈。
「是雙子。」郁老說。
皇帝不是沒聽懂,他只是一愣,「嗯?」
郁老起身拱手下拜,「恭喜皇上,娘娘此胎,乃是雙子,所以脈象與一般的喜脈略有不同。」
皇帝張了張嘴,竟沒能發出聲音。
雙子?
一次添兩個孩子?
剛剛還在感慨自己子嗣艱難的皇帝,一下子被幸福砸暈了頭腦。
他急忙轉身,握住小雨的手,「雨兒,你聽見了嗎?雙子,你腹中是雙子!」
郁老則眯了眯眼,他是大夫,自然懂面相,他見皇後面相,便知她心意。
「只是皇後娘娘似乎心血不暢,氣鬱心頭,如此,可不利於養胎啊?」郁老說。
皇帝嚇了一跳,他竟當著外人和奴才們的面,在她身邊說:「是朕不好,朕把你逼的太緊了,你放心,朕以後不會了,你安心養胎,想要什麼,喜歡什麼,想吃什麼……你只管吩咐下去,奴才們不聽話的,憊懶的,都告訴朕。」
「心裡有什麼不暢快,也告訴朕。只要你平平安安養胎,順順利利生下孩子,你就是大夜的功臣。」
李小雨懶懶的掀了掀眼皮,「皇上,是雙子,可不一定是兩個兒子,或許是公主呢?」
奴才們倒吸一口冷氣,皇上正高興,忽然兜頭潑他一盆冷水,這事兒也只有皇後娘娘敢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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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得有多恨啊?
皇帝也吸了口氣,扯了扯嘴角,柔聲說:「皇子也好,公主也罷,都是朕的孩子,遠的不說,山陽公主當年,還不是幫祖父征戰,蕩平戰亂?梁國有長樂公主,一位公主抵得上一杆子大將。如今聽說還有位女將軍,也很是驍勇善戰。再往近的,昔日的顧長卿,皇后的姐姐,不是救苦救難,救了百姓免於瘟疫?」
李小雨聽到姐姐的名號,這才點了點頭。
皇帝笑說:「所以,公主也好,朕的孩子,都是朕的寶貝。」
皇後娘娘似乎終於被哄好了,她露出了一點點微笑。
皇帝賞賜了今日來診脈的太醫,更給郁神醫不少賞金。
「朕知道,郁神醫從來不畏權貴,醫病救人皆是憑一顆赤誠之心。」皇帝說,「皇后這胎金貴,郁神醫與她姐姐也算是故交,能不能請郁神醫,親自照料皇后此胎呢?」
李小雨驟然抬頭,看了皇帝一眼。
她並非感動,而是覺得諷刺。
他說這樣動聽的話,端出這樣客氣的態度,皆是因為自己有孕了。
她還不知有孕的時候,他恨不得弄死她似的。
她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如肚子里兩顆剛剛萌芽成長的小種子金貴?
這可不諷刺嗎?
但李小雨很快又開心起來,她開心於皇帝的愚鈍。
萌芽的種子,在她肚子里,她仗著有這塊地,日後可以要更多的便利了。
不過,皇帝請郁神醫留下,他怕是不肯。
小雨多少知道點這位神醫的秉xin,他不喜歡被約束,也不喜歡強權那套。
有本事的人,都多少有點兒怪脾氣,她估摸郁神醫不樂意答應,「皇上,算了,太醫院有這麼多……」
郁老說:「行,草民可以每隔兩日,給皇後娘娘請一次脈,記錄脈案。屆時還請張太醫與草民同行。」
他指了舉薦他來的那位太醫,兩人也就是點頭之交。
皇帝大為驚喜,就連張太醫都喜出望外。他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樣接近業界大佬兒的機會。
大夫們都有傲氣,若是略比他強一點兒的,他會看不上眼。
但如果高出此輩太多,高山仰止那種,就只剩下崇拜了,郁老就是業界此等人物。
張太醫覺得,親密接觸大佬兒這事兒,他可以拿到太醫院吹噓良久,招來一片羨慕嫉妒。
李小雨則啞然看著郁老。
郁老笑著對她點點頭,「齊王妃與草民是莫逆之交,看顧她的妹妹,也算還她人情吧。」
一句話,把李小雨招的眼眶濕潤了。
皇帝得知李小雨沒有大礙,只是懷了雙子,且已經兩個月了,她的反應比普通孕婦更大一些。
他早不怪她在自己面前嘔吐,讓他懷疑自己魅力這件事兒了。
郁老給開了安胎的葯膳,不必單獨服藥,放在湯里一起燉食就好。
既不會太苦太難以下咽,也不會有太多的副作用,畢竟是葯三分毒。
送走了太醫,郁老,皇帝卻沒有走,他仍舊坐在皇後宮中,目光灼灼落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