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長樂不知哪裡不好,且她看見那青面獠牙的蠱蟲已經搖搖欲墜,眼看不是金蠶的對手了。
她怎麼能在這時候停下?停了,豈不是功敗垂成?
琴靈卻像是急瘋了,「停啊!金蠶回來!」
金蠶只聽主人梁長樂的,並不聽琴靈的話。
「再彈下去就完蛋了,夏夫人要死,你們都要死!」琴靈咆哮。
梁長樂心中一驚,這才猛地停手。
金蠶立時被蠱蟲回啃一口。
「回來。」梁長樂召喚它。
一道金光,咻地回到梁長樂的衣袋裡。
梁長樂:「琴靈,你解釋一下。」
琴靈還沒說話,床榻上的夏瑾忽然痛苦起來,「嗯,疼……」
梁長樂嚇了一跳,「是我傷害了她嗎?」
她忙起身到床邊。
床榻上的人時不時顰眉苦臉,一會兒捂著肚子,一會兒捂著胸口……
梁長樂:「有點兒像葉從容打傷嬴琰時候的情形……」
她反應很快,眼眸一凝,立時有了猜測。
「難道是有人行刺嬴琰?」
她轉過臉向外一看,天色不知何時已經黑沉了。
她記得嬴琰帶她來的時候,才不過將近晌午呢,時間過得這麼快嗎?
她一共彈了幾首曲子了?
她彈得太過專註,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時間的流逝。在琴曲當中,她不渴也不餓。
琴靈:「去看看,倘若是嬴琰受襲擊,我們在這兒,救不了夏夫人。」
梁長樂卻沒動。
琴靈:「走啊?」
梁長樂:「我們反過來想想,如果嬴琰此時遇刺,是不是蠱蟲最弱的時候?我們趁此時機,殺掉阿娘體內的蠱蟲,不就救下阿娘了嗎?」
琴靈聲音泛冷:「你靠什麼殺掉蠱蟲?再彈琴嗎?」
梁長樂:「你是琴靈,為何不叫我彈琴?」
琴靈:「剛才你彈琴之時,我感受到了,這宮殿在一個巨大的陣型之上。」
梁長樂:「……」
怎麼又是陣型?她是不是應該派飛鷹傳書,把韓恩三叫過來?
琴靈:「現在叫韓恩三顯然是來不及了,而且他來了也不能破除這個陣型,這個陣型立在這裡,至少有百年歷史。布下陣型的人,相當強大,在世的術士中,已經無人能做到這樣了。」
梁長樂:「琴靈,我覺得你不像個靈,像以前的人。」
琴靈:「我是什麼,我自己都不清楚。但我清楚這個陣型,乃為『招魂陣』,它能招聚上古英魂。」
上古英魂又是什麼鬼?梁長樂聽得很懵。
但琴靈不會害她,他們本就是一體,不懂的聽它就對了。
梁長樂:「不能彈琴,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痛苦嗎?」
他們說話這會兒,夏瑾身上似乎又挨了好幾下。
她剛恢復一點兒的臉色,這會兒已經泛青了。
梁長樂真怕她扛不住,嬴琰沒掛,她先不行了。
琴靈:「守著也沒用,去御書房吧。」
梁長樂只好如此,她猛地拉開殿門。
殿門外偷聽她彈琴的宮人們還迷離著雙眼,如痴如醉。
倒也省得梁長樂跟他們解釋。
她直接拽過一個太監,「快去傳太醫,來照顧夏夫人。」
太監微笑著,搖頭晃腦,比金蠶還獃滯。
梁長樂晃了他兩下,不能將他喚醒,她心急,「啪啪——」連抽兩耳光。
太監才愕然醒過神來,「玉、玉珠姑娘……」
「快傳太醫來。」梁長樂沉著臉,模樣很有幾分威嚴。
小太監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太醫院跑。
梁長樂則提步向御書房急奔而去。
她此時無比想念刀疤臉,若是孫志在這兒就好了。
他估摸一閃身,就能趕到御書房了,不至於像她,一點兒輕功沒有,跑得肺要炸開了。
沒到御書房門前,她就覺得奇怪。
御書房外,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沒有侍衛,沒有太監,茶水間也沒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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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無邊無際的夜色,格外黑沉。
梁長樂:「琴、靈、你、看?」
琴靈:「別說話,你是頭腦缺氧了嗎?想就可以,意識交流!」
人缺氧果然會變笨,梁長樂心想:「這裡的夜色好像格外的黑,比別處都黑似得。」
琴靈:「小心台階……」
沒說完,梁長樂就被絆了一下。
她是真的沒看見,不說黑地伸手不見五指,也差不多了。
她幾乎是四肢著地,匍匐著爬到御書房門口的,因為御書房門前的台階特別多,而且錯落有致,間隔不一。
她不爬,容易摔斷牙。
終於爬到了御書房門前,門內有亮光。
但亮光照不到門外,好像一出門,光就被黑暗吞噬了。
梁長樂覺得這情形太過古怪,要不就是她在夢裡,要不就是什麼陣型在作怪。
門內有劇烈的打鬥聲。
聽動靜,像是有人要把御書房拆了。
梁長樂推門進去,她眼睛有那麼一瞬間不適應裡頭的光線。
雖然只有十幾隻蠟燭點著。
她極力睜眼,就看見兩個極其相似的身形,都是那麼高大,那麼威猛。
只是一個速度更快,出拳更有力度,他蒙著臉,一身黑衣。
另一個一身龍袍,挨了不少拳頭,剛毅的臉已經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臉上掛著血,身上也帶了彩。
梁長樂瞧見的頭一眼,心中暗爽。
嬴琰被打成這樣,看起來太叫人身心愉悅了。
但她馬上就開心不起來了……難怪阿娘那麼痛苦,打人的黑衣人,分明是慕容廷!
他的拳頭極重,阿娘的小身板兒能扛到幾時?
梁長樂四下掃視,她要怎麼樣幫助慕容廷,且保護阿娘呢?
她目光很快落在御案旁的一架古琴上。
那是她留宿在御書房的第一個晚上,嬴琰彈琴時用的那架!
「我在這兒彈琴,就算招出上古英魂又怎樣?既是英魂,總不能善惡不分……」梁長樂說著,就向琴架衝去。
琴靈在她腦子裡咆哮:「你想得美!想得那麼簡單!不能彈!不能招出來!」
全是感嘆句,震得梁長樂耳中嗡嗡響。
她腳步遲疑間,地上的嬴琰就地一滾,比她更快到了琴架後頭。
嬴琰往那兒一坐,他甚至都沒坐穩,手已經開始撥琴了。
他琴藝是不錯的,臉上那麼狼狽,身上也帶彩,琴音卻穩得很,且大氣磅礴。
慕容廷正欲往前,卻似乎被看不見的東西,束縛住了手腳。
蒙面之下,他只露出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此刻,裡面充滿了意外,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