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下，杜憲雙膝一軟，跪在了慕容如玉的面前，“公子救我！”她的手緊緊的攥住了慕容如玉的衣擺，攥的那樣緊，以至于她渾身上下都在微微的顫抖之中。“我會被打
死！”
她的聲音沙啞，完全沒了平日里的清麗，好像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唇齒不清一樣。
這是以前沒事的時候和阿夏學來的，可以暫時改變自己的聲音。杜憲沒想到自己無聊的時候學的東西會用在這種地方，用在慕容如玉的面前……他實在是太熟悉她了，就如同她早就將慕容如玉刻畫在心底一樣，若是在他的面前稍有不慎
，她的身份便會被揭穿。
她不能被發現！
她的命可以丟出去，可是平章侯府上下這麼多人，為了隱瞞她的真實身份一直在努力，她不能辜負了這些人，更不能讓這些人陪著她一起殉葬！
況且……父親真正的死因尚未勘察清楚！
所以她不能死！秘密怎麼也要守住！
她哭的肆雨滂沱，不用假裝，發自心底的那種悲哀與無奈還有恐懼已經讓她流淚不止。她的顫抖也不需要假裝，因為她是真的在害怕！
杜憲曾經以為自己聰慧，膽大，但是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命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殷紅袖心急如焚，一把拉扯住了杜憲的衣袖，將她朝外拽，“你這個死蹄子還好意思求助旁人！莫要驚嚇了人家貴客才是！給我滾起來，滾回去！看老娘怎麼收拾你！”
慕容如玉的手底一空，那個像極了杜憲的姑娘竟是被人拽離了他的身邊。
“死蹄子！看老娘不打死你！”殷紅袖一巴掌揚了起來，本意是按住杜憲的頭，不讓她的容貌再被人看到，只是那一巴掌揚起來之後便再沒落的下來。
慕容如玉一臉寒霜的捏住了殷紅袖的手腕。
“哎呦！”殷紅袖夸張的叫了起來，“公子輕點！可是要捏碎了奴家的手腕了！”她一邊連哭帶喊的，一邊還要陪著笑臉，這讓她原本風姿綽約的面容上有了些許的扭曲。
杜憲的心反而定了下來。
所以，與她六表哥見面的應該是慕容如玉了！是了，為何她就沒想起來呢，六表哥還是皇子的時候，慕容如玉是他的伴讀啊，慕容如玉當雲翼伴讀的時候，她動不動就找借口入宮纏著雲翼，實際上就是為了慕容如玉
。
他們兩個到底想干什麼！
“她是誰？”慕容如玉清冷的聲音在杜憲的頭頂響起，聲音之中帶著幾分焦躁。“說！”更有幾分凌厲。
“這位公子。”殷紅袖都要哭了，她也急的要死好不好！“痛痛痛！”她只能左顧而言他。
“說！她究竟是什麼人！”慕容如玉的聲音又銳利了幾分。
“這是奴家樓里的姑娘啊！”殷紅袖被逼的沒辦法，只能哭喊道，“公子饒命啊！奴家的手要斷了！”“樓里的姑娘？”慕容如玉低低的念叨了一聲，隨後將目光落在了杜憲的身上，杜憲已經縮成一團，團在地上瑟瑟發抖，她的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的手臂之間，看起來好像是
一副怕再繼續被打，想要保護好自己的模樣。
“既然是你樓里的姑娘，便讓她進來！”慕容如玉這才放開了殷紅袖的手腕，將殷紅旭朝外一推。殷紅袖後退了好幾步這才穩住自己的身形，“怕是不好吧？”她心虛道，“這死蹄子什麼都不會，毛手毛腳的總是做錯事情。要不是今日前面實在是太忙了，奴家可不敢將她放出來污了公子的眼，這不，這也是趁著包下這里的公子不在這里，奴家才敢讓她來收拾東西，結果她還是給我犯錯，打碎那麼名貴的盤子！公子，我這里還有別的姑娘
能彈會唱還善舞，奴家去替你多叫兩個來，不知道要比這個強上多少倍！”
“我若是說我就要她呢？”慕容如玉冷聲問道。“這個……”殷紅袖的臉色真真的不怎麼好，這可真是……若是真的攔的狠了，反而會露出了馬腳，如今……她只能用腿夠了一下團在地上的杜憲，主子啊，要不要殺人滅口
啊！“喂！死蹄子，你倒是運氣好的很，這公子看上你了！你給我小心伺候著，不然的話，一頓鞭子你是跑不了了！”殷紅袖罵道。
“紅袖姨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的。”杜憲啞聲回道。留下就留下吧……只能巴望著楚楚的易容術過關了！杜憲暗示著殷紅袖。
殷紅袖只能默默的嘆息了一聲，“一會奴家讓人來收拾了這里，這死蹄子弄的亂七八糟的。不能打擾了公子的雅興！”“不必了！”慕容如玉緊緊的盯著杜憲，冷聲說道，“我不喜歡旁人打擾。無需再派人前來。”他又轉向了門口看熱鬧的那兩名男子，“你們二人也離開吧。你們家公子有事離
開了。你們速速去尋他就是了！”
“是。”那兩人抱拳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擁翠閣。
等那兩人離開，慕容如玉才彎腰從地上一把拽起了杜憲，直接將人拽到了屋子里面，然後反手將房門關上。
“唉……”殷紅袖便是想阻止也已經是無可奈何了，只能望門興嘆。她立馬轉身朝外跑，趕緊通知外面的人。
房門一關，慕容如玉就將杜憲狠狠的朝邊上一推，“抬頭！”他冷聲命令道。
“是。”杜憲心底一緊，橫豎是死！拼了！她顫顫巍巍的將頭重新抬起。
“好玩嗎？”慕容如玉靜靜的看著她藏匿在亂發之中的面容，寒聲問道。“我以前只覺得你胡鬧是因為你年紀小！可是你實在是鬧的太過分了！”
“啊？”杜憲心底雖然一片冰冷，但是表面上還是一臉的茫然。她假裝不明就里的看著慕容如玉。“還裝？很好玩？”慕容如玉似是真的被氣的不輕，他的手指都帶著幾分森寒之氣，直接動粗魯的拂開了擋在杜憲面前的亂發，“你，如今還真的裝起了女人來了！”他捏
住了杜憲的雙肩，讓她動彈不得，沒了亂發的遮擋，杜憲整張臉露在了慕容如玉的面前。
她能十分清楚的看到蘊藏在他眼底的怒氣，但是漸漸的，那份怒氣逐漸的轉化成了疑惑。
看來，楚楚的易容術真的混淆了慕容如玉的視線。
感覺到自己的眼角被慕容如玉狠狠的抹了兩下，杜憲的心差點沒從喉嚨里面蹦出來，自己的眼楮的是被楚楚修飾過的，可千萬千萬別露餡！
手里鉗制著的姑娘明顯是受了很大的驚嚇，整個人都在他的手中顫抖著，慕容如玉試圖擦掉她眼角的眼影，那樣撩人的眼影陪著她的眼淚，叫他有一種痛入心底的感覺！
但是……即便是將眼影擦掉了，她與那個人的樣貌依然有所區別！
怎麼會這樣！
明明那麼的相似！但是卻又十分的陌生！
慕容如玉的目光順著她光滑的頸項朝下緩緩的滑落，皮膚光潔如玉，竟是看不到半點易容過的痕跡！一條紫色的水晶項鏈掛在她的頸間，遮擋住了這舞衣未曾遮擋住的皮膚，一顆晶瑩剔透的墜子就掛在她胸前，在溝里淡淡的泛著光，在輕紗的包裹之下，她的身材極好，
胸前飽滿，被衣服勾勒的淋灕盡致。
饒是杜憲平日里臉皮都已經厚過了城牆的拐角了，現在在慕容如玉的目光注視之下也有了幾分羞赧的感覺。
即便她是穿了一件類似人皮的緊身衣，慕容如玉看得並不是她真正的身體，但是她卻真的產生了幾分他正在看著自己的羞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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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顫抖著抬手按壓在自己的胸口，杜憲顫聲問道，“公子可是認錯人了？”她的聲音沙啞，並不算好听。
慕容如玉這才猛然醒悟，手急急的朝外一推，身子朝側面一轉。
“大概我……”他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帶著幾分局促不安，還有幾分懊惱之意，“我真的認錯人了吧。”
這不是杜憲！杜憲那平板身材怎麼會這麼有料！他是見過的！那就是一副羸弱的少年身軀，沒有半點起伏。而眼前的姑娘明顯身材很好！
“姑娘莫怪。”慕容如玉一副不再敢看的模樣，他側著身子給杜憲行了一禮。
杜憲……
到了教坊里面還給姑娘行禮的，大概慕容如玉算是頭一個了！叫她說什麼好？
所以，她這是應該已經蒙混過關了吧！
默默的在心底松了一口氣，不得不再贊嘆一下楚楚的易容術，她用的那些東西在自己的臉上涂涂抹抹的，愣是什麼都沒掉，更沒被慕容如玉給看出破綻來。
杜憲剛剛心都要跳出來了，這回子才感覺到心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去。
“還沒請教姑娘的名字。”慕容如玉問道。
“啊？”杜憲一怔，完蛋了，她叫什麼？“奴婢小樹！”這擁翠閣到處都是樹，就叫這個吧，情急之下也想不出什麼名字來。
“小樹姑娘？”慕容如玉的眉頭稍蹙，“這個名字倒是特別！”
“奴婢剛來不久，還未曾有藝名。”杜憲只能胡編道，“人家說有個見名，好養活。”
“哦。”慕容如玉的眉頭稍稍的揚了起來，“原來如此，姑娘是哪里人氏？”
我去！
慕容如玉這是好好的白虎衛天子近臣當膩歪了，轉行去六扇門和五城兵馬司查起人家戶籍了嗎？“奴婢不記得了！”杜憲搖了搖頭。繼續胡編道，“奴婢只是記得從北邊來的，去年逃難到了京城，弟弟生病了，家里人實在養活不了了，就賣了奴婢，給弟弟治病。奴婢撞
了腦子，所以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去年大戰，很多北方的人逃難到了京城，這是事實，不過現在戰事平息，大部分已經返鄉了。
所以杜憲扯了這個慌倒也是合情合理的。她已經絞盡腦汁的想象著自己的悲慘身世了，只是她沒吃過什麼苦，實在是想不出來比這個更慘的了……不敢多說，只能說自己腦子壞了，怕多說了反而被慕容如玉看出破
綻來。
其實這個梗還是她小時候被人販子擄走，听與她一起被關的小姑娘說的……
真真的是想不到，她居然也能用在自己的身上。
“哦。”慕容如玉似是信了，他一指邊上的椅子，“姑娘請坐。”
“不敢不敢！”杜憲剛想一屁股坐下去的，忽然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身份，趕緊朝邊上又挪了一下。
“叫你坐，你就坐！”慕容如玉說道。
杜憲這才道了謝，挨著椅子邊坐下。她也不敢坐滿了，生怕被看出什麼來。
“你可知道我為何留下你？”慕容如玉也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目光灼灼的看著杜憲。
“奴婢不知道！大概是公子見奴婢可憐吧。”杜憲故意怯生生的說道。“亦或者公子是剛剛認錯了人。”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她的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你真的很像很像一個人。”慕容如玉看著杜憲的臉，緩緩的說道，眼底透露出了幾分迷茫之意。
呃……這個……該怎麼接？
杜憲尷尬的坐著，也不知道說點什麼才好。
“但是仔細看來，你與他其實一點都不像！”慕容如玉繼續說道，“你的眼楮沒他的大，鼻子沒有他的挺，就連唇……”
唇怎麼了？
慕容如玉忽然停住不說了。
杜憲頓時心里好像被貓撓了一下，最討厭說話說一半的人！
你倒是說啊！
“唇怎麼了？”杜憲一急，自己倒是問了出來。
“唇？”慕容如玉注視著杜憲的目光變得迷離了起來，目光比適才又多了幾分熱切，似乎是在杜憲的臉上尋找什麼。
他看著她，卻又好像在透過她看著另外一個人。
那種目光讓杜憲的心又懸了起來……
杜憲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公子，奴婢可是有什麼不妥？”她啞聲問道。
“唇……”慕容如玉忽然對著杜憲淡淡的一笑，春風化雨，驟然叫人心馳神往，“你的唇角沾了點血跡，我替你擦了去可好？”
說罷，他起身湊了過來。
杜憲……救命啊！她的心又要從嗓子眼里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