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程門立雪

發佈時間: 2023-04-13 12:5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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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條預備逃走的小蛇,忽而趴在地上不動了,在她的銀唱聲中,那條小蛇似乎顫抖了起來。

 周圍暗笑之聲,漸漸停住,教室裏靜的只聽到秦良玉低低的銀唱。

 那碧翠的小蛇忽然擡起自己的上半身,嘶嘶的吐着芯子,從教室最裏頭開始遊走,遊走過每個學生身邊時,都會嘶嘶的吐兩下芯子,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張開嘴來咬上一口。

 男孩子膽子大些,只是被嚇白了臉,而女孩子則一個比一個叫的響亮。

 不多時,安靜的教室裏,就被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淹沒了。

 秦良玉見學生們看向她的目光,盡都是一片驚懼惶恐,她才又低喝一聲,那蛇立時如醒過神一般,唰唰遊走出了教室,逃入草叢。

 “怎麼了?何事尖叫?”高暢明遠遠聽聞學生們叫喊,急匆匆跑過來。

 他立在教室門口,臉上帶着紅暈,氣喘吁吁,可見跑的不慢。

 可那蛇恰好剛走,學生們還在震驚中,沒能回過神來,一時間無人答他。

 “怎麼回事?”他這會兒看見了灑在教室門口的墨汁,和那未來得及收起的硯臺,不由沉了臉,“你們又欺負新學生?我昨日說過的話,你們都忘了是不是?”

 “先生!不是我們,是……”陳六娘急着辯解。

 秦良玉勾着嘴角,輕咳了一聲。

 陳六娘立時臉色大變。她回頭看了秦良玉一眼。

 秦良玉臉上那淡然的表情,略微勾起的嘴角,都叫她不寒而慄。

 “是什麼?”高暢明皺眉問。

 陳六娘的語氣都微微帶着些顫抖,“沒、沒什麼……剛纔從外頭跑進來一條蛇,把我們嚇壞了……”

 秦良玉低頭淺笑。

 陳六娘垂在袖中的手,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沒事就好,咱們這學館裏溫暖,有高人佈下的陣型,四季如春,或許是有蛇沒有冬眠?”高暢明兀自嘀咕了幾句,吩咐幾個男孩子下課後在教室裏撒上雄黃。

 幾個男孩子如同被嚇傻了一般。白着臉應了。

 “還有,爲師還有一件事告訴你們。”高暢明微微一笑,回過頭招了招手,遠遠跑過了一個女孩子,“今日你們又有了一個新同窗,她音色清奇,如男孩子渾厚,又不乏女孩子高亮。只是學唱的時間,不如你們那些自幼學習的。”

 秦良玉低頭沒往門口看,卻是聽到陳六娘低低驚呼了一聲。

 “同窗之間,就應該相互幫助,相親相愛,若是叫我知道你們排擠新學生,我定不輕饒!”高暢明說完,讓那個新學生自我介紹。

 她第一句話,就驚得秦良玉擡起頭來。

 “衆位好,我是廖家行十,廖十娘。”廖夢行拱手說道。

 陳六娘等女孩子唏噓出聲,“什麼廖十娘,廖十郎還差不多吧?她像女孩子?”

 秦良玉皺眉,又咳了一聲。

 教室裏立時安靜,無一人多言。

 廖夢行衝秦良玉笑了笑。拱手之後,就大步向她走來。

 廖夢行和秦良玉一樣,雖有天賦,但基礎薄弱。

 兩個女孩子在一起,似乎是較着勁兒一般,你追我趕的努力練習。

 旁人的躲避和孤立,兩人皆不放在心上。

 “沒想到她們這麼怕我啊?”休息時候,廖夢行四下看看,見人都多的遠遠的,她大義凜然的拍着秦良玉的肩膀道,“我來了你就不用擔心了,日後我罩着你!”

 秦良玉連忙點頭,“多謝十娘照拂!”

 “行了你,還跟我來這套!”廖夢行輕輕揪了揪她的臉,似是沒想到手感那麼好,滑溜溜潤澤澤的,她又忍不住抹了一把,“你家木槿和鈴鐺還擔心的不行呢,說她們跟不進來,又怕你一個人在裏頭受了欺負,日後你就不用怕了!”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不是回家幫九姐姐繡嫁妝麼?”

 “是你說的啊,既然不甘心,就應該努力去改變,而不是一味的抱怨!如今大陳的女官,都是從這學館裏出去的,就連皇城司的默楠也不例外。”廖夢行眼中流露出堅毅的光芒,“既然我天生的女兒身,無法改變,那就去做我能做,能改變的事!”

 秦良玉連連點頭,看着如今渾身上下充滿鬥志的夢行,她心裏比自己能入學那會兒還興奮。

 接下來的學習,廖夢行比先前更認真,她全情投入的樣子,讓她一掃平日裏像個男孩子一樣風風火火的氣勢,安靜的真有幾分嫺靜淑女的模樣了。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陳六娘她們平日裏最喜歡挑廖夢行的不是,最喜歡諷刺挖苦她,和她唱反調。

 今日下學以後,陳六娘等幾個小姑娘,竟主動和廖夢行打招呼。

 “一起回寢館吧?你住那個寢館?和誰一處院子?院子裏有沒有勤快的丫頭?”陳六娘的語氣難得透着溫和關切。

 驚得廖夢行眼睛瞪得老大,“你們和我說話?”

 “不和你說話和誰說呢?走不走了?去寢館休息一會兒,正好可以去用晚飯。”陳六娘說。

 廖夢行伸手去摸她的額頭,“你是不是病了?怎麼忽然和我親熱起來?還是說你肚子裏揣着什麼壞水兒呢?”

 “廖十娘,你怎麼說話呢?六娘是好心,看在以後都是同窗的份上關照你,你可別不識擡舉啊!”陳六娘的跟班兒道。

 廖夢行呵呵一笑,“巧了,我還就是不識擡舉的人,用不着你們關心!”

 說完,她回過頭來,看着秦良玉。

 “玉兒,你現在走不走?”

 “不走,我想再練一會兒。”

 “那我陪着你。”廖夢行爽朗一笑。

 “基礎那麼差,再練也是白搭!”陳六娘的跟班兒揶揄了一句。

 秦良玉擡頭。淡淡看了她一眼。

 那姑娘立時臉色慘白。

 廖夢行恰揚起拳頭,“是不是想活動活動筋骨呢?正好坐了一天,我也乏了。”

 陳六娘她們看了秦良玉一眼,立時手挽着手,大步跑了。

 廖夢行吹了吹自己的拳頭,“嘿,這羣膽小怕事兒的!”

 秦良玉笑了笑,“我等會兒想去求見一位女先生,那位女先生是教跳舞的。”

 “那我陪你去。”

 “我想先把那支舞再練練,先生這會兒也許在吃飯呢。”

 “是哪支曲子?我可會唱?正好,你跳舞。我爲你伴唱,我們兩個都練習了。”廖夢行笑容坦蕩爽朗。

 秦良玉連連點頭,把曲子告訴了她,又教她唱了一遍。

 廖夢行和着秦良玉一起唱起來,她一面唱還一面拿手掌打着節拍。

 秦良玉邊唱邊跳。廖夢行的音色和她不同,這次跳舞和她平日裏一個人清唱時,跳舞的感覺也不同。

 似乎隱隱約約的多了什麼,她一時琢磨不透,但渾身似乎充滿了力量,比她平日裏跳舞的時候,更有節奏和力道了。

 柔美的動作之餘。多了些剛勁之感,讓這支舞富有風情,且更有看頭。

 兩個人配合的第一遍,還算默契,但彼此似乎都受對方的影響,略有不足。

 但兩人的第二遍配合,已經堪稱完美。

 “你跳的太好看了!”廖夢行忍不住爲秦良玉鼓掌。

 秦良玉低頭笑了笑,“是你唱得好,只盼着老師能看上我才好。”

 “那老師眼光得是有多高,才會看不上你這樣的?”廖夢行不忿道。

 秦良玉搖搖頭,沒把遇見爹爹那亂糟糟的事兒說出來。

 教室外頭卻是傳來一陣寥落的掌聲。

 兩個姑娘都往門口看去。

 只見身材高挑纖細的李燕娘正面無表情的站在門口。

 “李先生。”秦良玉連忙恭敬行禮。

 “你剛纔的舞我看了。你跳的很好。”李燕娘語氣平平的說道。

 “多謝先生,不知學生可能達到先生收弟子的標準?”秦良玉福身問道。

 廖夢行立即擡眼向李燕娘看去。

 “你在跳舞上有天賦,而且天資過人,這一點毋庸置疑。我所收的學生,沒有一個能有你這般天賦,能跳的如你這般好。”李燕娘停頓了片刻,“一個也沒有。”

 廖夢行立即笑起來,“我就說嘛,玉兒你這麼厲害,跳的這麼好,沒有先生會看不上的!”

 “可是。”李燕娘冷冷開口,“徒有天賦,卻品xin不佳,不忠不孝之人,再怎麼學習,也難成正道。若是不學還好,不過是個無用之人。若是刻苦學了,那就更糟,一身本事,卻是個間佞邪惡的敗類!”

 廖夢行聽得目瞪口呆,“她這夾槍帶棒的。說誰呢?誰不忠不孝了?誰敗類了?”

 秦良玉口中發苦,真是不知道爹爹在給李先生的信裏頭寫了些什麼東西,能叫她對自己的印象差到如此地步?

 “你憑什麼這麼說?”廖夢行看了看秦良玉,再看那女先生的目光,回過味兒來,她頓時聽不下去了,“你瞭解玉兒麼?你見玉兒做什麼不忠不孝的事情了?我和玉兒認識這麼久,還從來沒有見過她做對不起任何人的事呢?你有什麼憑據這麼說她?你還是先生呢!真是誤人子弟的糊塗先生!”

 “夢行。”秦良玉見廖夢行激動的想要擼袖子,連忙上前一把拉住她。

 不管先生有沒有錯,若是學生敢和先生頂嘴,甚至動手的。依大陳的律例,那是絕對要受處罰,被趕出學館都是最輕的。

 “不用解釋,日久見人心。先生就算一時受了矇蔽,日後也能明白的。”秦良玉低聲對廖夢行說道。

 李燕娘漠然看她一眼,“若真像你說的這般,是我冤枉了你,他日,我必定向你道歉!你不是要跟我學跳舞麼?日後,你上午在高先生這裏練聲,下晌,去我的學館。”

 “多謝先生!”秦良玉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驚喜。

 李燕娘卻是冷諷的笑了一聲,“謝我?不必了,你可是皇后娘娘送進來的人,我怎麼敢得罪呢?”

 秦良玉微微一愣,知道這裏的老師大多心高氣傲,皇后娘娘還特地交代了她,李燕娘的xin情不畏權貴。

 皇后娘娘甚至專門避忌,沒有爲她引薦李燕娘,而讓她自己去拜師。

 她也從來沒有提過皇后的名頭,李先生這話又從何說起呢?

 秦良玉忍住狐疑,又道了謝,目送李燕娘離開。

 “我沒給你惹禍吧?你看起來很想跟她學習呢。”廖夢行皺眉看着秦良玉。

 秦良玉忙回她一個微笑,“沒有,多謝你幫我才是。”

 次日到了秦良玉入宮爲聖上及三皇子醫治的時候,她沒能去學館。

 隔日下午,她才算正式到李燕娘這裏報道。

 李燕娘對她不冷不熱,只說讓她站進隊伍裏,在五六個小姑娘中找到她自己的位置就行。

 秦良玉來和同學們見禮,卻不期然又遇上了陳六娘。

 陳六娘的眉頭皺的緊緊的,彷彿能夾住蒼蠅。

 原來陳六娘也學歌唱的同時,學了跳舞。

 秦良玉並未多看她,只要她不主動找事兒,秦良玉是儘可能避免麻煩的。

 李燕娘等人來齊了以後,就開始教她們跳舞。

 每個小姑娘的程度都有所偏差,可李燕娘都讓她們從基本功練起。

 “跳舞的基本功一定要紮實,這和你們唱歌彈琴不一樣。有天賦的人,或許基本功不怎麼樣,也能唱出動人肺腑的歌。”李燕娘說,“而跳舞,基本功不好,跳出來的就是渣!”

 秦良玉倒是不怕的,她打小在跳舞上有天分,她娘對她要求更是嚴格。

 打從四歲起,每天壓腿拿頂等基本功不練夠一個時辰,就不準吃飯。

 練了大半個時辰的基本功,熱了身以後,秦良玉以爲李燕娘總應該教點兒有用的東西了。

 可她竟叫她們自己兩兩爲伴,相互跳舞指點。

 幾個小姑娘已經搭伴兒了許久了,秦良玉落了單。

 她看向李燕娘,李燕娘卻已經到一側,尋了椅子坐下吃茶了。

 秦良玉皺眉,一忍再忍,還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先生。沒有人和我搭伴兒,希望先生能和學生搭伴兒。”

 “沒人和你搭伴兒,是你自己不會交朋友,是你的問題。和我搭伴兒——你還不夠資格。”李燕娘吹着茶葉,根本不看她。

 秦良玉深吸了一口氣,她想放棄。

 她想尋了別的老師,一個哪怕水平沒有那麼好,卻肯用心教她的老師!

 她來這裏,是爲了增益水平,是爲了學習的,不是把自己送到旁人手裏磋磨的!

 可是她剛要轉身而去的時候,李燕娘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這樣就受不了了?要逃走躲在沒人的地方哭鼻子了麼?作爲一個舞者,沒有強大堅韌的心,談什麼大道?不是要證明自己的品xin麼?我看你品xin真是不怎麼樣啊?”

 秦良玉回頭看了李燕娘一眼,她是故意刺激自己?故意鍛鍊她的心xin?

 可是李燕娘漫不經心的品着茶的樣子,又不像啊?

 秦良玉沒走,遇到問題的時候應該迎面而上,她不能逃避了。

 “你們好,我是秦玉兒,今日才來學習的,我沒有伴兒,能加入你們,咱們三人一組嗎?”秦良玉微笑來到兩個姑娘身邊。

 那兩個姑娘看了她一眼,又偷偷去打量李燕娘的神色。

 見李燕娘沒往這邊看,似乎不打算搭理。

 兩個姑娘猶豫一會兒,“好吧,相互學習,相互指教。”

 秦良玉終於也有了自己的伴兒,而且是兩個。

 看吧,她衝李燕娘挑了挑眉,事情也沒有那麼困難嘛!

 這麼搭伴兒,學了兩日之後,秦良玉發現了問題。

 李燕娘教她們的時間很少,多半的時候都是讓她們自己練習,出現了什麼毛病,她才會上前糾正。

 即便秦良玉是隔日才來上一次課,而且只上半天,可那學習的進度對她來說也太慢了。

 她能夠指點她的兩個夥伴,輪到她跳舞的時候,她的兩個夥伴卻只能呆呆的看着她,滿臉的癡迷,卻並不能幫她指點糾正什麼。

 秦良玉略有些心急了。

 “不是她不能教你,她在跳舞上的造詣水平,我看了,可以給你幫助。”江簡來在她耳邊說道。

 可這話根本安撫不了她,“我知道,第一天來看見她跳舞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她可以幫我的。”

 說到這兒,秦良玉不禁攥緊了拳頭,若不是爹爹……若沒有爹爹的那封信……是不是李燕娘就不會對她有這麼大的偏見?不會一直不肯好好的教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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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來,你說大丈夫是不是能屈能伸?”

 “你是小女孩,管什麼大丈夫。”

 “大丈夫都能屈能伸了,那我一個小女子,就更可以了。”秦良玉說,“要不,我去跟爹爹賠禮道歉吧?”

 江簡來沉默了片刻,“不去。”

 “反正他是我爹,我也不吃虧。”

 “不許去。”江簡來說,“你去李燕娘院子裏,表明態度,說她如今教的東西對你來說太簡單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交給你?你打算怎麼做?”

 “交給我的意思就是,你什麼都不用問,只管做你該做的。”江簡來說,“記得穿厚點。”

 停了片刻,他又說,“不用,反正帶着魂器,你不會冷的。”

 秦良玉被他說的雲裏霧裏,雖不明白他究竟要怎麼幫她,但她還是照他說的,去了李燕娘的院子裏站着。

 丫鬟道,“先生午休了,姑娘來的太早了。”

 “沒事,我就在這兒等着先生起來。”秦良玉道。

 丫鬟的臉色有些爲難,“下晌教室裏還是會見的。先生午休期間不許人打擾,秦姑娘還是歇息一會,去教室裏等着吧?”

 秦良玉微笑搖了搖頭,“不打緊,我就在這兒等着先生。”

 “姑娘往廊下坐會兒吧?婢子給你洗些瓜果來。”

 “謝謝姐姐,不過不必了,我是來向先生請教的。坐着吃着瓜果,有什麼誠意?”秦良玉說,“姐姐去忙吧,不必管我了。”

 丫鬟一步三回頭的看她,不放心的進了屋子。

 屋裏的李燕娘不知是不是真的午休了。裏頭安安靜靜沒有傳出一絲聲響倒是真的。

 秦良玉只覺胸前的墜子溫溫熱熱的,她喚了江簡來,他也不理。

 她一個人默默站着練習吐納調息,也並不十分無聊,不過是雙腿站着不動,有些痠麻。

 秦良玉閉目專注調息,忽而有涼冰冰的東西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她沒睜眼。

 繼而又是一滴,漸漸,那落下的東西越來越多,她頭上,額上。臉頰上……

 秦良玉睜開眼睛,卻是嚇了一跳。

 這布了奇陣,四季溫暖如春的學院裏,竟飄起雪花來。

 雪花飄的十分密集,不多時雪越來越大,竟變成鵝毛大雪。

 秦良玉站着沒動,有些癡迷的看着這鬱鬱蔥蔥的樹上,嬌豔的花上都落滿雪的奇景。

 這雪大的,像是有人兜着袋子往下潑灑一般。

 雪下了一兩刻鐘,那丫鬟才發現,她慌忙拿了傘出來。遮在秦良玉頭上。

 可秦良玉這會兒渾身都落了不薄的一層雪,像個推起來的高挑纖細的雪人兒一般。

 “這裏怎麼會突然下了雪?秦姑娘,您快回去吧?至少也到廊下去避一避雪呀?若是凍壞了,可怎麼好?”

 秦良玉倒並不覺得冷,那雪落在她身上,似乎不會融化,倒是像給她披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衣,柔軟蓬鬆,還暖呵呵的。

 她胸前那墜子的溫度已經順着心房,蔓延至全身,和那厚重的積雪。彷彿溫柔的化爲一體了。

 “多謝姐姐。”她站在那裏仍舊不動。

 “先生不是心狠的人。”那小丫鬟卻突然在她耳邊偷偷說了這麼一句。

 秦良玉愣神之間,她已經舉着傘回了廊下。她衝秦良玉點點頭,又指了指門內。

 似乎是在暗示李燕娘快要起身了。

 丫鬟沒再勸秦良玉,也沒去打擾李燕娘。

 雪一直在下,下得很大。

 李燕娘今日比往常更多睡了一刻鍾。

 她從牀榻上坐起來,往窗外看的時候,直接被驚得愣了神兒。

 她連鞋襪都沒穿,赤着腳就跑了出來。

 她扶着門框往外看,“自打入了宮,進了學館,多少日子沒有看過下雪了。還是這麼大的雪!”

 她驚歎之時,眼目一凝,“呀!”

 李燕娘擡手指着她院子裏的那個“大雪人”,“這是怎麼回事?”

 丫鬟匆匆從耳房裏端了茶湯出來,看了雪人一眼,“秦姑娘說有問題要請教先生,不叫婢子打擾,非要等先生睡夠了起來。”

 李燕娘輕哼一聲,臉上微微發紅,“你這是在效仿‘程門立雪’嗎?人家爲的是單純的學問,你的心思可也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