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把自己當孩子

發佈時間: 2023-04-08 08:4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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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暴雪之後,天就放晴了。

 司行霈帶著佣人鏟雪,清理道路和屋脊,顧輕舟穿著很厚的皮草大衣,捧著暖手爐,在旁邊監工。

 司行霈鏟了一會兒雪,就渾身冒汗,故而只穿著襯衫馬甲,袖子挽得老高,干起活兒來大開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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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佣人負責把司行霈鏟好的雪挑到後院堆起來。

 “明年應該是好年景。雪如此大,又冷,地里的蟲卵都凍死了。”顧輕舟道。

 司行霈很贊同這話,然後笑問︰“司太太,你怎麼操心起農務來?”

 顧輕舟沉思了下。

 寒風沁入她的皮草,顧輕舟感覺更冷了,就用力捧緊了暖手爐,說︰“從前想著自己的小煩惱,如今總想著百姓的疾苦,我也不知為何會有這樣的改變。”

 司行霈揚起一鍬雪,臉頰上滴下了汗珠︰“因為嫁給了我啊。”

 顧輕舟瞥了他一眼。

 司行霈道︰“做了太太,身上就有了責任感。”

 顧輕舟想著,大抵如此吧。

 她見司行霈這般辛苦,就道︰“給佣人鏟吧,別累壞了你。”

 “累不壞。”司行霈道,“歇著,筋骨就遲鈍。現在還沒有到我能放松悠閑的時候。”

 他頓了下,拄著鐵鍬想了想,對顧輕舟道,“等將來統一了,我就天天喝酒吃肉,把自己養成一個兩百斤的大胖子。”

 顧輕舟想想那副場景,他又是如此高,儼然眼前是一座山了,大笑不止。

 “到時候,我出門的時候,就可以把你扛在我的肩膀上。”司行霈繼續道。

 顧輕舟差點笑抽了。

 司行霈又說︰“左邊肩膀坐著我的女兒,右邊坐著我的太太,招搖過市。”

 顧輕舟笑得喘不上來氣。

 半晌她才能止住笑,說︰“你還是先把雪鏟了吧。就你這勞碌命,甭想變成大胖子!”

 司行霈俯身抓了一把雪,朝顧輕舟的門面撒過來。

 雪末子往她衣領里鑽。

 顧輕舟大叫,撲上去就想要打司行霈,司行霈則急忙跑開了。

 佣人就看到,兩個如此端莊的人,在院子里鬧得像兩個孩子。

 “你別動,讓我打一下。”太太如此說。

 師座果然就站住了。

 太太一巴掌打在他胸前,結果自己呼痛。

 就听師座笑道︰“不好意思,上衣口袋里放了懷表,疼不疼?”

 說著就要幫太太揉手。

 兩個人嘻嘻哈哈的,太太就沒那麼冷了。

 師座看得出太太站在那里,都凍得發僵了,還非要陪著他,就故意逗弄太太活動起來。

 這兩個人,恩愛得羨煞旁人。

 女佣喊顧輕舟︰“太太,這麼冷,您回屋吧?別凍了您。”

 顧輕舟站在雪地里,原本是快要凍僵了,如今廝鬧了一會兒,沒那麼冷了,只是腳上仍沒有知覺。

 凍得麻木了。

 化雪的天,滴水成冰。

 司行霈道︰“回屋去暖和暖和”

 “我不冷。”顧輕舟道。

 司行霈道︰“乖,听話。”

 顧輕舟啼笑皆非,問他︰“你哄孩子呢?難道你把我當孩子?”

 司行霈繼續鏟雪,聲音卻溫柔得發膩︰“不是我把你當孩子,而是你在我身邊時,自己把自己當孩子。你琢磨一下,是不是這樣的?”

 顧輕舟想了想,略感駭然。

 還真是呢。

 她平素在外人跟前太累了,不管是算計還是偽裝,都很疲倦。

 她到底只是個才滿二十歲的姑娘。

 于是,到了司行霈身邊,她會放松警惕,她會撒潑撒嬌,甚至從前沒有兩情相悅時,她總在他面前哭。

 顧輕舟並不愛哭,卻一次次在司行霈跟前哭得像個淚人。

 也許從他喂她第一勺粥開始,她心中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依靠。

 “那我回去了。”顧輕舟道。

 腳底很冷,手爐也沒了什麼溫度,顧輕舟不想逞能了。

 她一回屋,感受到地龍那溫馨的暖意,舒服嘆了口氣。

 佣人端了熱水,給她洗手。

 “泡泡腳嗎,太太?”佣人問她。

 顧輕舟的腳趾凍得發僵了,此刻蜷縮在靴子里。

 “泡一下吧。”顧輕舟道。

 她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翻閱舊書一邊泡腳,渾身暖融融的時候,佣人幫她擦腳、穿上羊毛襪。

 顧輕舟道謝,又問佣人︰“狗子他還乖嗎?”

 佣人道︰“可乖了!窮苦出身,就愛吃面。給了他一口吃的,他恨不能把命都給咱們,到處尋活計干,不怕冷不怕累的。”

 “窮苦人太多了,哪怕渾身的力氣,也填不滿肚子。”顧輕舟心情略感沉重。

 佣人道︰“像您和師座這樣的東家,是滿世界難尋的。我們若不是跟了師座,也跟那些人一樣,唉”

 兩個人長吁短嘆,直到司行霈進來,才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佣人又連忙短熱水給司行霈洗手、洗臉。

 司行霈問她們談了什麼,顧輕舟如實相告。

 提到狗子,司行霈就有點擔心,說︰“我明天或者後天就要回平城了,你確定要年前動手麼?”

 這段日子,他不在顧輕舟身邊,怕顧輕舟又冒險。

 可他和參謀們說過了,時間也安排好了,他不能缺席。

 他最近常不在平城,平城的鐵路早已完工,又攻克了附近幾處城鎮,快要佔領了浙江和安徽了。

 平城隸屬岳城軍政府,于是岳城軍政府的勢力,正在越擴越大。

 司行霈和司督軍父子倆,瘋狂蠶食四周的小軍閥。

 司慕和芳菲去世後,司督軍想要轉移內心的悲痛,就對政治和軍事更加上心了,越發老間巨猾,陰險歹毒,被他拿下的小軍閥不計其數。

 司行霈又跟雲南那邊交情極深,北方有葉督軍,局勢全在掌控中。

 江南江北的統一,指日可待。

 “司行霈,我們生活在這樣的世道里,你又是如此身份,若哪天時運不濟,就會被流彈打死。

 我規避風險,盡可能把自己置于安全的境地。你說再有意外,那就是上蒼該收了我。我不死在這次意外,也會死在其他意外上。”顧輕舟道。

 司行霈愣了下︰這不是他的論點嗎?

 顧輕舟又道︰“司行霈,你是軍人,我乃是軍人之妻。如此亂世,我們都沒有絕對的安全。

 既然橫豎都是危險境地,因我的付出,掃除邪惡,為更多人換來一個前途和安全,豈不是更有意義?”

 司行霈摟緊了她。

 他的臉頰貼著她的。

 他低聲對她說︰“輕舟,你不是我養的嬌花,你是和我一樣厲害的猛獸。行事付出十二分,退路也要留下十二分,時刻想著我。”

 顧輕舟點點頭。

 司行霈又道︰“不過,像上次雷電那樣的危險,就不要再嘗試了。”

 顧輕舟這次要做的,沒有特別大的危險,至少一切都可以掌控,沒有大自然的威殺。

 司行霈相信她的心機,也相信她的能力。

 “好。”顧輕舟道。

 司行霈更衣,就帶著顧輕舟去檢查準備工作。

 兩個人簡單吃了午飯,就要出門。

 顧輕舟換了雙厚厚的鹿皮靴子,把腳塞在里面。

 司行霈還親自為她裹上了圍巾,又戴上了一頂英倫淑女帽,帽子的邊沿有面,暖和極了。

 顧輕舟不喜歡戴帽子,說︰“壓軟了我的頭發。”

 司行霈不為所動︰“別胡鬧,否則我要壓軟你。”

 “流氓。”顧輕舟嘟囔。

 兩個人就這樣出門了。

 他們去了城郊一處僻靜的小廟。

 廟里早已沒了香火,房舍也破舊,卻熱鬧得很,似乎住了不少人,還有彈唱之聲。

 走進去,就會發現,這是一家戲班租賃的房子。

 小廟沒了香火,住持帶著和尚們去投奔其他大寺廟了,這寺廟的客房就租賃出去,正好一家戲班跟住持有點淵源,低價接手了。

 司行霈一進門,班主就熱情招呼︰“少爺。”

 顧輕舟瞥了眼司行霈。

 司行霈雖然膚色幽深,可他常年鍛煉,肌膚緊致,眼神炯炯,生得有極其英俊,是個年輕小伙子的模樣,雖然他已經快三十了。

 人家叫他少爺,司行霈欣然接受,顧輕舟也被稱呼了一聲“少奶奶”。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司行霈問。

 班主道︰“都準備妥當了,您來瞧瞧。”

 班主就帶著顧輕舟和司行霈就,去了後院。

 後院的木材,全部攤開,一根根晾曬著。

 木材外頭瞧著干燥,拿在手里卻很沉,這是浸水的。

 把木頭浸發,再將它放在日頭底下曬幾天,表面看上去是干了,內里卻濕漉漉的,很沉重值錢。

 “不錯。”司行霈贊許道,“你可得給我做好了,確保這些木頭看上去是干燥的,里面一定要是濕的。”

 “您放心,您放心,不能白要您的錢。”班主道。

 司行霈點點頭。

 看完了滿院子的木頭,班主又帶著顧輕舟和司行霈去看了人。

 戲班一共有十二個戲子,男女都有。

 其中三男一女站出來。

 “快,給少爺表演一個。”班主道。

 于是,有個男人就開始說話了。他的聲線不錯,可以粗也可以細,故而模仿十幾歲到三十來歲的男人,不成問題。

 另外兩個,一個可以模仿老年人,一個可以模仿小孩子。

 最後的女人,她一個人唱所有旦角,故而年輕女人、年老女人,她都說得不錯。

 “你怎麼看?”司行霈見他們表演完了,回頭問顧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