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放下逗鳥棒。
大步流星，三步做兩步進去客廳。
後面的小姑娘在原地猶豫了一下。
初春的北城，溫度十幾度，還是涼的。
可老人家偏偏又不愛閉門關窗，以至於房間里的溫度和外面差不了多少。
所以老爺子就穿着胖乎乎的羽絨褲加羽絨服，悠哉悠哉的躺在躺椅上。
旁邊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茶几，上面放了一精緻的鼻煙壺，一個巴掌大的紫檀小壺。
還有一台收音機。
此時此刻裏面正咿咿呀呀的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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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走過去，抬手關上了收音機。
咿咿呀呀驀的停止。
老爺子睜開眼睛，對孫子怒目而視，「皮癢了？」
容與無奈的聳了聳肩膀，「有件正事要通知你一下。」
「……難道不應該是有件正事要和我商量一下？」
「怕是不行，畢竟我已經決定了的。」
老爺子傲嬌的哼了一聲，「那你還通知我幹嘛？告訴我現在你可以一言堂了？」
容與：「……」
他哭笑不得的半蹲下來，「爺爺，你想到哪裏去了，那個……」
容與抬眸，發現小姑娘沒有跟進來。
他抬高音量，喊了一聲，「進來吧。」
老爺子皺起眉頭，「你帶人來了？小夥子還是小姑娘？」
容與還沒來得及回答，小姑娘已經低着頭進門了。
兩隻手緊緊的捏在一起。
有些拘謹，局促，緊張，小心翼翼。
女孩！！！
容老爺子幾乎是瞬間，從躺椅上坐起來，穿鞋，一溜煙跑沒了蹤影
容與：「爺爺！」
小姑娘驚訝的抬頭，懵懵懂懂的問道，「容先生，是不是你爺爺他老人家不喜歡我啊？」
容與也沒搞懂老爺子是怎麼回事。
以前挺慈祥好客的一個小老頭，今天怎麼……
大變樣了？
容與隨口說道，「不會的，我爺爺就喜歡小姑娘。」
女孩一臉驚恐。
容與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的容易被誤會，只得多費口舌解釋了幾句，「我爺爺很喜歡我和女孩一起玩，他很歡迎家裏有女孩子來做客，你先坐，我上去看看。」
話音未落，容與往樓梯走去。
這邊，容與剛剛邁上一層台階，老爺子「俏麗」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二樓。
剛剛還穿着臃腫的羽絨衣的老爺子，現在——
一身筆挺的中山裝，戴上了壓箱底的銀色邊框眼鏡，手裏也多了一把手杖。
仔細看，中山裝胸前的口袋裏還放了一塊口袋巾。
再仔細看，那不是口袋巾，是他的領帶。
容與目瞪口呆的看着瞬間年輕了二十歲不止的老爺子，一本正經的拄着手杖慢慢下樓。
路過容與身邊，老爺子低聲說道，你把髮膠放哪兒了？我怎麼找都沒找到？」
容與默了默，「爺爺，您這是幹什麼？」
老爺子冷哼一聲，「你說呢？」
容與：「……」
老爺子一把推開容與，帶着一臉慈祥的笑容，走到客廳。
在沙發主位上坐下來。
老爺子掃了小姑娘一眼。
好！
一看就是乖巧的小姑娘，和容與這個鐵憨憨在一起，不至於動手揍他。
想到這裏，老爺子笑容更加慈祥燦爛了，「和容與認識多久了？」
小姑娘靦腆一笑，話尚未出口，臉頰便染了層艷色，「三天。」
老爺子一愣。
三天見家長？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速度嗎？
不過……
他喜歡！
老爺子笑了笑，「覺得容與怎麼樣？這個人怎麼樣？」
小姑娘偷偷看了一眼容與，小聲說道，「很好，長的很好看，然後很負責任，還有很有愛心。」
老爺子忍不住感嘆果然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小姑娘說的這些，他一個特點都沒有感覺到。
但是孫子第一次帶小姑娘回家，他不可能拆台的，「對對對，容與從小就是這樣的三好孩子，孩子，你額頭……」
老爺子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受傷了？」
女孩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點點頭，「不小心被車撞了。」
「哎，爺爺爺爺爺爺！」
容與忙打斷，「先給她收拾個房間讓她休息下，她腦袋破了個大洞，不能說太多話，容易頭暈眼花。」
聞言，老爺子趕緊叫來阿姨，專門去給小姑娘收拾一間客房。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容與。
在老爺子揶揄的目光下，容與佯裝淡定的走過去，「怎麼了？」
小姑娘小聲問道，「我休息的時候，你會走嗎？」
容與失笑，俊郎精緻的面上笑容如夏花秋陽，「我要去工作，不工作，你恢復記憶之前誰養你？」
小姑娘憨憨一笑，哦了一聲，「那你晚上回來嗎？」
容與點點頭。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小姑娘才巴巴的跟着傭人上樓。
等客廳里就剩下祖孫倆了，老爺子突然爆發出一陣銀鈴一般的笑聲。
嚇得容與一哆嗦，「你幹嘛？」
老爺子搖頭晃腦得哼著戲曲兒，「今日，萬般開心吶吶吶———」
容與頭都大了，「我先提醒你一下，這不是我女朋友。」
老爺子才不信呢，「都住到咱們家了，你就別嘴硬了，不是你女朋友，還能是你拜把子兄弟啊？」
容與深吸一口氣，一五一十的把兩個人的關係，說了出來。
老爺子嘴角的笑容僵硬在臉上，「真……真不是啊？」
容與攤手，「騙你做什麼？總之，就是在她恢復記憶之前，咱得吃好的喝好的伺候着，知道了吧？」
老爺子冷哼一聲。
像是鬧彆扭的小孩子一樣。
把眼鏡拽下來，隨手扔在茶几上。
從胸前口袋裏拽出來容與的領帶，一扯扯出老長了。
團吧團吧，扔到了垃圾箱。
容與：「……」
老爺子一點都不開心，這種從天堂驟然跌落地獄的滋味，太抓心了。
剛剛，他已經把自己重孫子的名字取好了。
哪裏成想……
容與趕着去公司，「爺爺，你多多照顧下，我去公司了。晚上回來吃飯。」
老爺子心裏憋悶的慌，隨手一揮，「滾吧滾吧，愛回不回，愛吃不吃，沒人稀罕。」
容與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跑了。
剩下老爺子一個人重新打開收音機，聽着裏面的：倘若是我死後靈應不顯，怎見得此時我怨氣衝天……
一陣穿堂風吹過，穿着單薄中山裝的老爺子，驀的打了個寒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