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紀寒深擰着眉頭,不悅地瞪了我一眼。
我大約是燒壞腦子了,居然向他的臉摸了過去,呵呵傻樂:“哎,紀寒深,我有沒有說過,你長得真好看。”
我是平躺着的,又發着燒,沒什麼力氣,根本摸不到他的臉。
他一把拍落我的手,嘟噥了一句什麼。
聲音不大,我沒聽清。
腦子一直暈暈乎乎的,我依稀記得,後來紀寒深又抱了我,走了很長的路。
他的人雖然一直冷冰冰的,但是懷抱很溫暖。
雖然被他抱着,有點顛簸的感覺,但我卻感覺很踏實,很有安全感。
我貪戀那樣的溫暖。
意識清醒時,窗外已經放晴了。
頭疼的厲害,腦袋上彷彿戴了緊箍咒,一抽一抽的,腦仁子都快炸了。
我定了定神,四下裏打量了一圈。
這裏是醫院,入眼一片雪白,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氣味。
這間病房挺大,只有一張病牀,病牀也比普通病牀大了一半。
我估摸着,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VIP病房,肯定不便宜。
沒有人陪着,只有我孤零零的躺在牀上,左手輸着液。
我的身體一向很好,從小到大,很少感冒發燒,難得生一次病,吃幾片藥就好。
記憶中,只有一次住院。
那年我十歲,出水痘,我媽不眠不休的照顧我半個月,每天變着法兒給我做好吃的,每次扎針的時候,她都會抱着我,捂着我的眼睛。
想到我媽,我禁不住淚如雨下。
頭疼的厲害,一哭起來,更是疼得彷彿分分鐘能炸開。
我死死地咬着嘴脣,咬得滿嘴鮮血。
要是我媽還在,那該多好啊!
劉嬸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手裏提着一個保溫盒。
她把保溫盒房子牀頭櫃上,皺着眉頭關切的問我:“冉小姐,您怎麼哭了?是不是很難受?要不要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
我淚眼朦朧的看着她,她高高的個子,胖乎乎的身材,一張圓圓的臉蛋上佈滿焦急。
我呆呆的瞧着她的臉,腦子裏不由得浮現出我媽的樣子。
我媽要是還在,見到我這副模樣,一定會心疼死了。
我抹了抹眼淚,強忍着心酸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頭疼的厲害。”
劉嬸舒了一口氣,安慰我說:“您發高燒了,發高燒都會頭疼的,這沒辦法,您只能忍一下,等燒退了就好了。”
她打開保溫盒,端出一盒粥來。
“冉小姐,我給您熬了粥,您喝點兒吧。”
“謝謝。”我抽了抽鼻子,勉強衝她笑了笑。
劉嬸慈祥的笑笑,對我說:“也怪我,忘了提醒您拿鑰匙,真是對不住。好在您沒出什麼大問題,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跟您和紀先生交代了。”
“紀先生呢?我記得是他送我來的。”我下意識問,問完才覺得有些不妥,連忙加了一句,“我還沒向紀先生道謝呢。”
“紀先生在醫院守了您整整一晚上,早晨才通知我,讓我過來照顧您。他最近挺忙的,冉小姐,您別見怪。”
我哪兒有什麼資格見怪?
紀寒深能親自送我來醫院,還陪了我一晚上,我已經很感激了。
說真的,我根本沒想過紀寒深會留下來照顧我。
我這人從小就很有自知之明,很能擺正自己的位置,不會去對不該奢望的產生非分之想。
我喝了些粥,劉嬸陪我說了會兒話,我挺虛弱的,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昏一陣醒一陣的,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劉嬸過來送晚飯,食物挺清淡的。
“冉小姐,您現在病着,只能吃些軟爛易消化的,等您好了,我再多給您做些好吃的,好好補補。”
“謝謝劉嬸。”
劉嬸又笑:“冉小姐,您不用對我這麼客氣。紀先生吩咐我伺候您,您有什麼吩咐,儘管對我說就行。”
我僵了僵,嘆了口氣。
其實,劉嬸纔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她雖然是傭人,卻是靠辛勤勞動生活的。
而我只不過是一個拿身體換取一切的女人。
我根本就不配劉嬸對我這麼客氣恭敬。
“我什麼時候能出院?”
劉嬸說:“我剛纔問過醫生了,醫生說您下午已經退燒了,就看今晚怎麼樣了。要是夜裏不燒起來,那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輕吁了一口氣,好在身體底子好,沒什麼大礙。
吃過晚飯,劉嬸陪我待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我一個人在病牀上躺着,白天睡多了,這會兒睡不着了。
百無賴聊,就開始胡思亂想。
腦子裏亂紛紛的,以前的事情爭先恐後的往腦袋裏擠,都快給我擠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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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壞的,甜蜜的,痛苦的……
好像不管多堅強的人,一生病就會變得格外脆弱。
遭逢劇變之後,我就變得特別脆弱,動不動就會想到我媽,想到以前,然後控制不住的掉眼淚。
紀寒深進來時,我的眼睛都被淚水泡腫了,澀澀的疼。
“哭什麼?”
我擡頭一看,居然是他,不由得有些愣怔。
劉嬸說紀寒深最近挺忙的,我真沒想到他會過來看我。
畢竟我的身份在那兒擺着,而紀寒深對我的態度,一直都是很冷淡的。
“紀先生,您怎麼來了?”
紀寒深挑了挑眉,意味莫名:“怎麼?不希望我來?”
“不是……”我連忙否認,但又覺得好像有點不合適,遲疑了一下,接道,“劉嬸說,您最近挺忙的。”
紀寒深“唔”了聲,把外套搭在椅子上,問道:“你怎麼樣了?”
“已經不發燒了,醫生說再觀察一下,夜裏不發燒,明天就能出院了。”
“嗯。”紀寒深點了點頭,轉身進了衛生間。
我呆呆地盯着他的外套,心裏亂紛紛的。
但我拒絕去想。
人之所以有那麼多煩惱,就是想得太多了。
紀寒深很快就回來了,掀開被子,上了牀。
我吃了一驚,沒想到他居然會留下來過夜。
他能來看我,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壓根就沒敢奢望他會留下來陪我一整夜。
紀寒深躺下之後,拉了我一下:“傻坐着幹嘛?睡覺。”
“哦。”我怔怔的應了一聲,聽話的躺下了。
他又把我推過去,從身後抱着我,然後對我說:“關燈。”
開關在他那一邊,但平時都是我關燈,我已經習慣了,就沒解釋,撐着身子坐起來,橫過去伸長了胳膊關燈。
紀寒深突然伸手環住我的上半身,往下一壓,啞聲笑了:“怎麼?生病了還不老實?”
我的臉一下子滾燙起來,囁嚅道:“我關燈……開關在那邊……”
紀寒深皺了皺眉,沒說話。
我忐忑的關了燈,剛想躺回去,他突然就把我往下摁,在黑暗中準確無誤的吻了過來。
我渾身一僵,片刻又放鬆了下來。
紀寒深的需要是很強烈的,平常我身體健康的時候都招架不住,這回生着病,更是吃不消。
我已經做好在醫院多住兩天的心理準備了,不料,紀寒深只是深深的吻了我一番,就拍了拍我的後背,低聲說:“睡吧。”
他的聲音裏染着濃濃的情潮,很明顯。
我心口一顫,彷彿藏着一汪泉水,溫溫潤潤的,輕輕波動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有那麼一刻,我居然有種被體貼被呵護的感覺。
錯覺。
一定是錯覺。
原本以爲,白天睡了那麼多,晚上一定睡不着,沒想到我居然比紀寒深睡得還早。
醒來時,紀寒深已經不在了。
劉嬸在牀邊守着,笑呵呵的對我說:“冉小姐,您醒啦!是我扶您去洗漱,還是我把水端過來?”
我坐起身,感覺好多了,頭不那麼疼了,於是笑笑說:“我自己去吧。”
我下了牀,趿拉着拖鞋往衛生間走。
劉嬸不放心,跟了過來,伸着一條手臂,虛虛的扶着我。
“冉小姐,昨天紀先生陪了您一整夜吧?”
劉嬸笑眯眯的,胖乎乎的圓臉上,一雙不大的眼睛彎起來,整個人越發慈祥隨和,就像鄰家阿姨一樣,令人打心眼裏感到親切。
“冉小姐,紀先生對您可真好,您可真是好福氣啊!”
這是劉嬸第二次說我福氣好。
第一次我挺不以爲然的,甚至覺得有些諷刺。
可是這一次,想到昨夜紀寒深的舉動,我心裏莫名的有些甜滋滋的,忍不住抿着脣,有些小小的喜悅。
“我照顧紀先生七八年了,從沒見紀先生對哪個女人這麼上心過。冉小姐,紀先生對您那麼好,您可要好好珍惜呀。”劉嬸衝我眨了眨眼睛,語氣有些璦.昧。
紀寒深的年紀頂多不過三十歲,七八年都沒有對哪個女人上心過?
嚯,還真是挺高冷的。
我自嘲的笑了笑:“那我還真是挺幸運的。”
不然怎麼會入得了紀先生的眼?
洗漱罷,吃過早餐,護士過來給我輸液,說今天輸完液就可以出院了。
今天我的精神好多了,半躺半坐着,劉嬸留下來陪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我扯着閒話。
我對紀寒深這個人,其實挺好奇的。
之前他對我的態度太過冷淡,令我不由自主的畏懼,對於他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敢多問。
但是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他雖然還是很冷淡,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的感覺他好像沒有那麼冷,甚至有好幾次,他都令我有些感動。
我壯着膽子問:“劉嬸,你能不能跟我說說紀先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