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中部地區,是三省交界處的一個小鄉村。
這邊經濟比較落後,政策也寬鬆,暫時還沒統一規劃墓地,但凡是家裏有人去世,幾乎都是埋在祖墳裏的。
我外公外婆年輕的時候逃荒過來,在這邊安頓下來,家裏有五畝地,外公外婆就埋在了自家田地裏。
我媽去世後,也是埋在那邊的,緊鄰着外公外婆的墳。
我和樂樂直接去了墳上,擺了瓜果貢品,燒了黃紙冥鈔。
我跪在墳前祈禱,祈求我媽在天之靈能夠保佑我,一定要讓我報仇雪恨,讓王佳媛和陳浩遭到應得的報應。
一直在墳前待到天色黑透,我和樂樂才懷着悲痛又憤怒的心情,回了村裏的家。
不料,開門的時候,我才驚覺不對勁。
門從裏面上了保險。
“怎麼了?”樂樂納悶的問。
我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一瞬間,心裏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屋子裏有人。
不是王氏的人,就是陳浩。
我輕輕把鑰匙拔了出來,拉着樂樂就走。
“苒苒,怎麼不進去?”樂樂越發奇怪了,拿過我手裏的鑰匙就要開門,“我好累啊,好想休息啊!”
“別說話。”我輕輕叮囑了一聲,“跟我來。”
樂樂皺了皺眉,大約也覺得我不對勁,沒問什麼,跟着我到了隔壁趙姐家。
趙姐家亮着燈,院門開着。
我拉着樂樂進去,趙姐正在燈下做些手工活計,見我過來,趕忙站起來,快步走過去關上了門。
“苒苒,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怎麼不接呀?”趙姐壓低了聲音,責備了一聲,接着說,“陳浩他來你家了,都住了有個把星期了。”
我心裏一咯噔,果然是陳浩。
王佳媛父女恐怕做夢都想不到,陳浩居然會躲到了我家,也難怪樂樂之前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
“之前有人來你家裏打砸,街坊們都以爲你幹了見不得人的事。現在你.媽沒了,陳浩過來你家住着,大家還都以爲他多重情重義,都誇他是個忠厚善良的人呢!”
趙姐一連呸了好幾聲,嘆口氣說:“苒苒,要不是你對我說過真相,我都要被那小子給騙了。可是我沒有證據,我的話不會有人信的。”
別說趙姐的話沒人信,就算是我親口說的,也不會有人信。
“苒苒,你打算怎麼辦?”趙姐拉着我坐下,又問,“你們倆還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們煮碗麪條,你們先歇口氣。”
趙姐去了廚房,樂樂才長吁了一口氣,擡手摸了把額頭。
燈光下,她腦門子上亮晶晶的,出了一頭汗。
“苒苒,剛纔真是好險啊!你怎麼知道陳浩在裏面?”
“門是反鎖的,裏面肯定有人。不是陳浩,就是王佳媛的人,他們都不會放過我的。”
“那現在怎麼辦?”樂樂急了,“報警吧!”
我搖了搖頭。
報警有什麼用?
陳浩的行爲,頂多也就是個私闖民宅,而且鄰居們都知道我和他是情侶關係,還對他交口稱讚,幾句好話一說,說成是小情侶鬧彆扭,警察根本不會管的。
“那我們趕緊離開吧,陳浩現在就是一條瘋狗,我怕他會對你不利。”
樂樂緊張的拉起我就要走,生怕耽誤了一下,會被陳浩給怎麼着了。
我皺着眉頭,死死地剋制着衝過去和那個畜生同歸於盡的念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該怎麼辦。
王厚德一定恨死了陳浩,只要讓他知道陳浩在這裏,他一定不會放過陳浩的。
陳浩已經在這裏待了一星期,他肯定覺得這裏很安全,可以暫時躲一陣子。
只要我把陳浩的下落透露給王厚德,他一定會替我收拾陳浩的。
我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不一會兒,趙姐端着兩碗麪過來了,招呼我和樂樂趕緊吃。
“苒苒,樂樂,你們倆回來的時候有人看見嗎?”
我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在村裏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哪還有臉讓大家看見我?”
趙姐嘆口氣,她是吃過渣男虧的,很能理解我。
“趙姐,我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
我看了一眼樂樂,對趙姐說:“我和樂樂去給我媽上墳了,回頭要是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是你去上墳燒紙的,別提我和樂樂回來過的事情,尤其是陳浩,以前你是怎麼對待他的,以後還怎麼對待他。”
“苒苒,你這是……”趙姐不解的皺了皺眉。
我沒細說,只是請求的看着她:“趙姐,你別問了,就幫我這個忙就好。”
趙姐點了點頭,應下了:“苒苒,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是你要答應姐,千萬別做傻事,好好過日子。”
“嗯。”
趙姐嘆着氣,起身去了裏屋,不一會兒就出來了,手裏捏着一張卡。
“苒苒,這錢我不能要,卡你拿回去吧。”
我把卡遞迴趙姐手裏:“這些年我在外地上學,都是你在幫我照顧我媽。趙姐,我現在用不着那麼多錢,小桃眼看着要上高中了,開支會越來越大,這錢你收着,好好培養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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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苒,我不能……”
我笑着搖了搖頭:“趙姐,這麼多年下來,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你跟我客氣什麼?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這錢算是我借給你的,以後你手頭寬鬆了,再還給我。”
趙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圈有些泛紅,好一會兒才把卡收回去。
“苒苒,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謝謝你……謝謝你……”
其實我才應該謝謝她,要不是她,我可能連我媽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我給王佳媛發了一條微信,告訴她陳浩在我老家,替我媽守孝。
趙姐把我和樂樂送到鎮上,我倆乘最早一班客車去縣裏,找了個小旅館住下。
家庭旅館不要求實名制,幾十塊錢一晚,想住多久都行,沒人過問。
樂樂不安的問我:“苒苒,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告訴王佳媛,陳浩在我老家,給我媽守孝呢。”
樂樂怔了怔,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王佳媛一定不會放過陳浩的!”
就算王佳媛對陳浩餘情未了,什麼都可以不計較,她也絕對接受不了陳浩給我媽守孝。
最好是王厚德也能得到消息,那陳浩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我留在縣城不走,就是想要親眼看看,陳浩到底會死得多慘。
我給王佳媛發信息時,手機開了一會兒機,收到了一條紀寒深的信息,是半天前發過來的。
信息很簡單,只有兩個字:“回來。”
我發完信息就關機了,沒回復。
我不想惹紀寒深生氣,可是我不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就算這一次扳不倒王佳媛,能把陳浩處理了,那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我在縣城住了一.夜,次日清早,我給趙姐打了個電話。
我剛一表明身份,還沒等我問,趙姐就告訴我,昨天夜裏我家失火了,火特別大,發現的比較晚,來了三輛消防車,撲滅之後,家就成了一個空殼子,只剩下一片廢墟。
“那陳浩呢?”
“燒成小小的一團了,救護車都沒上,直接拿白布裹着,讓警察帶回去了,估計是要尋找他的親人,把他的屍骨拿回去安葬。”
陳浩就這麼死了。
我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滋味,甚至並沒有幾分輕鬆愉快的感覺。
空落落的,莫名的想哭。
我曾經深愛了六年的男人,半個青春都傾注在他身上了。
可是最後,他害死了我媽,我借王氏的手,害死了他。
我和陳浩之間的恩怨情仇,就這麼結束了。
樂樂一個勁兒問我:“怎麼樣了?苒苒,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哭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陳浩死了。”我的眼淚掉得很兇,語氣卻很平靜。
樂樂呆了呆,猛的長吁一口氣,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了沒兩聲,她的眼淚也滾下來了。
“死了就好,死了就好。他死了,阿姨就能瞑目了。”
我沒接話,但我心裏很清楚。
還不夠。
遠遠不夠。
我給紀寒深回了一條信息:“我這就回去。”
我和樂樂乘坐大巴車回了A市,下車時已經很晚了。
我打了車,獨自回紀寒深那兒。
樂樂雖然沒問的一清二楚,但我的處境,她想必是能猜到幾分的。
樂樂的臉色不大好,對於我跟了紀寒深這事兒,她肯定是不願看到的,但她也清楚,我別無選擇。
“照顧好自己,有事隨時找我。”樂樂拍拍我的肩膀,嘆了口氣。
我笑着點了點頭,衝她揮揮手說再見。
出租車向着紀寒深的家駛去,距離越近,我的心跳越快。
我是私自離開的,紀寒深一定很生氣。
他發信息叫我回去,我無視了。
他那麼冷傲的人,哪兒能受得了我這種玩物的忤逆?
今天這一回去,我怕是又要倒黴了。
出租車停下時,我看見小院的門是開着的。
我從沒見院門開過,這該不會是特意給我留的門吧?
我心口沒來由的哆嗦了一下,緊張的咬了咬嘴脣,忐忑的下車,緩緩走進院子裏。
整棟小樓,只有客廳亮着燈。
我越發緊張起來,冷汗都出來了。
直覺告訴我,紀寒深一定在客廳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