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存也嚼著蜜桔,酸得把眼睛眯起來,「咱家是聖上身邊的人,自然聖上讓我站哪兒,我就站哪兒了。」
梁長樂接著說,「我也一樣,慧靈公主是聖上的女兒,不管旁人怎樣,我既在公主身邊,就一定會盡心竭力。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
劉存點點頭,「顧小姐別多想,我就是口渴了,貪嘴在這兒吃幾個蜜桔。沒人叫我試探您,聖上是信得過您的。叫您去女學是聖上的意思,但慧靈公主那兒鬧得厲害,非您不可。聖上嬌寵公主,也就順口答應。」
「承蒙公主看重,是小女榮幸。」梁長樂仰臉說道,神色嚴謹。
劉存該說的都說了,笑眯眯起身告辭。
梁長樂一直把他送出二門,送上馬車,目送他離開顧家的小道。
丁零歪著頭,慢吞吞說:「他說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梁長樂微微一笑,「沒什麼意思,提醒罷了。」
丁零又問:「那他為什麼要提醒小姐你呢?而且剛剛韋家六小姐還在的時候,他就亮明了對韋六小姐不善的態度……這不是不給敏妃面子嗎?難道敏妃不會記恨?」
梁長樂哼笑一聲,挑眉看著丁零,「木木一再看走眼,你哪兒像是木訥的樣子?你是再機靈不過了。」
丁零抿抿嘴,沒說話。
梁長樂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還有一句木木沒說錯。」
丁零立即問,「她說什麼?」
梁長樂輕笑,「她說你xin格謹慎,這話實在不錯。」
丁零神色黯然了那麼一剎那,但很快又笑起來,慢慢道:「跟在小姐您和木木姐身邊,謹慎點兒是好的。」
梁長樂不置可否。
丁零跟著她往回走,走到一半,又想起剛剛她沒回答的問題,「那小姐您說,這劉存劉公公究竟是好是壞?他在韋六小姐面前的態度,是真是假?」
梁長樂笑容淺淡往前走,過了陣子才緩緩說:「大概真的如他所說,是在患難中建立的情誼,也算共過生死。他是前朝的內侍,並不害怕後宮的寵妃,他們平日里接觸的機會極少。而且前朝公公比後宮寵妃與聖上相處的機會更多。許多后妃還要巴結前朝的公公呢。」
丁零表情驚訝,像是不能理解。
梁長樂搖了搖頭,「雖然都是公公,但待的地方不一樣,其身份就是天壤之別。經常能侍奉在御前的公公,自然與別處的又不一樣。」
丁零聽得懵懵懂懂,嘀咕說:「原來如此……劉存不怕敏妃,所以他對韋六小姐的態度,不用作偽。是聽不慣,也不慣著,所以刺她幾句。而他對小姐您的提醒,則是好意……小姐明明出身商賈,看在家中地位,也不像是會叫您出門讀書,上過學的樣子……可您卻知道的很多,見識廣博。心思敏銳冷靜……怎麼看,這些特質出現在您身上都有點兒矛盾……偏偏是這種矛盾,格外吸引人以探究。」
說完,她就拿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探究的看著梁長樂。
梁長樂嗤笑搖頭……以前,她還怕人看出,她不是真正的顧子念。
然而如今,她則無所畏懼——誰又能證明她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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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有資格懷疑她的人——顧漢成,巴不得她就是。誰要敢來顧漢成面前質疑她,不用她否認,顧漢成也得跟人急。
梁長樂接受了新的身份。
她一面叫丁零去外頭聯繫了牙行,分批買些丫鬟,送到庭芳苑去。
等唐老先生來了,就可以直接住過去。
另外也聯繫武館,請一些家丁護院。
幸而有琴藝大賽上,贏來的賞金萬兩,不然她雖一身耀眼的「頭銜」,備受讚譽,卻還是窮得叮噹響。
「幸而是小公子有心,沒有把這賞金萬兩直接拉回家裡來,這若是拉回來,有幾兩銀子能落入小姐您的口袋呢?」丁零一面扒拉著算盤,一面提筆記賬,嘴裡還在嘟囔著。
梁長樂神色一怔……顧星雲?他怕是沒這麼多心思。
她轉念不由想到了那張面癱臉……
在西北的時候,她就說,賞金托他帶回來,要取一半給他為酬謝。
那時候,慕容景安還玩笑說,她是把嫁妝先送過去。
如今酬謝未給,婚也退了。還叫他母親在京都落下話柄,成了坊間茶餘飯後的笑談。
梁長樂多少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雖然燕王妃是自作自受,但兒女不能言父母之過。
「你幫我送封信給燕王世子吧。」梁長樂起身到桌邊研墨。
丁零也放下筆,抬頭問:「什麼事?不私密的話,不如傳口信兒,免得筆跡落在旁人手裡?」
梁長樂啞然失笑,丁零還真是處處謹慎。
「也好,你告訴他,或者托衛衍轉告,看他什麼時候有時間,見我一面。」梁長樂放下了方墨。
丁零歪著頭,「先前退婚,鬧得滿城沸沸揚揚。如今好不容易消停,您幹嗎主動見他?不怕他心裡存著氣,當面給您難堪嗎?」
梁長樂怔了怔,「他若存著氣,自然是越早發泄出來越好。免得日積月累,小怒也變得不可收拾。再者,我是要給他酬謝的,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
丁零哦了一聲,收拾賬冊往外走。
走到一半,她又停下來,「我怎麼覺得,您這是火上澆油呢?世子因著情誼,幫您這忙,您卻要一筆筆的算清楚,不是撇清關係的意思嗎?」
梁長樂沒說話。
丁零盯著她看了一陣子,小聲說:「難怪人說,越漂亮的女人越無情。」
說完,她忙夾著賬冊快跑離去。
丁零見到了衛衍,把消息告訴衛衍。
衛衍跟她打聽,顧小姐是什麼原因要見世子?畢竟,看她在西北的態度,共處一個屋檐之下,她對世子還避之不及呢。如今卻主動見面?
丁零隻說,「主子的意思,我怎麼好多問呢?萬一說的不是,豈不連累主子?」
衛衍琢磨了一陣子,默默點頭。
衛衍如何告訴慕容景安,而他又是如何猜測,梁長樂不得而知。
許是慕容景安這陣子太忙,自從那晚,他給了她暖玉之後,兩人就再沒見過面。
梁長樂主動約見,他也一直沒有現身。
梁長樂在家歇息了幾日,女學就遣人來問她,何時可以到女學執教?
「三月初一,我就過去。」梁長樂說。
去年深秋,她從女學離開的時候,還是女學的學生呢,不到半載,搖身一變,她竟成了先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