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旭東看著被韋蘭芝撕壞的朝服,皺眉說:「長卿大人今日必來點卯,第一次見上司,你不穿朝服,只怕會被以為不敬……」
梁長樂當然明白這道理,韋蘭芝也懂,否則她何必跟一件衣服較勁兒?
「我認識一家裁縫鋪子,手藝好,所用材料也都是上品,叫他們放下其他活兒,先趕製這件。」嚴旭東把朝服疊好,夾著就往外走。
梁長樂在京都沒有熟悉的裁縫鋪,聞言沒有異議的跟在他後頭。
兩人前後出了屋子,冷不丁的被人堵在了走廊里。
梁長樂看著擋住前路的人,心頭一跳,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顧小姐來點卯?」
擋住去路的元九,身量精壯瘦長,瘦削的臉上毫無表情,看不出喜怒。
「是。」梁長樂點頭。
元九問:「點過了嗎?」
這話他是問嚴旭東。
嚴旭東連忙點頭,順勢把衣裳往後藏,「點過了。」
元九又看梁長樂,「那麻煩顧少卿,跟我走一趟。」
梁長樂問:「去哪兒?」
元九深深看她一眼,「你剛入朝廷,不知規矩,嚴少卿,你告訴她。」
嚴旭東趕緊低頭說:「齊王的規矩之一,別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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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長樂哭笑不得,慕容廷面前還沒這麼大規矩呢。
元九又說:「人我領走了,李長卿來了,稟明人在齊王府問話。」
嚴旭東趕緊頷首,「是!」
元九走在前頭。
梁長樂卻兩步一回頭,她看著嚴旭東懷裡夾著的官服,眉頭輕蹙。
元九猛地停下腳步,她差點撞上去。
她忙退了一步,「宿衛還有什麼吩咐?」
元九打量她臉色,又回頭看嚴旭東,「拿來吧。」
他的手攤在嚴旭東面前。
嚴旭東嚇了一跳,腿肚子微顫。
梁長樂能看的出,嚴旭東很有些害怕元九。
不知是因為元九是齊王身邊的人,還是他本身的名頭就很嚇人?
「拿……拿什麼?」嚴旭東臉色發白。
元九冷笑一聲,「朝廷的官服,所用絲線,都是敕造的,外面市上根本買不到。嚴少卿就算找了手藝好的綉工,沒有一樣的絲線,能補出像樣的衣服嗎?」
嚴旭東聞言,腿一軟,差點跪下了。
元九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肘,把他架起來。
「官服給我就成,行禮免了。」元九拿過他夾著的衣服,朝前走了兩步,又忽然回過頭來,「還有那一番高談,若叫韋家人聽見,也不知誰先倒霉?」
嚴旭東狠狠一顫,額上的汗唰得冒出來。
「下官再……再不敢胡說八道了!」
「你自己胡說也就算了,別誤導新人。」元九又警告了一句。
梁長樂這次不再回頭,亦步亦趨跟著元九出了大鴻臚寺。
元九帶著馬車來的,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卻叫梁長樂上了車。
隔著車廂,聽聞他低沉的聲音說:「別以為人家跟你說了別人的壞話,就是把你當自己人了,什麼時候把你賣了,你都不知呢。」
梁長樂在車廂里,微微一愣。
元九隻是慕容廷的屬下,卻用這種教訓的口氣跟她說話,原本與身份不符。
可不知為何,她竟聽出了點兒像兄長一般的關懷。
她在馬車裡笑了笑,「知道了,多謝提醒。」
元九哼了一聲,打馬快行。
馬車走了不多久,就停了下來。從距離上來看,這裡不是齊王府。
梁長樂下車四顧,果然不是,亭台樓閣都透著精緻婉約,不是慕容廷的風格。
她錯愕的看了元九一眼,或許眼底有懷疑。
元九哼了聲,「懷疑之心不可少,但別用錯了地方。」
他又教訓了一句。
梁長樂暗暗好笑,元九年紀不大,卻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
「這邊來。」元九走在前頭。
曲曲折折到了一處開闊的庭院,院中有八角暖閣,上頭裝了八面琉璃窗,琉璃窗上有哈氣,但隱約也能瞧見裡頭模糊的人影。
人影高大頎長,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也能感受其氣場。
元九給她指了門,他帶著官服就離開了。
梁長樂進了暖閣,抬眼看見慕容廷站在琉璃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
「這是今年最大的驚喜,特別是到了天寒地凍的冬天,聖上龍心大悅,太后也高興得很。」慕容廷聲音低沉有磁xin。
梁長樂卻聽得茫然,不知他說得什麼。
慕容廷回頭看她一眼,笑了笑,招手道:「過來。」
梁長樂走到他身邊,他一把抱住她。
梁長樂渾身一緊。
「有哈氣,外頭看不清。」他低頭吻在她耳畔。
梁長樂伸手推他,他不提醒還好,這麼一說,她心中更是窘迫。
雖琉璃窗上有哈氣,外頭還是能看見幾分的。
「王爺說什麼驚喜?」她一臉嚴肅,語氣也是公式化的。
慕容廷低頭一看,她從臉到耳根都是漲紅的,知道她臉皮薄,他微微鬆開手臂。
她立即退遠幾步。
「這琉璃窗,是今年給聖上的最大驚喜。冬季本是賞雪,賞梅的好季節。但有些人怕冷,特別是宮裡的女子,既想看,又畏寒。琉璃窗,一舉兩得,再好不過。」慕容廷指著琉璃窗說,「不過功勞卻全在慕容景安身上,你未曾分得半杯羹。」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
梁長樂目光坦然,神色也淡淡的,「哦,沒關係。」
慕容廷卻皺了眉,「不想在聖上面前表功?」
梁長樂也抬頭看著他,「你是真心問我,還是試探我?」
慕容廷輕嗤一聲,「我為什麼要試探你?」
梁長樂認真說:「那我就真心回答,我想立功,想升職,想爬的更高,想握有更大的權利。但我並不想利用這燒制琉璃的功勞換取。」
因為這工藝大半是原主琢磨出來的,而原主又一心是為了送給慕容景安一個難忘禮物。
慕容廷深深看她一眼,不知為何就變了臉色。
她心說:男人心,海底針。
「王爺今日叫我過來,有什麼事嗎?」她問。
慕容廷語氣不好,「沒事不能叫你?」
梁長樂一噎,哭笑不得,「不是,恰我有事要找王爺。」
慕容廷哼了一聲,沒再說噎人的話,但仍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梁長樂不計較他古怪的脾xin,瞧見暖閣里有一架七弦琴,她撩袍在琴后坐下,「沒有什麼禮物相贈,以琴曲為謝禮,贈予王爺。」
說完,她低頭撥弄琴弦。
慕容廷眸子猛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