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提步向梁長樂走來。
梁長樂渾身緊繃防備,眼底隱含殺機。
男子笑說:「小生乃酷愛音律之人,聽姑娘琴音,深覺是同道中人。今日無論如何也想向姑娘討教一番。」
「同道中人」一詞,叫周遭的貴女幾乎笑瘋了。
男子旁若無人,一雙桃花眼直直看著梁長樂,眸底的不懷好意,根本不加掩飾。
「好啊,」梁長樂又撩起衣擺坐下,「先生執意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錚——」她猛地一撥琴弦,廳堂眾人只覺腦袋嗡的一聲。
就連先前醉酒的女子們,神色都清明了不少。
只是眾人臉色都不太好,琴聲壓抑,像是無形的巨石壓在她們的心頭上。繼而又像是壓在了她們身上,壓的她們脖子都彎了下去。
男子臉上的神色,也從毫不在意變得鄭重,緊接著開始渾身戒備。
「以前一直只是練習,卻沒有機會實踐。今日多謝你們,給了我這樣的機會。」梁長樂朱唇輕啟,喃喃笑說。
男子拿著蕭,和著她的琴聲而吹。但漸漸跟不上她的節奏,他越想追上節奏,反而越是臉色烏沉發黑。
梁長樂正要彈出下一個強勁有力的音節。
忽而一隻溫暖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背,按住她的手指。
「別急……」男子清冷的聲音在她耳畔。
琴聲戛然而止,屋裡眾人都鬆了口氣,特別是那吹簫的男子,他臉色上已經沒了血色,額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梁長樂冷冷轉臉,正對上慕容景安,他面無表情,一雙眸子,卻沉如深潭。
梁長樂說,「你放手。」
慕容景安沖她微微搖頭,「這種場合怎好讓你一人獨奏。」
他隨手撥了下琴弦,沉重壓抑的氣氛,被這輕浮的音調打亂。
男子嫵妹說:「世子好生欺負人,看不出是小生與這位姑娘合奏嗎?」
慕容景安平靜說道:「我們二人與你合奏。」
說完他對梁長樂點點頭,抬起右手放在琴弦上。
梁長樂有些不解,但還是配合他,把左手放在了琴弦上。
「我先來。」慕容錦安撥動著琴弦。
眾人聽了幾聲便面露驚訝,「鳳求凰?世子怎麼彈這一曲?」
梁成樂也有些不解。但轉瞬間她又領悟過來,這首曲子太過有名,會的人也多。有難度卻不生僻,算是給她,也給吹簫的男子都留足了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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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長樂很快便調整好情緒,撥動著琴弦,與他配合的親密無間。
眾人驚嘆,「這絕不是第一次合作。他們私下裡必定練過許多次了吧。」
「倘若是第一次合作,便能配合的如此默契,豈不更說明了,他們的緣分乃是天註定。」
眾人的話音,叫燕王妃的臉色越發的難看。
但慕容景安在這裡,她也不好甩臉色,總要顧及著兒子的面子。
吹簫的男子和著他們的音律,總算勉強吹完了這首曲子。
他臉色卻不好看,面含敵意地看著慕容景安。
慕容景安拉起梁長樂,「今日攜未婚妻,給母親和眾位獻禮。願眾位玩兒的開心。」
說完他便拉著梁長樂離開廳堂。
留下燕王妃與眾人面面相覷。
良久,有人驚嘆:「世子剛剛說什麼?未婚妻?我沒聽錯吧?」
「妻與妾,一字之差,謬之千里,世子不會搞錯了吧?」
眾人看向燕王妃,「不是說顧家三小姐是世子側妃嗎?怎麼現在又成未婚妻了?」
燕王妃臉色難看,她比眾人還頭大。
原以為今天這局,對梁長樂來說,是必死之局。
她卻沒想到這女子這樣厲害,她一首曲子,竟將自己壓的喘不過氣來。
她更沒想到,自己一向聽話乖巧的兒子,會在這個時候跑來攪局。
燕王妃黑著臉,自找台階,「世子口誤,眾位不必往心裡去。」
……
梁長樂推開慕容景安的手,「多謝世子。」
慕容景安看著她,「你彈的曲子,曲調壓抑,擾亂人心智,我若不過去,你想殺人?」
梁長樂笑了笑,「我脾氣不太好,如果有誤傷,還請見諒。」
她大方承認,爽快道歉。
慕容景安有些意外,他清咳一聲,訕訕說道,「我沒想到母親會做這樣的局針對你,是我家失禮在先,多謝你剛剛肯配合。」
梁長樂不喜歡客套,她轉身要走。
慕容景安卻錯步說,「吹簫的男子,是一位貴人的面首,殺他是小,得罪他背後的人倒不好。」
他本想叮囑她,日後小心一些。
梁長樂沒等他說完,就點頭,「我知道了。」
慕容景安只好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還有一事,上次你給榮平的小像,他查出眉目了。」
梁長樂心頭一跳,找到林恩姝了?
「人在哪裡?」
「她家欠了債,她被賣為奴,半年前被輾轉賣到了夜國都城,具體下落還未查清。」慕容景安說,「我看你問的急,所以先告訴你。」
梁長樂呼吸錯亂,好一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就是說,她現在也在這裡?」
慕容景安微微點頭。
「多謝。」梁長樂福了福身,儘可能平靜的轉身離開,卻走了個同手同腳都不自知。
林恩姝沒死,她還活著!
不論她是如何從梁國離開,如何流落到夜國,又如何被賣為奴……
只要人還活著,就好,就還有機會。
梁長樂回到鴻臚寺的庫房,複雜的心緒無人訴說,她只好傾注與琴。
琴聲一時寬敞明快,一時嗚咽如泣如訴,聽聞琴聲的人,也不由自主跟著她的音律,心情起起伏伏。
徐吏自打被慕容景安交給慕容廷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吏部後來來了人,默默將他的檔案除籍。
李關孝坐在自己的房間里,聽著那琴聲,猛扔下茶杯,茶水灑了一桌子。
忽然有人敲他的窗,低聲說:「韋家有信給大人。」
李關孝立即起身,開窗接信。
窗外小廝看他臉色黑沉,拱手問:「那女子身邊沒有護衛隨從,夜裡離開又晚,一個人回府……可需要卑職?」
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李關孝看完信,卻搖搖頭,「不用了,韋小姐自有妙計。更何況,世子今日竟與她彈了《鳳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