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紀先生,錢……

發佈時間: 2023-03-16 14:3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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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到酒店大門口,在石獅子邊上坐下,目不轉睛地盯着進出酒店的客人。

 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紀寒深,我跟他只不過是一段酒後荒唐而已,也許他根本就不記得我是誰了。

 但他是我唯一的指望,就這麼放棄,我不甘心。

 天色一點一點暗下去,五月初的夜風裏帶着寒氣,我蜷着腿,將自己抱成一個團,強打精神,可笑地守株待兔。

 夜色濃黑如墨,幾顆疏疏落落的星子散落在天幕上,就像我心裏存着的那份希冀,黯淡無光,遙不可及。

 一輛與夜色融爲一體的車,一直開到酒店門口,才被燈光照出低調奢華的身姿。

 車門打開,一隻鋥亮的黑皮鞋落地,緊接着,一條裹着黑色西褲的長腿邁了下來。

 我心口猛然一突,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是他!一定是他!

 那人從車裏走出來,迎着燈光,半張臉熠熠生輝。

 果然是他!

 我驚喜地衝過去,不料蹲坐的時間太久,兩腿痠麻,跑出去幾步就穩不住了,整個人歪歪斜斜地摔倒在地。

 黑皮鞋在我胸前頓住。

 我擡頭往上看,只見那副在腦海中已經模糊了形狀的眉眼,依然冷冽得令人心驚膽戰,不由自主地想要瑟縮。

 我強撐着站起來,舔了舔乾裂的嘴脣,侷促地說:“那個……十萬塊,我後悔了。”

 “嗯?”紀寒深回了我一個上揚的鼻音。

 “我……”

 我用力地咬嘴脣,胸腔像是開了個大口子,夜風呼呼地灌進去,吹得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他果然不記得我了。

 紀寒深掃了我一眼,眼神一丁點溫度都沒有,邁開步子就走了。

 我不顧一切地跟了上去。

 他身邊沒有任何隨從,沒有人趕我走。

 我跟着他進了電梯,低着頭盯着他的腳後跟,腦子裏一團亂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電梯停下,他步履矯捷地走了。

 我亦步亦趨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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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套房門口停下,刷卡開門。

 我太緊張太無措,沒能及時停住,居然一下子撞到了他背上。

 他這纔回頭,冰冷的眼神嫌惡地掃過來。

 “有事?”

 “那個……”我緊張地絞着手指頭,嘴脣都快咬爛了,就是說不出那句話。

 他大約是沒耐心了,推門進去,反手就要關門。

 我連忙兩手撐住門,鼓起全身勇氣,豁出去了。

 “兩個月前我們睡在一起!”

 紀寒深挑了挑眉,把門拉開一半,漫不經心地從頭到腳把我掃了一遍,戲謔地勾脣:“所以你是來回味的?”

 我能感覺到渾身的血液在一剎那間衝向腦門子,臉上熱辣辣的,像是被甩了十八個大耳瓜子。

 我死死地攥着拳,竭盡全力讓自己繃住,不在他諷刺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你說你不白睡,那十萬支票,我想拿回去。”

 紀寒深斜勾着嘴角笑了,轉身就往屋裏走,沒關門。

 我深喘了口氣,剋制着渾身顫抖,快步跟了進去。

 他坐在沙發上,抱着臂,疊着腿,諷刺地笑看着我。

 “我想起來了,你反覆強調你不是賣的,還把支票砸在我臉上來着。”他向後一靠,兩手交疊枕在腦後,嘴角的笑意越發深了。

 這話就像無數個巴掌,扇得我耳膜轟響,無地自容。

 如果不是我媽等着錢救命,我肯定會將茶几上那半杯冷茶一股腦兒澆在他腦袋上。

 我卑微地低下頭乞求:“以前是我不知好歹,現在我……”

 “現在你知道好歹了?”紀寒深截斷我的話,戲謔的眼神就像一把犀利的刀,無時無刻不在凌遲我的尊嚴。

 我梗了一下,默認了。

 “脫。”他低低一笑,吐出一個很輕很淡的單音節。

 我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樂意啊?那算了,買東西講究個你情我願,強買強賣沒意思。”他譏笑着衝門口努了努嘴。

 我的手抖得活像中風後遺症。

 買東西——如果我脫了,我就成了被買的那件東西,也正應了他那句話——當了小姐。

 有那麼一刻,我想不顧一切地衝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一場。

 可哭有什麼用?

 我就算把眼睛哭瞎,那二十萬也得一分不少地交給醫院,否則我媽就得等死。

 我顫抖着手,一顆一顆解開針織衫的扣子。

 紀寒深眯着眼睛笑了。

 笑聲挺大,令我心口劇烈震顫,迫切地想要逃離,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

 ……

 他沒有開燈,全程都是在黑暗中進行的。

 我止不住地掉眼淚,卻不敢求饒。

 醒來時,天已經亮了,陽光從薄紗窗簾漏進來,又是一個響晴的豔陽天。

 紀寒深緊緊地抱着我,睡得很沉,眉宇舒展開來,脣角微微揚起,勾出一個很淡卻很柔和的笑容。

 我呆呆地看着他,恍然有一種錯覺,這一刻,他是很滿足的,無關乎身體的那種滿足。

 我心裏火燒火燎的,卻不敢動彈,生怕驚醒了他,惹他不痛快。

 等了大概半小時,紀寒深的眉頭動了動,眼珠子骨碌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還不大清醒,那雙惺忪的睡眼裏一片慵懶,完全沒有半分冷銳譏諷。

 平心而論,他長得很好看。

 眉如刀削,眼似寒星,鼻樑挺直,脣瓣微薄。

 整張臉的每一道線條都像是經過精密地計算,由能工巧匠操刀,一點一點精雕細琢而成。

 “紀先生,您醒了。”我小心翼翼地叫他。

 他眨了眨眼,目光定格在我臉上,幾秒鐘的時間,慵懶就變成了冷冽的諷刺。

 “像條死魚似的僵了一整晚,你這個賣家做生意的手段有待提高啊。”

 犀利刻薄的話語就像一把鋒銳的刀,毫不留情地剮着我的耳膜,割着我的臉。

 我心裏血流成河,卻不得不賠着笑臉,踩着自己的尊嚴說:“紀先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