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讓我走

發佈時間: 2023-04-11 16:5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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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司露微這天晚上高燒。

 她是淋雨受了風寒,再加上狠狠氣了一場,人就倒下了。

 沈硯山抱著她,想要去找西醫院。

 可南湖縣根本沒有西醫院,只有幾名西醫,都是沈旅座手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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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團座,這是退燒藥,給她服下。”軍醫對沈硯山道,“等著她退燒。風寒發燒沒什麼大事。”

 可司露微卻有大事。

 她氣息微弱,到了第三天仍是不退燒,嘴唇上起了兩個大水泡,一滴水米也進不了。

 沈硯山慌了。

 “我得送她去南昌府。”他對沈橫道,“旅座,您那汽車借給我。”

 沈橫有一輛汽車,平時不怎麼用,因為在縣城這種小地方,總是缺油。哪怕在督軍府裏,油也不够分的。

 旅座好不容易弄到了一點,自然要留到關鍵時刻顯擺。

 從南湖縣去南昌府,開車要七八個小時,沈橫如實告訴沈硯山:“油存貨不够,你根本開不到南昌。再說了,這一路上土匪多,你開汽車出門,等著挨搶!”

 沈硯山急得要炸。

 沈橫一直覺得,沈硯山是個陰謀家。他年紀不大,但沉穩果敢,是個冷xin子。平時再大的事,也不見他慌了手脚。

 此刻他卻是不行了,他慌得像無頭蒼蠅亂竄。

 沈橫就給他出主意:“你去買一副棺材板。‘置板沖喜’聽說過沒有?給她沖一沖,也許她自己就好了。”

 沈硯山死死咬住了牙關。

 他從未想過要去給司露微買棺材。她若是活不了,沈硯山也不是很想活。

 他已經沒家了,家人也沒有了。

 沒有司露微,他不知自己此生還要什麼,還求什麼。

 那活著和死了,對他而言就是一樣的。

 “不,還沒到那一步!”他闊步回家。

 回家之後,他讓副官們去找老中醫,到處去問問,哪裡有好的大夫。

 而他自己,不再出門蹦躂了。

 他上床抱緊了昏迷不醒的司露微,將她滾燙的身體抱在懷裡。

 他再次後悔。

 他這樣愛她,可做出來的事卻總是傷她,他恨自己。

 “小鹿!”他把自己貼緊了她,“小鹿,我以後不欺負你。你不要死,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的,小鹿!”

 司露微燒得昏昏沉沉,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沈硯山陪著她睡了半天,起來對副官道:“去找上次那些乞丐,把我丟出去的布找回來。找到之後,再去買一模一樣的。”

 副官道是。

 沈硯山無力坐在旁邊,拉著司露微的手:“我認輸。我從頭開始,慢慢來,不再逼迫你。”

 司露微的手掌心也是滾燙,人事不知。

 到了第四天,軍醫千辛萬苦弄到了一支退燒藥。

 注射藥比吃下去的藥管用,效果立竿見影。

 給她打了一針之後,她開始出汗。

 沈硯山看著她渾身都汗濕了,人也迷迷糊糊哼哼了兩聲。

 壓在他心口的重石,終於減輕了點。他慢慢歎了口氣,親自替司露微擦身體、更衣,又抱起她,讓傭人換了床單,把她汗濕的被褥全部撤下去。

 三次大汗之後,她虛弱睜開了眼睛。

 她嘴巴上起水泡,疼得她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只是看著沈硯山。

 沈硯山附耳對她說:“小鹿,布料我找回來了。你別生氣,是我錯了。”

 司露微無力闔眼。

 第五天的清晨,她終於睜開了眼。才這麼幾天,她臉頰瘦得脫了形。她原本就清瘦,如今更瘦了,那雙眼睛格外的大,也格外可憐。

 這種時候,就談不上美麗。

 可沈硯山覺得她好,哪怕是她形銷骨立的樣子都好極了。

 他差點落淚。

 他抱著她,眼眶通紅。

 司露微卻問:“我的布呢?”

 “已經找回來了。”沈硯山道,“我叫人拿進來,好不好?”

 司露微點頭。

 沈硯山沖門口招呼了聲。

 司大莊領著一名副官,把司露微的布料全部抱進來。

 是一樣的料子,卻不是徐風清寄過來的那批,因為那批已經被乞丐們糟踐了,洗了也洗不乾淨。

 沈硯山只是找到了那些乞丐,知道大致的樣子,去布匹行買到了一模一樣的。

 他也是好運氣,那家布匹行正好前天從南昌府新進了貨,和徐風清送過來的那批相似。

 貴自然是很貴,但料子極好,顏色非常鮮亮。

 司露微已經沒力氣去想這些料子,她點點頭:“好。”

 說罷,她又闔眼。

 沈硯山買了人參,又買了老母雞,讓廚房做好了雞湯:“小鹿,你吃一點。”

 司露微一點胃口也沒有。

 可她不想死。

 既然能醒過來,她自己能做主,她就咬牙吃飯。

 她吃了半碗米,一碗人參燉雞,吃得滿頭虛汗。

 司大莊也坐在旁邊,突然抹淚,大傻子嚎哭了起來:“露微,你不用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也要死了。”

 前天他也是這麼哭。

 當時沈硯山擔心司露微,聽他哭得晦氣,就把他大罵了一頓。

 他是很聽沈硯山的話,果然憋著。

 一直憋到了今天,憋到司露微能吃能喝,確定不會死,大傻子才把滿心的擔憂和委屈都哭了出來。

 “我不死。”司露微哪怕吃飽了,氣息也是微弱,“我若是真死了,也只有你和風清哥遭罪。我都捨不得,不死。”

 沈硯山坐在旁邊,聽到這一句,心就像被針紮了下。

 很疼,疼得突然又激烈。

 她若是死了,只記掛她哥哥和徐風清,那麼他呢?

 他是她的誰?

 他對她親熱一點,她就一張臉慘白,可見從未將他放在心裡。

 他看著她,聲音嘶啞:“小鹿。”

 司露微不看他,疲倦到了極致,歇了片刻,目光仍是不瞧他:“五哥,我想跟我哥哥說幾句話,行不行?”

 沈硯山沒有動。

 司露微又問:“我的瑪麗呢?”

 記掛著徐風清,記掛著司大莊,甚至還有她的狗,卻不包括他沈硯山。

 沈硯山雙腿似有千斤重:“石嫂抱過去養了,我去要回來。”

 石嫂是這個正院裡負責打掃的下人。

 沈硯山這一去,很久都沒有回來,直到天色漆黑。

 司露微和司大莊說了很多話。

 她的大意,是自己在沈硯山身邊不到一年,遭受的罪已經比從前好幾年多。沈硯山對司家很好,對司大莊也很好,但對她不好。

 司大莊崇拜五哥,但這話他沒辦法反駁。

 他妹妹快要病死了,臉色枯瘦像個鬼,這都是事實。

 五哥的確是快要折騰死小鹿了。

 “哥哥,我怕堅持不下去。”司露微道,“你總說我被賣到堂子裏去可憐,那你覺得我現在可憐不可憐?”

 司大莊點頭:“可憐。”

 “哥哥,我怎麼辦?”司露微又問。

 司大莊茫然又無措:“我、我哪裡知道?露微,我腦子笨,你問我……你想個主意啊,一直都是你出主意。”

 “你去跟他說,當初是我們家救活了他的命,求他把賣身契還給我。我讓徐家來提親,你做主答應下來,替我寫了婚書,把我嫁到徐家去。”司露微道。

 司大莊似乎從未想過和她分開。

 他猶豫了片刻。

 “我嫁到了徐家去,還能每天給你送好吃的;我若是死了,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哥哥,他再折騰我一次,我未必能醒過來。”司露微道。

 司大莊想起前幾天的種種,心裡發怯,急忙站起身:“好,我去說!你別死,只要你不死,我去求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