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國師

發佈時間: 2023-04-13 12:5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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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良玉舔了舔嘴脣,“那花……”

 “你去一趟,說那花送到莊子上去換土了,這會兒不在府上!”老夫人沉聲說道。

 大夫人愕然看着老夫人。

 換個土而已,廖家豈是沒有花園子麼?連一盆土都挖不出來?還要去莊子上換?這話說出去,八皇子能信麼?

 “這理由行麼……”大夫人猶疑不定。

 “他信便信,硬要看就帶他去莊子上!”老夫人咬牙切齒。

 “我娘說,不同的植物需要不同的土質,越是稀有的植物,對土質的要求越高。稍有偏差,植物就不能長的很好。”秦良玉說道。

 大夫人這才點了點頭,“好,兒媳就這麼跟八皇子說!”

 她匆匆而去,邊走邊向丫鬟打聽,那盤嘉蘭究竟怎麼了?爲什麼不能搬去還給八皇子?

 老夫人在議事廳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這說法能拖的了一時,那盆花已經成那個模樣,你娘還能把它養好麼?”

 秦良玉垂着頭,她一直看着鈴鐺沒做聲。

 “那花死了,早晚是要向八皇子交代的!這就是一個坑!廖家還巴巴的跳進去!現在好了,剛藉着皇后娘娘賞的九子蘭揚眉吐氣,就得用班圖族的貢品把自己埋了!”老夫人年紀大了,多少也有些嘮叨。

 屋裏沒有人接腔,她自己說了一陣子,也許是覺得沒意思,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嘮叨,意識到負責養花的秦良玉的丫鬟,還人事不省。她不由閉上了嘴。

 大夫人在花廳裏一頭汗的應付八皇子,江簡來卻遲遲沒有被請來。

 秦良玉看着氣息越來越弱的鈴鐺,她焦急的實在忍耐不住,“求老夫人叫人把鈴鐺擡回我的房中。”

 “不是去請了國師了?國師來了以後,自然是到這外院的議事廳更方便,去你的房中,多有不便呀!”老夫人嘆道。

 秦良玉皺眉琢磨,議事廳地方大,寬闊敞亮。

 就連這個小榻,遮擋小榻的屏風,都是臨時擺上的。

 若是她叫人都出去,把議事廳留給她和鈴鐺,顯然不切實際。

 “我能給鈴鐺唱歌麼?”秦良玉只好放棄爲鈴鐺跳舞的想法,退而求其次。

 相比較唱歌,她更擅長跳舞來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唱歌?”老夫人十分詫異。

 “就像戰場上,將士們會唱歌來鼓舞士氣一樣,我希望能唱歌人鈴鐺有鬥志堅持下去。”秦良玉凝眸說道。

 “她已經昏迷不醒了,這樣是聽不到你唱歌的。”老夫人嘆了口氣,“我看出來了,你們主僕情深,國師快來了!”

 可是誰也不知道國師什麼時候才能來,或許他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

 或是他這會兒根本不在府上?

 他們所有人都能等,只怕鈴鐺等不起呀!

 秦良玉把自己爲客的禮儀都盡到了,她不顧廖老夫人的反對,跪坐在鈴鐺的榻邊,低聲銀唱起來。

 一開始她唱的是舒緩的歌,節奏和曲調都十分的纏綿柔和。

 感覺到鈴鐺的呼吸似乎漸漸有了些力氣,她又換了節奏感更強,更有力的歌。

 老夫人原本要走,聽聞她的歌聲,不知怎的,老夫人忽而又不想走了。

 她一直在議事廳裏陪着。

 從練武場回來的廖蘭芝和廖夢行聽聞這邊的歌聲,也加快腳步往議事廳走來。

 江簡來終於被請來的時候,只見議事廳內外聚了好些人。

 不論主僕,一個個聽得全神貫注,沉浸其中。

 他腳步略頓,繼而闊步邁進議事廳。

 “姑娘,莊主來了。”木槿在秦良玉耳邊提醒道。

 秦良玉回頭看到江簡來,立時起身。

 若不是這裏有太多太多的人,她大概會直接撲進他懷裏,說一句,“你來了,太好了!”

 可如今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她只是看了他一眼,立在原地焦急道,“鈴鐺受傷了,大夫說她傷得重,沒有辦法了。”

 江簡來還未有反應。

 他身後的竹青卻一躍而上,“鈴鐺!”

 鈴鐺這會兒呼吸已經穩定,只是臉上仍舊沒有血色。

 “何人竟將她傷成這樣?!”竹青臉色鐵青,額上手背上的青筋一時間全都繃了出來。

 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是要吃人一般。

 “讓其他人先出去。”江簡來緩聲說。

 廖老夫人雖年紀大,還是對他福了福身,“見過國師,都退下。”

 其餘人魚貫而出,廖老夫人站在原地沒動。

 江簡來也立着沒動。

 廖老夫人輕咳一聲,“玉兒,我們就在外頭,有什麼事,只管喚一聲。”

 江簡來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嘴角。

 廖老夫人這才邁步出門。

 “莊主,鈴鐺被人傷了心脈!”竹青收回落在鈴鐺腕上的手,他臉上有些驚訝狐疑之色,“可是她的氣息非但沒有亂,反而十分平穩,xin命已經無憂了。鹿邑的大夫都是庸醫嗎?這樣也說沒救?”

 江簡來查看了鈴鐺的情況,目光落在秦良玉身上。

 秦良玉眼中有疲憊之色,眼圈也有些紅。

 “你懂得耗費自己的精神力去醫治人了?”

 秦良玉微微一愣,“什麼?耗費什麼?”

 “原來是無意識的。”江簡來摸了摸她的頭,“你救了鈴鐺。”

 “我?真的?”秦良玉一時間激動莫名。

 “喂她喝些靈泉水。”江簡來對竹青說道。

 竹青連忙點頭,從懷中摸出一隻碧玉瓶。他把鈴鐺扶進他的懷裏,拔出那碧玉瓶的木塞子,順着她的嘴角,往裏一點點倒着瓶中水。

 那水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不過是格外的清亮罷了。

 可漸漸的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清香瀰漫在議事廳裏。

 像是一股野外的清爽甘甜之氣。

 “幸而二當家趕來的及時!”竹青收起那瓶子。

 秦良玉卻是目不轉睛的看着他手中的玉瓶,“這就是傳說中的靈泉水?前朝皇帝就是爲了爭奪這個死的?”

 “是他太貪心,他要的可不是一瓶兩瓶!”竹青輕哼了一聲,“他是想在五靈山上修建行宮,獨自霸佔這靈泉水,說要藉着這靈泉水獲長生不老。嘁,真是白瞎了這麼好的靈物。”

 江簡來接過竹青手中的玉瓶,“倒一杯水來。”

 竹青奉上水,江簡來滴了兩三滴泉水進去,遞給秦良玉。

 “幹嘛?讓我喝?”秦良玉接過水,狐疑的看着江簡來。

 “試試。”江簡來微微一笑。

 他不常笑,但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如春樹開花,如春光大盛。

 “你應該多笑一笑。”秦良玉低聲說完,仰頭把那滴了泉水的清水給咕咚咕咚喝了。

 立時她的頭腦一陣輕鬆,恍如一陣清風刮過一般。

 就連門外廖家人低低的議論聲,她都能聽的清清楚楚了。

 “會不會是八皇子?他來的時間也是太巧了,這邊花剛……他就來要看,是故意的吧?”

 “八皇子這麼做有什麼好處?他不是想拉攏廖家?這麼做是要和廖家結仇嗎?必然不能是他呀!”

 “那是誰?那天參加花會的人那麼多,好些人都知道八皇子送了嘉蘭給咱們家養……”

 ……

 男人女人們聚在一起,低低的議論分析着。

 忽然有人輕咳一聲,“你們就沒想過另一個問題?咱們廖家的護院,難道都是吃素的麼?廖家的男男女女會功夫的不在少數。鹿邑有幾個武將之家能比得上廖家?這是鹿邑誰都清楚的事兒!可這樣也有人敢偷偷摸摸的混進廖家!並且還真的給他混進來了!”

 說話的是廖夢行,秦良玉認得她的聲音。

 她說話聲音不大,可是門外院子裏卻一時間徹底安靜了下來。

 那些分析究竟是誰的男男女女們都不說話了。

 秦良玉瞪眼看着江簡來,外頭的聲音,她聽得太清楚,以至於她自己也不敢大聲說話了,好似旁人也能清楚的聽到她說話似得,“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麼毛病?”

 江簡來看了她一眼,“耳力敏銳了?”

 秦良玉重重的點頭,不是一般的敏銳,再誇張一點她就是順風耳了。

 “只是暫時的,靈泉水汲取天地精華,不受凡俗污染,能洗去人身上污垢,激發人的潛力。”江簡來向她解釋,“不過人還是活在這俗世上的,被激發的潛力,也會慢慢再次磨去,所以是暫時的敏銳。”

 秦良玉無不遺憾的點了點頭,低頭一看,榻上躺着的鈴鐺,脣上似乎恢復了血色。

 竹青一直蹲在她身邊,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鈴鐺的眼皮動了動,似乎想要醒過來了。

 秦良玉要喚她的名字,竹青卻猛地擡手,對她做了禁聲的手勢。

 他緊緊的盯着鈴鐺,在等她自己醒過來。

 秦良玉側耳去聽外頭的聲音。

 “等裏頭那個小姑娘醒了,一問便知!我廖家行得正坐得端,從不結黨。只忠於聖上!任何魑魅魍魎的手段,都不能中傷廖家!”說這話的是個中氣十足的男人。

 秦良玉沒聽出了他是誰,卻見江簡來勾着嘴角笑了笑。

 “你也能聽見?”秦良玉瞪眼看他,剛剛也沒見他喝那靈泉水呀?

 江簡來默默的看着秦良玉沒說話。

 秦良玉忽然覺出自己的問題問的傻,他是何等功力?他在五靈山修行多少年了?

 連前朝皇帝都敗在他手下,而且是慘敗,她竟然會以爲,她被激發的潛力,是他不曾有的?

 “廖家人忘了一個道理,”江簡來緩緩說道,“不站隊的人,會被所有人排擠,沒有任何陣營會幫他,所有的陣營都是他的敵人。”

 秦良玉哦了一聲。終於皇帝難道不是一個陣營嗎?

 “那你呢?你會選擇誰的陣營?”秦良玉問道。

 江簡來看她一眼,“有一種人除外。”

 秦良玉忽閃着求知的大眼睛。

 “可以憑實力碾壓所有陣營的人,不需要站隊。”江簡來笑了笑。

 “媽呀!你這麼一動不動的盯着我很嚇人知不知道?!”鈴鐺突然一聲輕咳,擡手一拳頭砸在竹青的腦門兒上。

 竹青非但沒生氣,還笑眯眯的,“能把你瞪醒就成!”

 “趁早回去吧。”江簡來對她的語氣可談不上溫柔。

 倒是像數九寒天一般,不然竹青怎麼會忽然打了個寒顫呢,“莊主,鈴鐺纔剛醒,您就是要數落她,也等她好些了……”

 “你們兩個一起回去倒是正好。”江簡來淡淡的看了竹青一眼。

 竹青立即閉上嘴不再說話。

 “我着了小人的道了,不知吃了什麼,渾身無力,腹瀉不止……回來就看見一個黑影進去姑娘房裏。嚇了我一跳啊!我去抓那人之時,他把花盆放在地上踢倒,土還迷了我的眼……我追着他到了外院,本來就渾身無力,誰知他還有幫手……”鈴鐺抿抿嘴,不由爲自己辯解道。

 “他當真是故意毀了那花兒的?”秦良玉問。

 鈴鐺點了點頭。

 江簡來卻絲毫不留情面,“第一,你技不如人落了下風,第二,你自負才高,不喚廖家人相助,第三,你知道是何人所爲了麼?”

 鈴鐺咬着下脣搖了搖頭。

 江簡來哼笑,“被人算計打傷。卻連對手是誰都沒看見,你……”

 “莊主!”竹青連忙打斷江簡來的話。

 鈴鐺畢竟是女孩子,這會兒委屈的都快哭了。

 江簡來看了她一眼,終於沒再說下去。

 “那盆花呢?”江簡來轉過臉來看着秦良玉。

 “在我的房間裏。”

 秦良玉走在前頭引路,江簡來落後一步,走在她右手邊。

 竹青原是想讓鈴鐺就在這議事廳裏躺着不動的,畢竟她才剛剛醒過來。

 可鈴鐺卻一骨碌坐了起來,“我不去看着怎麼行呢?這事兒我也有份兒啊!”

 竹青只好和她並肩走在後頭。

 廖家人看到江簡來從屋裏出來,立時向前走了幾步,似乎是熱切的想問。

 可是看着他一張俊臉上,毫無表情,甚至不曾看向他們,廖家人有些開不了口。

 秦良玉和江簡來走出幾步遠,就看見適才旁的大夫說不久於人世的小丫鬟也出來了。且還是自己走出來的,沒叫人扶,臉上也不是那般蒼白無色。

 廖家人徹底驚住了。

 “這……這是……”

 這是剛纔那個大夫誤診了吧?不然就算醫術了得,也不可能讓人這麼快就好起來啊?

 廖老夫人和大夫人卻是繃着嘴一言不發,眼神幽深幽深的。旁人不知道適才那小丫鬟傷成什麼模樣,她們卻是清楚得很。

 轉眼人就能好起來,起碼能下地自己走路……這國師會的定不是醫術,是仙術吧?

 “就是這盆花?”江簡來看着地上的土和奄奄一息的嘉蘭。

 秦良玉嘆了口氣,“被蹂躪成這樣,若是好活的花兒,或許還有救,這盆嘉蘭……”

 江簡來蹲身在那花盆旁,將花帶着土重新放回到盆子裏。

 “拿只掃帚來。”他對秦良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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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良玉見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竟蹲在地上收拾花土,立時一驚,“不用不用,待會兒我來收拾就行。”

 江簡來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起身。

 鈴鐺和竹青後一步進門。

 “竹青,拿掃帚來。”江簡來吩咐一聲。

 竹青比秦良玉聽話的多,他立時問門外的小丫鬟去要。

 廖家的小丫鬟十分殷勤,笑意盈盈的送上一把小掃帚。

 江簡來把地上的花土都收拾乾淨。

 只是那原本翠綠的嘉蘭,此時看起來蔫頭蔫腦,死氣沉沉。

 江簡來把白瓷瓶中的靈泉水滴入茶壺裏,又把那一茶壺的茶水都澆在嘉蘭的盆子裏。

 做完這些,他才拍了拍手。

 “然後呢?我們需要做什麼?”秦良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江簡來微微一笑,“等。”

 “等什麼?”

 “等嘉蘭重新長起來。”江簡來說的理所當然。

 “重新長起來?那得多久啊?我是不是應該給它唱歌?或者跳舞?”秦良玉微微蹙眉。

 “你什麼都不必做。”江簡來回答十分輕緩,“好好休息就行。連你的房間都能混進來,看來廖家的守衛不行。”

 秦良玉微微一愣,“你打算如何?”

 “我會叫馮捷另外派人來暗中保護你。”江簡來語氣淡淡的,可卻十分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

 秦良玉舔了舔嘴脣,在鈴鐺的示意之下,她沒說話。

 “還有,”江簡來忽然眸色濃郁,如滴了墨一般,定定看着秦良玉,“這兩日夏大夫是不是來過廖府上?”

 秦良玉像是心虛了一般,立時臉面有些發燙,“呃……他,是……”

 江簡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秦良玉偷偷去撇鈴鐺。鈴鐺趕忙搖頭,表示她可沒有告密。

 “先是我來了,然後又是夏大夫來。不論是我,還是夏家人,都是剛到鹿邑,卻又備受矚目的人。廖家本就樹大,這下更是招風了。”江簡來說的很平靜,“既然已經成爲衆矢之的,乾脆就更張揚一點。明日叫廖家人放出風聲,說八皇子的花養的極好,長勢喜人。”

 秦良玉看着那蔫頭耷腦的花,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

 就這樣,還叫長得極好?

 “若是有人上門要看呢?”秦良玉瞪眼。

 “那就讓他們看。”江簡來看着她,好似她問了一個極蠢的問題。

 “就這樣子讓他們看?”

 “放出風聲,必會引來破壞那花的人。他既然敢暗算你,怎麼能讓他一直躲在暗處呢?露出真面目來。才好繼續玩兒嘛。”江簡來微微一笑,他玉面之上華彩大放。

 秦良玉看的有一瞬間的失神,甚至忘了去質疑他。

 不知怎的她就應下了,還說自己會去和廖家人商議。

 江簡來提步向她靠近,秦良玉呆呆的站着,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的臉。

 竹青和鈴鐺何時避出去了,她一點兒也不知道。

 她直覺那一股松木香氣撲面而來,簡直好聞極了。

 他的手指輕輕勾住她的下巴,他的俊臉一點點放大。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隆隆如捶鼓一般。

 “你信我麼?”他輕緩問道,聲音如有魔力。

 秦良玉怔怔點頭,“我自然是信你的,你怎會不知道。”

 江簡來臉上的笑容愈發明妹耀眼,“好。”

 他倏而低頭,含住她的脣。

 江簡來本想淺嘗輒止的。畢竟他聽聞到廖家人商議之後,又往這邊的院子而來。

 不多時,她的房間外就會站滿人。

 而他對她這般親密的舉止,會叫廖家人看輕了她。

 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這麼一含上她的脣,就像食髓知味的饕餮,恨不得一口把她吞入腹中,完全據爲己有。

 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她光潔無暇的臉頰,她長長的睫羽,她微微凌亂的呼吸……都像是一隻小手,騷動着他的心,讓他不由伸手抱緊她,吻得更深更纏綿……

 眼見她臉上越來越紅。待會兒若是這幅樣子見了廖家人,必會讓廖家人看出端倪,江簡來才戀戀不捨的放開她。

 “我會讓竹青先留下。”他撫着她額上的碎髮說道。

 秦良玉嗯了一聲,等他提步離開,她還未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

 廖家人見到江簡來從迴廊間離開,女眷們站着沒動,男人們卻是大步上前。

 上次國師來,廖家沒能結交,回頭出去被其他親朋詢問起來,才發覺自己是錯過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這次可不能再錯過了!

 “玉兒,玉兒!這小姑娘沒事了麼?”女眷們倒是把秦良玉和鈴鐺給團團圍住。

 鈴鐺嘻嘻一笑,小臉兒還有些泛白,可精神頭兒卻很足,“各位瞧瞧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不是說國師冷傲脾氣古怪麼?連聖上的面子都不賣?可……”廖家的女眷目光狐疑的在鈴鐺和秦良玉臉上打轉。

 “咳咳……”被擠在人羣外頭的竹青重重的咳了兩聲。

 廖家女眷這才看見他並未雖國師一起離開。

 這可是國師身邊之人吶!

 廖家女眷不敢唐突。紛紛退到老夫人身後。不過她們也不是別家容易害羞的女子,她們一個比一個大膽好奇的打量着竹青。

 竹青倒被這麼多女子盯得不好意思了,他擡手放在脣邊咳了咳,“這位是老夫人吧?”

 廖老夫人微微點頭,眯眼看着竹青。

 竹青拱了拱手,低聲道,“國師交代了一些事情,不知可否坐下來詳談?”

 “失禮失禮!”老夫人把竹青請進了春暉堂正房。

 無關的小輩兒們都被趕了回去,留下的都是廖家持重穩當的人。

 竹青看了秦良玉一眼,等着她說莊主的計劃。

 秦良玉卻只是安安靜靜的坐着一言不發。

 鈴鐺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姑娘不是說,你會和廖家人商量的麼?姑娘倒是說話呀?”

 “嗯?”秦良玉一臉不解。

 竹青無奈開口,“國師的意思是,廖家若是想找出暗中陷害之人。就要主動宣揚那盆嘉蘭養的極好。”

 廖老夫人聞言一驚,“若是八皇子和聖上聞起來該如何是好?”

 八皇子那裏不好交差不說,聖上若真問起來,那廖家可是欺君之罪了呀。

 竹青微微一笑,“廖家若是信得過國師呢,就照着做。若信不過,就罷了。”

 秦良玉這會兒才想起來,他是問她了一句,信不信得過他。

 可先前他的那些交代,她全都沒聽進心裏,只顧看他的臉來着……真是色令智昏啊!

 見廖老夫人的目光向自己看過來,秦良玉連連點頭,“老夫人放心,不會讓廖家獲罪的。那盆嘉蘭會好的。”

 廖老夫人沉默片刻,應了竹青的話。

 這些高門大戶,想把自己家裏的事兒宣揚出去,有的是辦法,叫那嘴碎的婆子一知道。

 出門買個菜的功夫,就能傳揚到旁的大戶家裏頭。

 越是看着不起眼的雜使跑腿兒,他的消息說不得越是靈通。

 見廖老夫人答應下來,竹青便與他們商量了接下來的事兒。

 “我受國師之命,會守在這裏,倘若那人夜裏露面,不能叫他給跑了。”竹青說道。

 “我廖家有家丁守衛……”廖老夫人的話沒說完。

 竹青便目光沉沉的看了鈴鐺一眼。

 鈴鐺立即十分配合的按着胸口,痛苦的咳咳兩聲。

 廖老夫人說不出話來了。廖家有家丁守衛,結果不但讓人把廖家內宅的花給毀了,甚至把人都打成重傷了。廖家人卻連知道都不知道呢……更別提抓人了。

 把旁人家的眼線放在自家府上,廖老夫人雖然接受了,但心裏還是不自在的。

 更何況那盆花就在春暉堂的院子裏,竹青就守在這裏。

 廖老夫人一夜難眠。

 鈴鐺倒是睡得好,一點也不像是受過重傷的人,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秦良玉竟也睡得安然,沒有一絲不自在。

 第二日,她起的比平日略晚了一些,剛醒就聽見木槿打水過來的聲音。

 秦良玉正要喚木槿把水放下,等她穿好自己去外間洗漱,就聽見咣噹一聲。

 水盆落在地上,嘩啦,水盆裏的水也盡都灑了出來。

 鈴鐺本在盤腿調息。聽着這聲音,立時驚得睜開眼睛。

 “木槿,你平日裏最穩當了,今兒個是……”鈴鐺調侃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木槿目瞪口呆,擡手指着花架子,像是見鬼了一般的表情。

 鈴鐺順着她的手指,往花架子上看了一眼,呵呵一笑,“對,就是那盆嘉蘭。”

 秦良玉這會兒也穿好了衣服,快步來到外間。

 她看向那花架子的第一眼,整個人都愣住了,“這絕不是昨日那盆嘉蘭!”

 鬱鬱蔥蔥,一盆茂密蒼翠之色。嘉蘭碧玉般的葉子,折射着外頭的陽光,透出綠得耀眼的光芒。

 生機勃勃的恍如春日瘋長的植株,哪裏是昨日那盆死氣沉沉的花。

 “誰還能換一盆來給你不成?”鈴鐺輕笑。

 難怪江簡來敢讓廖家宣揚這花長得好,不怕廖家犯了欺君之罪。

 這哪裏是欺君?這樣子還不算好,那真不知什麼樣子才算好了。

 “原來他幾滴靈泉水就能做到的事兒,我卻需要唱歌跳舞,費勁精神折騰好久。”秦良玉扯了扯嘴角,她臉上濃濃的失落遮掩不住。

 能讓廖家的九子蘭長勢喜人,萌苞開花的時候,她有多激動喜悅,此時就有多麼灰心失望。

 她以爲自己離能夠爲他破劫已經很近了,再努一把力就能做到了。

 可如今才知道,他有如此神奇的靈泉水,尚且不能助他破劫,自己那一點點功力,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那不一樣的!”鈴鐺似乎看出了她的擔心,“你沒發現麼?這嘉蘭只是一味瘋長而已。而姑娘唱歌跳舞是影響了九子蘭的生命和表現力,九子蘭沒有一味瘋長,它長得很精緻,而且萌了花苞。花是一株植物的精髓,是她生命的延續。”

 秦良玉默默看了鈴鐺一眼,“你不是在安慰我?”

 鈴鐺重重點頭,“不信你看,澆上再多的靈泉水,也不能讓這株嘉蘭的生命有所改變,它只是一味瘋長而已,不能有生命的昇華——用通俗的話來說,就好比光長個頭不長心智。”

 秦良玉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

 也就是說,靈泉水雖神奇,卻是有侷限的,而人的精神意念,則不受那樣的侷限。在一定的境界裏,可以達到隨心所欲……

 她似乎懂了。

 “請廖老夫人來看看這花吧?”鈴鐺小聲說道。

 梅娘子這會兒恰過來看鈴鐺好些了沒有。

 她看到那盆嘉蘭,當即愣在那裏良久。

 秦良玉正欲上前喚她,梅娘子卻眯了眯眼睛,“把這盆花給廖老夫人搬過去。”

 秦良玉一愣,“搬過去?”

 梅娘子笑了笑,“不是要宣揚麼?搬過去這一路雖不長,卻也能讓院子裏的丫鬟僕婦瞧見,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她們瞧見了。宣揚的自然更賣力。”

 廖夫人許是見多識廣,當她看見那一盆昨日還要死不活,今日卻瘋長的嘉蘭時,竟然沒有震驚太久,就回過神來,還笑眯眯的看了秦良玉一眼。

 倒是在老夫人房裏的廖夢行震驚的不行,悄悄的問老夫人,“您看這盆花,還是昨日的那盆麼?會不會是留了花盆,換了花?”

 “你瞧見那鈴鐺姑娘沒有?”廖老夫人問自己的孫女。

 廖夢行同鈴鐺比劃過,自打比劃以後,就對鈴鐺佩服的不行,當即連連點頭,表情熱切。“自然看見了,昨日聽說她受傷,把我嚇得不行,過來一看,其實也沒說的那麼嚴重。”

 廖老夫人輕哼一聲,“昨日我是親眼見的,眼看就要不行了。”

 廖夢行嚇了一跳,“啊?當真?”

 她又向鈴鐺看了一眼。

 “是國師來了以後,她才脫了險的。”廖老夫人端着高深莫測的表情,“一個垂死之人都能救活的人,救一盆花算什麼?”

 廖夢行不由大點其頭,祖母說的真是有道理,難怪老人家如此淡定呢。

 “傳言已經讓人散佈出去了,那有心毀花之人定會叫人留意廖府上的消息。得知了這花非但沒毀,反而長得好。他必會上門探探虛實的。”廖老夫人眯了眯眼睛,“不能只讓國師出力呀,這畢竟是廖府的事兒,我已和大老爺商量過了,廖家的男丁,兩兩成組,輪流守夜!”

 不愧是帶兵打仗的老夫人,安排起這種事,真是駕輕就熟。

 廖家的男丁都起來守夜了,廖家的家丁守衛哪裏還敢懈怠?

 “就怕那人不敢上門,做了縮頭烏龜。”廖夢行輕哼一聲。

 接下來的兩三個晚上,廖家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麼動靜。

 秦良玉覺得。可能真是讓夢行給說中了,那人不敢再上門了。

 沒曾想,她剛練完吐納調息,閤眼躺下,人還沒睡踏實呢,就聽到外頭有動靜傳來。

 她忽的便坐了起來。

 “姑娘坐着別動,我出去看看。”鈴鐺叮囑一聲,吱呀開門出去。

 秦良玉側耳聽着外頭動靜。

 她耳力比以往好了許多,亂吵吵的聽到許多動靜。

 約莫真是抓到那人了!

 秦良玉心頭一陣激動,還真叫江簡來說對了,那人不死心,又上門了!這下可以知道,究竟是誰想陷害廖家了!

 秦良玉聽得外頭的聲音漸漸平復下來,她起身到外頭拉開門。

 鈴鐺站在院中朝她招手。“姑娘來看看!看看認不認識這人?”

 “她怎麼可能認識。”她身邊的竹青嘀咕了一句。

 秦良玉快步上前,地上綁着一個黑衣人,被廖家的家丁按跪在地。

 他臉上蒙着的黑紗被挑開,狼狽的掛在臉側。

 秦良玉眯眼看那黑衣人。

 竹青接過一旁丫鬟手裏的燈籠,往前挪了幾分。

 秦良玉看清他的五官,搖了搖頭,“不認得。”

 廖家今晚守夜的是大公子和二公子。

 大公子一腳踹在他身上,“說,何人指使你夜闖廖家?”

 那人抵着頭,抿着嘴,一言不發。

 “不說是吧?廖家爲聖上征戰多年,什麼樣的細作沒見過?自是有一套讓細作開口的法子!不怕你嘴硬,就怕你堅持不到最後就招了,那倒是沒趣兒!”大公子啐了他一口,“去,擡刑具來!”

 “大哥,這裏是祖母和嬌客的院子,在這兒用刑,不合適吧?直接把他拉到校場去!”二公子上前說道。

 大公子聞言看了秦良玉一眼。

 雖然她臉上好奇多過懼色,但畢竟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大公子點點頭,“拉去校場!虎頭凳,辣椒水那些個都準備上!”